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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天生凉水也塞牙 ...


  •   两人一前一后行着,融宣开始寡言起来,桑白并不会自命不凡到认为是自己的话对对方起到什么效果,不同于表面上所展示出的从容,他心弦紧绷,步步为营。

      夜晚空气沁凉,月弯如钩,桑白鼻尖沾染上些许湿潮,他觉到身后人的步伐稍稍慢上少许,对方却并未说话,且很快恢复到原有的步调。桑白敛眉:“你是不是想说梅子谦藏身之处竟在竹水公这里?”

      “教人猜中我心中所想,我可头疼得紧。”融宣语气苦恼,面色却是如常“白龙山庄的布局出自公输象之手,其中便以此处最为复杂,我初来山庄时就在这里迷了路,桑少侠,你可仔细想清楚,莫一时大意错了方向。”

      这险獠,到底谁让人头疼啊,他不说话,不正是等自己主动坦白么,自己若还不趁着当儿和盘托出,鬼知道他会酝酿出什么棘手的问题来刁难自己。何况,不都已经威胁上了吗?

      在桑白看来,以融宣的立场,应当更倾向于相信自己,只是生性多疑谨慎,以防情况脱出掌控。自己在他手中,不论自己是否骗他,他皆无甚损失,仅仅为找到梅子谦的时间早晚而已。但融宣但凡有一丝多虑,就会给桑白造成极大的困扰。

      而竹水翁,怎么说都是白龙山庄的人,作为当时在场知道真相却还活着的人,一定有其安身之道,他十年来虽然一直为竹鱼翁忏悔消业,但也不曾为其添过麻烦,既然他默认了竹鱼翁所为,便相当于站在白龙山庄一边,桑白则是赌他那一份虽不干涉却不愿同流合污仍然残留于心的正直。

      对融宣来说,自己为了这样渺小的可能而采取行动甚至还不在其考虑范围内罢,不如说投靠白龙山庄这个理由才明显可靠些,但自己与融宣最大的不同,是自己在赌命啊。

      他们已没有多少办法了。

      只要他能见到竹水翁,这个聪敏的老人家一旦看到自己,自己什么都不必说,对方就能明白。

      只要融宣还不曾想到。

      离佛寺还有一里多的距离,桑白的小腿早已麻木到觉不出任何疼痛,他听到轻微的声响自前方传来,身体便在迅疾而压抑的心跳中僵硬到了极致,他看到了来人的脸:“竹鱼翁……”仿佛丧失了全身的力气,声音飘忽沙哑。

      老人露出温和的笑,纠正道:“不对,是北堂老人,年纪轻轻就这般糊涂可不行。”他慈祥的表情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狰狞而可怖,“怎么?这么晚了,你也想与竹水公谈谈心?”

      桑白唇色如纸,千算万算,不想竟如此轻易地功亏一篑。

      融宣看到老人,立即明了桑白的意图,他绕至桑白前方,不无遗憾道:“看来你运气实在欠佳。”他的目光逐渐变冷,不再是平素在众人面前表现出的模样,没了笑意,阴晦异常,他出肘迅疾袭向桑白左肋,用力极大,桑白一下便被击了出去。

      他痛得直不起身子,融宣这一记教他顿时失了力气,连带腿上一度已感觉不到的刻骨的疼直蹿上心头,竟是怎么也站不起来,桑白咬咬牙,抬首:“你拿我撒气也于事无补,选择要信我可是你自己的意愿。”

      融宣迈了两步到桑白身前,一脚踩上其侧脸:“我准你抬头了么?”

      桑白另一半脸直接被踩进泥中,他压抑住内心的难堪,道:“你这般只会越发教我觉得,没有他人帮忙,你们的确对梅子谦极为头疼。”说着,口中难以避免地进了不少泥沙,他皱起眉,心底有些丧气。

      融宣像听到了什么滑稽的笑话,嗤笑道:“惹怒我可一点好处也无,你以为你的小师弟眼下跟着梅子谦,就高枕无忧了?你现在便该开始祈求,求他不要落入我们手中。”

      对方的话仿佛一盆冰水将他从头到尾浇了个遍,桑白握紧拳,指甲深深嵌入肉中,他听到自己浓重的呼吸带着满满的怒意,勉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桑白一言不发。

      融宣倏然松开脚,躬身扶起桑白,细细地拍去其衣上、脸上、发上尘土,动作极尽温柔,他带着歉意软语道:“桑少侠,对不住,我做得太过火了,我知道少侠是识趣之人,也相信少侠会做出明智的选择,还请少侠不要介意才好。”

      不要介意?自己脸上还有对方的鞋印呢,融宣的危险,在其为自己拍打尘土时,桑白再次更深地体会到了,逆其者亡,而顺其者,也未必好到哪去。

      一直沉默着看着融宣所为的竹鱼翁徐徐开口:“十年来,白龙山庄的十日宴即便有差池,也不曾似现在这般糟糕,如果不是你多此一举,非要搀和一脚,十日宴到期,我会劝走画青夫人,会不动声色地给大家服下解药,大家平平安安地离开白龙山庄,但如今,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桑白看向竹鱼翁,咬住唇。

      竹鱼翁长长叹息,似乎对众人痛下杀手并非其所愿,他续道:“你以为你们还不到穷途末路?你若当真是明白人,眼下就该看清了,你至少还能选择你的活路。”

      竹鱼翁说的每一个字,桑白听在耳中,竟都无法反驳,他们病的病,死的死,等同砧板上待宰的鱼,关键在于竹鱼翁准备何时下手而已。可惜桑白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识趣之人,别人如何待他,他都可以忍,但从融宣拿着桑绿威胁自己开始,桑白心中就没有任何商量回转的余地。

      既然已没什么好选择,不如拼到底,桑白吐出口中的沙,重重啐上一口:“庄主,不到最后,话可别说太满,当鱼死网破,贵庄也不见得能独善其身。”

      “是么?那我拭目以待。”竹鱼翁淡淡回言。

      桑白知道自己在老人眼中只是垂死前徒劳地挣扎,他有些不甘地望一眼前方,太远了,竹水翁根本察觉不到他曾来过这里。他垂下眼眸:“你们与海间王府,究竟勾结到何种地步?你们做了朝廷的走狗,将十日宴变成了谄媚朝廷的工具?”

      老人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在桑白脸上深深扫过,后者感到一股杀气逼迫而来,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老人静静盯了他许久,末了,只道:“看来你的聪明用错了地方。”

      桑白被融宣带到了另一个关押之所,这里可谓真正的牢狱,沿着白龙山庄一直往里进到后山,那儿有一处特意制作的隐秘地牢,一入到底下,顿时寒意环身,桑白打量四周,揶揄道:“堂堂白龙山庄,倒是什么都齐全了。”他嗅到一股腐朽的血腥味,恶臭刺鼻,当即补充道,“可惜我不是第一个享受这里的,已有不少人来过了罢?怎么,你们帮海间王府处理不需要的人?”

      融宣不动肝火:“桑少侠,留你一命是因你暂时还有用,不代表我们就对付不了你。”

      桑白了然,自己说对了,白龙山庄牵扯的黑暗比他起初所想象的还要深,默默入到牢中,桑白发现除姜胜以外的众人竟全被关了进来。

      融宣轻蔑地笑笑:“比起放任你们,还是这样教人省心,这个地牢没有钥匙,从外部是绝对进不来的,你们也更别想出去。”他转向桑白,“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随时欢迎你。”语毕,轻笑着扬长而去。

      桑白的视线从大家身上一个一个望过去,画青夫人眼里含着恨,恶毒地盯着融宣离去的方向,嘴中不知在念叨什么,连自己进来了也不曾在意过一眼。

      方越仁看到桑白伤口,上前问道:“你没事罢?”他声音虚弱,面色发白,显然中毒不轻。

      桑白摇摇头,他身子不大支撑得住,扶着围栏席地而坐,他看向孔昂,后者步至他身旁,蹲下,轻声:“当初鸿云长老的意外,是我有意顺着那帮人陷害你的,我要找出铁证当众揭穿他们,给祖父一个圆满的交代,我知道你是个棘手的人物,我怕你会在我之前找到真相,但我没想到他们竟做到此种地步。”孔昂身体欠佳,连他也没有料到这点,中了毒,他握紧拳,仇恨不加掩饰地表露出来。

      这些桑白都已知道了,他开口:“竹鱼翁认为事态发展皆因我破坏之故,由此可见他们尚未发现你的存在,你可有何办法?”

      孔昂敛眉思忖:“这十年间他们居然偷偷造了此等辱没白龙山庄的地方,我不清楚如何从这里出去,但只要能出去,我就有办法。”

      只要能出去……桑白默念一遍,从这个看似铜墙铁壁的地方出去……他心中没有丝毫把握,该如何做才好,要再骗融宣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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