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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多行不义必自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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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鱼翁的功力比之金蛇,无疑高上不少,对上孔昂与梅子谦两人,亦颇显轻松,方越仁也转而攻向竹鱼翁,三人联合竟没讨到丁点好处。
桑白看着心急,无奈帮不上丝毫,融宣躺在他脚边,面上苍白,还余留一口气在,见竹鱼翁渐渐压制住众人,他嘴角噙上一丝理所当然的笑。
僵持的局面很快倾斜,竹鱼翁一一化解三人的招式,同时予以加倍还击,他身形灵活,全然不似这个年龄的人,力量、速度、技巧,无一不占据上风,不多时三人身上便负了伤。尤以孔昂为甚,见他吐了血,桑白倒吸一口凉气。
他不大能捕捉到竹鱼翁的出招痕迹,心脏通通直跳,心绪有些烦躁,他注意到梅子谦的眼神,执着、顽强,没有任何的动摇,不知为何,他们分明处在极端不利情况,桑白竟然莫名地安定下来。
这份安定,让桑白看到三人折了臂,受到重击,乱了出招的节奏,都坚信他们定能杀出一条血路,因为梅子谦的神情自始至终都不曾变过。
而他则选择相信梅子谦。
终于,桑白等来了那个转机,竹鱼翁运气,似控制不住内息,表情一瞬间展现出痛苦,便是这个破绽,梅子谦挥剑直接砍去竹鱼翁的右手,方越仁紧随其后举剑刺入竹鱼翁腹中,鲜血四溅,断手落至地,食指还仿佛完好般迅速曲紧。
梅子谦的猜测是对的,竹鱼翁服下的果然不是什么长山明玉膏。
竹鱼翁大呵一声,左手生生捏断了方越仁的剑,旋即握住断剑一拳将孔昂击出三丈远,他踉跄了几步,勉强支撑住身体,吐出一口黑血。
梅子谦的嗓音不含任何感情:“竹鱼老贼,这便是你妄图成为海间王府走狗的下场。”
孔昂捂住胸口,他伤的最重,一瘸一拐地步至竹鱼翁身旁,扬眉:“你败了。”
竹鱼翁还想反击,已大势已去,出了没几招,被孔昂一剑刺穿肩膀,他摇摇头不敢置信,表情浮上些许癫狂:“我没错,错的是师父!他为何要建立白龙山庄?为何要隐居到这无人往来的山里?为何知非要走!都是因为他!他不要名利不要权力,不要便是,可他凭什么替我们做决定,凭什么由他来安排我们的人生?一辈子让我们出不了头?”
“好不容易他死了,我要改变白龙山庄,我要改变白龙山庄!你知道他为何子孙命短吗”竹鱼翁刻薄地笑了起来,张大眼,整个眼珠子几乎被他瞪了出来,“因为他作孽!”
孔昂再忍不住,直接割破竹鱼翁的喉咙。
老人疯癫的神情定格在脸上,身子直直倒至地。
“不!”融宣沙哑地喊出声,他艰难地爬着,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带,他爬到竹鱼翁身边,去探对方的鼻息,表情里是彻底的绝望,他跪倒,使尽全身的力气,将头往地面磕去,“咚”的一声响,便再没有什么动静,他就这样跪死在竹鱼翁面前,卑微地伏着身体。
孔昂的心里原本满是仇恨的地方倏然空下一块,仅剩下悲凉,他用力闭上眼,久久未尝言语。
那一声“咚”,仿佛仍在山林里回荡——
事情总算解决了,桑白却不觉得高兴,他也不知自己此刻到底是何感觉,胸口难以言喻地酸楚,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松懈下精神的他头脑一片昏沉,他眼前有些恍惚,看向梅子谦,男人焦急的模样在他的视野中愈来愈模糊。
……
桑白从小到大没有生过一场会严重到失去意识的病,他的身体向来结实,通常熬一熬,咬咬牙,睡一觉便好。可桑羊却不是这么说的,对方说捡到他那时,他正发着高烧,整整烧了七天,桑羊觉得他活不下去了,纵然能醒,也八成烧坏了脑子,便打算若当真如此,就不要他了。
没想到他不但醒了过来,思路还十分清晰,唯一遗憾之处,是他的体质根本习不了武,桑羊试着教了他三年,桑白依旧连马步都蹲不稳,这才放弃。
桑白想着想着,觉得自己额头覆上一只冰凉的手,仿佛一股清泉涌入身体,压下了他所有的不适,桑白享受之余,心下腾起一股狐疑,接着便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榻上,而梅子谦则在他身旁,桑白下意识地去摸额间,其上放了一个水袋,他看天还亮着,问:“我睡了多久了?”
“没多久,不过几个时辰。”梅子谦神色温和,“画青夫人带着鸿云长老的遗体先行回去,她托我替她向你道声谢。其他人都去拜祭北堂老人了,稍后回来。”
桑白闻言,脑袋里转了转,感叹:“其实画青夫人生得还是很好看的。”以后若是能遇到像她那样不怕自己的姑娘,兴许自己就不用孤独终老了,也可以尝试了解到底什么是感情,他想着想着,耳后无意识地红了。
梅子谦见他如此,横起眉毛,面上不悦,呼吸不自觉地加重了些,桑白看看他:“我便说你是笑里藏刀,前一刻还对我笑着,后一刻定然会露出本性。”他心念微动,冷冷质问,“你刚是不是趁我昏迷碰我了?”
“……没有。”
“你不知道你说谎时左边眉梢会有少许挑起么?”
梅子谦一怔,见对方因自己如此反应而面色骤黑,顿时明了,下巴轻轻抬起:“长道行了你。”
桑白阴沉地看看周围,房中只有他们两人,梅子谦与竹鱼翁交手时留下的伤也已处理过,桑白沉默少顷,发问:“你打算如何,留下来等他们?”海间王府的人就快来了。
梅子谦不置可否。
“别等。”桑白的嘴因言语认真而抿成一条直线,“你现在留下来,便是螳臂当车,斗不过准备完善的他们的,不若回去从长计议。”他还在思忖说服对方的话,不想男人很快便淡淡道了声“好”。
桑白顿感意外,以为自己说的对方不一定愿意听,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他神色舒缓了些:“毕竟七鹤宫名望很高,实力深厚,能帮上你不少的忙。”他说着,见梅子谦在意地扬起了头。
男人直直目视桑白:“我加入七鹤宫,不是为了让他们帮我,是一旦因我出了什么闪失,而我又不在,我不需要担心七鹤宫,但倘若是你们,我会很担心。”
桑白垂下眼帘,明白男人说的都是事实,心里却迈不过那道槛,他皱起鼻子:“你这样讲就像在说罗桑门不行,令我很不高兴。”
“我知道会让你不高兴,因此一直不曾与你讲,但我实在不想你再误会我。”梅子谦眉眼真诚,看不到任何有遮掩的痕迹。
桑白被男人的目光盯得有些愣神,他别开头,过了半晌又扭回头,略带探究地端详对方。
“……”
“那晚在悬崖上,你——”桑白没有问完。
孔昂跨门而入:“子谦兄。”桑白听到紧随其来的嘈杂之声,大家都回来了,梅子谦朝孔昂颔首以作招呼。
“师兄!”
桑白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直至屋内回音都消了,才看到桑绿的脑袋从门框边探了出来,桑绿咧开一排整齐的牙,活蹦乱跳地凑上前:“师兄你醒了!”
“小点声。”桑白揉揉耳朵,喊得他脑袋都疼了。
一行人入到屋中,多多少少都带了些伤,好在看起来并不严重,除了他们,连花姨也在,桑绿又道:“师兄,我们商量过,明天就回去了,竹水公和花姨与我们一起走。”
桑白点点头,都走了,刚巧能避过海间王府的人。他深深吸了口气,如今算来,其实到白龙山庄不过区区数日,却仿佛过了一年半载,整个人都十分疲惫,他看看众人,突然觉得缺了点什么,来回扫了一遍又一遍,脑中浮起一个名字——姜胜……
他大概还被绑在树上……桑白见一时没人记得他,替他默哀一阵,当即决定暂时性失忆,不吃不喝两天也没什么,明天再提罢,谁教他要背叛他们的,不让他吃点苦,桑白心里过不去。他这样想着,发现竹水翁直勾勾地望向自己,欲言又止。
老人迟疑着开口:“小白啊。”
桑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会是还要让他当方丈罢……老人眼神躲闪,语带歉意:“小群在这,我这不惑堂不能留给你了。”
太好了,桑白心道,他板起脸:“前辈出尔反尔,晚辈十分难过,便觉人生无趣,也不知什么样的补偿,才能令晚辈重新振作起来。”
老人方想说话,孔昂出声打断:“既然桑兄如此喜欢,我也不想夺人所好,还是送给你罢,我今天便命人把你的名字刻上去,桑兄你得记得白龙山庄永远有你一座佛寺,别教它荒废了。”
桑白哑口无言,觉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