3、来而不往非礼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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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共度的夜晚出乎意料地平静，一连几日下来，都是大师兄睡在床上，小师弟睡在地上，年轻的师叔每每在白天回来休息，晚上便不见其踪影。桑绿倚门翘首张望，深情款款：“夜夜念君君不归……”还没叹完，屁股上猝不及防挨了一脚，被狠狠踹出门外。
“大清早的嚷嚷什么，有这精力还不如练功去。”桑白用着早点，口吻极不耐烦。
桑绿撅起唇，揉揉臀：“师叔指点了我两招，他不在，我也不晓得练得如何。师兄，师叔已在秀英会摘过冠了，你说他现在来这里究竟打算做什么？”
“你很在意他？”桑白声音冷淡，“一次。”
“他独自在外漂泊，好不容易遇上师门中人，我们当然要似亲人般献给他如同春风拂面的温暖。”桑绿重回屋中，满眼都是对比之自家师父更有知识更有相貌更有才华的名人师叔的向往。
“两次。”桑白漫不经心地数着。
桑绿一愣，不解地问：“师兄，从刚才起你一直在数什么？”
“数你提到梅子谦的次数。”
桑绿额前沁出一排细细密密的汗，声音发颤：“数这……作何？”
桑白将最后一点馒头塞进口，行至榻旁：“数到三，便教你体会师兄对你的情深意重。”
小师弟的眼眶刷的一下红了：“刚才分明是你问我的，怎么也好作数？”
“我本就厌恶他，说了还是一样厌恶，但听别人提到，实在糟心至极，程度不一样。”桑白理所当然地解释，他瞅瞅实在委屈的小师弟，软下声音，“不怪你，你才刚知道有这样一位师叔存在，感到新奇也是正常，话说回来，小绿师弟，你觉得师叔他屡屡彻夜不归，是去哪了？”
桑绿立马来了劲，咧开嘴：“这我早便想过了，男人嘛，总有些特殊的时候，定是去那烟花之地会小娘子了。”一脸嘿嘿坏笑，“没想到他也会去那种地——嗷！”一声凄厉的嚎叫。
“三次。”桑白拍拍手，心情舒畅不少。
桑绿脸上生生多了个红印，他捂住鼻子，禁不住眼泪汹涌，默默地低下头，持了剑一步三呜咽地出门而去。
桑白拾起丢出去的木枕，拂去其上灰尘，端端正正地摆回原位，末了，下意识地摸摸空落落的袖间，他那把机关小弩被梅子谦拿去，对方居然就不还了，脸皮也忒厚了些，心下窝火，那是他耗时两年精心打磨制成的，也是他最满意的机关小件，离秀英会还有两日，在回去之前，定要从梅子谦那取回才是。
他偏过头想着，视线突然定在一处，目中闪过些许狐疑，蹲下身，伸手至床脚一抹，指尖沾上一点略显黯沉的红，触感粘稠至极，桑白将手举到鼻下轻嗅，眉心不自觉紧蹙，是血，到现在还未超六个时辰，是梅子谦的？
快步起身出屋，客栈后门，桑绿吭哧吭哧使着剑，而梅子谦立在其身侧，分明是刚回来。
桑绿心不在焉，剑甩得跟跳舞似得，一会儿矫捷有力，一会儿婀娜多姿，嘴里还叨叨叨个不停：“师叔，你真不讲道义，晚上去那等好地方竟还偷偷摸摸不肯告诉我们。”
梅子谦忍俊不禁：“那师叔晚上带你去如何？”
桑绿扁扁嘴：“教师兄晓得，以后我的漫漫人生都没好果子吃了。”
男人脸上笑意更盛：“你去了不去后果怎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这么练下去，秀英会上就要垫底了。”
“吓！”桑绿连忙挺直身体伸展手臂，正儿八经练上少顷，嘴又开始闲不住了，幽幽叹道：“如果我能像师叔那样，轻轻松松取得秀英会第一就好了。”
梅子谦脸侧划过几丝无奈，细微得几乎无法令人察觉，他开口：“有时第一也并非什么好事，他只会令你更清楚江湖上是是非非的本质罢了。”
桑绿停下手中动作，一动不动瞧着梅子谦：“师叔，我没听明白。”
“待经历得多了，你会明白的。”梅子谦抬手抚摩桑绿的额头，模样极尽温柔。
桑白再听不下去，三两步迈到桑绿身旁，在对方额上梅子谦刚碰过的地方使劲拿手指杵着，他瞪着桑绿，口中话却是对男人说的：“就他这豆腐都开窍了他还会问豆腐为啥开窍的榆木脑袋，穷尽一生待到下辈子也明白不过来，少拿你那些歪理来教坏他。”
桑绿被打击惯了，悄悄拿手遮嘴：“师叔，师兄骂你是豆腐。”
“练你的剑。”桑白凶恶地回了句，一把抓住梅子谦往住处行去，男人的手凉得吓人，直冰到桑白的骨头深处都觉得隐隐生疼。
回到寝处，桑白拉着梅子谦坐下，此刻在近处看，梅子谦的眼底是浓浓的疲惫，唇色泛白，桑白抬手，轻抚对方脸颊：“好师叔，憔悴成这样，看得师侄都心疼了。”分明是关心的话语，却逐字逐句说得杀气腾腾。
男人按住桑白覆在其脸颊的手：“还是师侄贴心。”
桑白汗毛倒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使劲抽了几次才抽回手，将桌上食盘推向男人：“累了一夜未睡，师叔先吃些东西。”暗想这男人明摆着伤得不轻，却还有心情打趣。
梅子谦领情接过，桑白为自己倒了茶，也不喝，只将茶杯捻在手心里把玩，语出担心：“师叔此番来苏，可是隐匿行踪谁都不知情罢？”故意停顿片刻，才道，“这万一不小心被谁泄露了出去，给师叔带来麻烦那多不好。”
男人笑眼咪咪，语调戏谑：“乖师侄，都学会威胁师叔了。”
“倒也不是。”桑白话音徐徐，“刚好想到，替师叔担心罢了。”
梅子谦颔首：“我想也该是如此，否则我便言自己入了罗桑门下，与你们是一道的。”
死猪不怕开水烫，在心底骂了数句，桑白横眉与男人对视良久，冷冷开口：“师叔那远超万物众生的脸皮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教师侄望尘莫及。”
梅子谦也不动气，反而顺着桑白的话说道：“能让师侄有所敬佩的地方，师叔实在深感荣幸。”
桑白不愿再与他多费口舌，摊开手，直入主题：“拿来。”
梅子谦从怀中摸出机关弩，举到桑白面前晃了晃：“你说此物？”
桑白探手去拿，眼看就要够到，对方突然收手，气得桑白一手肘顺势撞在对方胸口，用力极大，梅子谦睁大眼，面色骤变，桑白“哎呀”一声：“师叔真抱歉，我没习过武，手脚笨得很，师叔你这嘴脸怎的这般白法？要不先躺下歇歇？桑绿说你夜夜花柳寻欢去了，我才轻轻一碰，你便经不住，身体差成这样，就别到处招惹是非，还是多消停些好。”话中意有所指。
梅子谦捂住胸口，齿间轻轻颤着，额前冷汗齐出，似忍住痛楚便已竭尽全力，更别提反驳桑白了。
桑白顿时大为痛快，起身在男人身旁绕了两圈：“虽然师叔与师父师出同门，但毕竟连师父本人都不曾见过你，且他是离开师公后才创立的罗桑门，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来苏究竟做什么与我全无关系，你不要妄想连累罗桑门，我们见于此别与此，现在算是扯平了。”
语毕，心情舒畅正要出门，梅子谦突然抓住他一把按至桌上。
腰腰腰，腰要断了，桑白伸了一手撑住，梅子谦面上的笑容全然消失殆尽，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桑白看着看着，莫名有些心惊，那是满含怒意极其锐利的双眸，一股压倒性的气势铺面而来，桑白能闻到自己身前浓浓的血腥味。
倘如之前，桑白只是将他当做一个比寻常人厉害些的普通人，那么眼下，他终于清清楚楚地看清了梅子谦的本来面目，危险、恣意、又不容丝毫反抗，他便如同真正的野兽，即便受了伤，也要舒张满身的尖刺獠牙等待时机，一旦他人有所作为，便会毫不留情地将其撕碎。
桑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胸口通通直跳，他扬起下颚，面无惧色，手心却悄悄湿了一层，自己确确实实惹恼了这只狮子，抿紧唇暗自思量，自己方才那下莫非当真过狠了？
梅子谦那略带审视的危险目光在桑白脸上定定停留许久才缓缓收回，他松开手，嘴边噙上一抹浅笑。桑白整整衣襟，没来由地窝火至极：“你笑什么？耍我吗？”
“江湖中人不是想讨好我的，就是想杀我的，惟有你当我是瘟疫，唯恐避之不及。”梅子谦面容依旧苍白，神情却仿佛尤为轻松。
不知所云，被当成瘟疫看待居然还一副状似开心的模样，桑白没好气：“机关弩，你不还便罢了，弩箭在我手中，你那里的也只够用一回，不过即便仅有一回，一旦用出来了，哪怕对手是你这样的高手，也不定能得周全，在紧要处，此可是能救命的物事。”对于这点桑白还是很有自信的，那可是他的得意之作。
侧首，见男人笑得更为欢畅，桑白气不打一处来，有何好笑的，胸口烦闷异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记，摔门而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