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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柳暗花明又一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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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窗紧闭的屋子,即使白天也不大敞亮,天窗里投进几许光线,桑绿哼着自编小曲,撅着屁股,辛勤地拿着拆掉的床纱打扫屋子。“师叔——师叔——”他得意地扭扭臀,唱着唱着总忍不住冒出师叔两字。
桑白烦躁异常,这杀千刀的自睡醒后就异常亢奋,知道自己不喜欢他提梅子谦,就拐着弯自作聪明边唱边讴歌他那高大伟岸的师叔,偶尔还会出现几句语速飞快以贬低自己来抬高梅子谦的话来,还真当自己没生耳朵听不见啊。
有些人,实在是打娘胎里出来,就把欠抽的本领修炼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桑白冷冷扫视桑绿一眼,后者不识好歹又得意洋洋地朝他笑笑。
未几,方越仁与融宣便来了,与他们一道的还有戚长楚,他进门便径直步向桑绿,上下打量:“你没事罢?”
桑绿正唱得兴起,听到戚长楚的声音,登时一个激灵,他看看戚长楚,又看看站在门口的两人,知道前因后果的他忍不住揶揄道:“你拿着白龙令连入门考验都没过,居然可以闯过白龙山庄那七道关卡,融宣他能信你啊?”
“……”
戚长楚立刻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桑白语出同情:“抱歉,长楚兄弟,不合时宜地说出实话是我这师弟最大的毛病。”
“……”
戚长楚内伤,又不好发作,嘴角抽动两记。
融宣思忖道:“我也不曾想过,三十年来未尝有人破过的关卡竟被人仅凭好运给破了。”
“……”
戚长楚的脸彻底黑了。
方越仁轻咳两声,直接切入今日前来的目的:“鸿云长老被害那时,我与孔昂阁主皆在房中歇息,这点桑绿可以证明,而姜胜被北堂庄主唤去,画青夫人则一直留在内室午睡,我又去检查了一遍长老的尸身,并未有何发现,如今画青夫人认定了是你,要你偿命,是孔昂阁主一直稳着她。”
便是说,毫无进展。
桑白垂下头,力不从心道:“我们已说过了,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加害鸿云长老。”他沉默许久,“罢了,注定有此一难,恐是在劫难逃。”
桑绿为之触动,上前抓住桑白的手,嗓音干涩:“师兄,你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一点都不像你。”
桑白嚅了嚅唇,用力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然多了不少颓丧:“方二当家,我有些私事想与你交代一番。”
融宣闻言,识趣地退出屋,轻掩房门。
方越仁与戚长楚使了个眼色,后者微微颔首,也跟了出去,方越仁回首看了看,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到桑白手中,低声道:“东西我带来了。”
那是丢在百里鸿云屋外的凶手留下的铜盘。
桑白后来又想了想,突然意识到就算被元凶毁去了线索,但他们看不出猫腻,不代表自己看不出来,换而言之,也许正是元凶不想自己接触到此物,才促成了自己现在的局面。
“我们尝试了许多办法,完全无法打开它。”方越仁说道。
桑白打量着手中物,青铜盘周身流转着一层暗金色光芒,边沿已泛出些许青绿,观之表面,制成的时间并不长,大抵最多便得二十年,这东西只有掌心大小,却是极重,前后各一个细小圆滑的针孔,后端的比前端稍大一些,桑白暗自称奇,仅凭这些细节,他就能肯定此物必然是巧夺天工。
他来回看了几遍,只有青铜盘中间有些结合的痕迹,其余没有任何多余的痕迹,桑白尝试着按下,正着转了几圈,反着转了几圈,只听轻微的咔嚓声,开了。
“……”
桑白与方越仁面面相觑,前者幽幽道:“如果我说是凑巧,你信么……”
方越仁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桑白黯然神伤,没救了,连这没有意识的小东西,都要诬赖到他头上。他默默地观察青铜盘内部,几个精巧小件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后端针孔处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空位,桑白凑上前嗅了嗅,已闻不到任何气味。
这里应当便是用来放硫磺的,桑白猜测,后侧的小孔用以引火,通过内部转换发力,穿云刺则从前侧小孔击出,好精妙的设计,桑白忖量着,渐渐皱起了眉。
“可有头绪了?”方越仁问道。
桑白抿紧唇:“方二当家,我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我需要一副舆图。”
方越仁略微思忖,他面有不解,却仍是颔首:“好。”
“多谢。”桑白眉心紧锁,补充,“方二当家,请务必掩人耳目,包括随身服侍的仆人。”他将青铜盘安好,还给对方。
方越仁了然,他站直身子,准备离开了,桑白神色迟疑,琢磨了阵,方开口:“孔昂这两日可有何不当之处?”
“你怀疑他?”方越仁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我还当你会怀疑画青夫人。”他虽这般说法,却仍是回答了桑白的问题,“他这两日一直与我们一道,倒是他的小厮文石,并非时常在其身侧。”
桑白并非疑心孔昂,他一直在想对方在这件事中的立场,既然对方特意帮他稳住画青夫人,为何最初要暗中推动自己被关?他抿紧唇,凶手一定不是孔昂,但孔昂必有所藏。
方越仁看着桑白:“你该知道我还并未全然信你,北堂老人已给了画青夫人允诺,言两日内必将元凶交与她亲手处置,我想这大概就是你们最后的时限。找到舆图后我会托长楚带给你,我不会再来了。”
“我明白。”方越仁这般帮忙已是仁至义尽,桑白心存感激。
送走方越仁后,桑白坐在桌前,定定沉默好久。桑绿不再像之前般颓丧,大抵是梅子谦的存在,让他多少有些安心,他不大能摸清自家师兄在想些什么,问其为何要舆图,对方也不回答,只是暗自思量,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桑白一坐便是两个时辰,他环顾房屋四周,看到四肢甩得格外癫狂的桑绿,讶然:“你在做什么?”
“呼唤师叔啊。”桑绿一本正经。
“我没有梅子谦可靠吗?”桑白冷冷回曰,他这一句堵住了桑绿所有未说出口的话,平实的语调里流露出不满,他很生气,桑绿见他如此认真,立马老老实实讨好似地凑到他身边。
桑白掀开被褥,搬了椅子架到榻上,道:“桑绿,推我上去。”
桑绿无言,徐徐张大口,眼神瞟到屋顶,又瞟回桑白身上,默默地爬至椅子站定,环住桑白的腰将他托了起来,桑绿目中闪过一丝惊奇,“咦”道:“师兄,你腰真软。”
“你腰扎实得跟锅饼似的。”桑白飞起一蹄子踹上,桑绿嗷了声,花好大劲才稳住没从椅子上摔下来,他酝酿几句骂咧之词,准备出口,实在觉得手感舒适,又意犹未尽地捏了两把。
桑白直接踩上小师弟的肩膀,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不悦,以命令般不容反驳的口吻言道:“别动,别说话,门外若有人走过,教他们发现了,看我不抽死你。”他仰首,小心翼翼地推开屋檐瓦片,桑绿配合着踮起脚,桑白使劲攀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屋顶。
桑白吁出一口气,面前伸来一只手,是梅子谦的。
……
阴魂不散,桑白瞧也不瞧他,兀自爬起,行到屋檐边沿,向下看去,表情一瞬间出现了为难,好高。
梅子谦全看在眼中,翘起唇笑笑:“这种时候就不必逞强了,老老实实要我帮忙不好么?”这边梅子谦正说着,那边桑白就跳了下去。他气急,也跟着跃下,见桑白坐于地,小腿被其身旁的断竹割破裤腿划出一道两寸长的伤,伤口深得能看到骨头,血流不止。
桑白愣是连哼都没哼出一声,他只皱皱眉,撕下衣服一角使劲绑上,龇牙站起身,迈出两步,一股钻心的疼,他身子晃了晃,咬紧唇,这样可不行,他有些事必须去北堂老人的住处加以确认,但自己这般,到天黑都走不到,还有极大的可能教人发觉。
思忖再三,反正周围没人能看见,桑绿亦不可能晓得,事情总有轻重缓急,拿定主意回头,没好气道:“蹲下。”
梅子谦忍笑,又不敢多言,免得再把到口的鸭子气跑,他蹲下身:“上来。”
桑白看着男人的背,用诅咒般的眼神上下扫了几遍,这才爬上,往身侧指了指,教梅子谦前去。他记得白龙山庄主人与客人居住的地方是分开的,如果没猜错,便是他方才所指的方向。
梅子谦行着,倏然开口:“你是不是因我要加入七鹤宫,还在生我的气?”
“……”
桑白一怔,沉默许久,道:“你少自我陶醉,自己给自己找借口,我厌恶的是你这人本身,没什么其他理由。”
“……”
梅子谦面容略显阴郁,闷闷道:“你这般厌恶我,我也不想背你了,你看我是把你放哪好呢?树上?小溪?还是重新将你带回屋顶?”
桑白敲敲男人的头:“大白天的别说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