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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善恶到头终有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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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白没吃晚饭,半夜里被饿醒了,偷偷摸摸爬到客栈伙房去寻吃的。他蹑手蹑脚地关上门,小心翼翼挪到灶台旁,掀起锅盖,借着夜色去看锅中,冷不防背后伸来一只手,捂住他的口。
桑白大惊,手中锅盖不慎落下,发出一声金属敲击的闷响。他回过头,梅子谦——
他看到男人就有气,拍开对方的手,轻声促狭:“大名鼎鼎的梅大侠也来偷食吃?”
梅子谦默然不语,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桑白看到那是一块米糕,正想去吃,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梅子谦当即揽住桑白跃上房梁,紧接着,有人推门而进,该是被桑白方才弄出的声响所惊动的。
那人提着烛台,照向四周,烛光昏暗,他边照边奇道:“怪了,才下的老鼠药。”
桑白看向梅子谦,对方一手揽着自己的腰,一手扒住房梁,嘴中咬着那块米糕,模样别提有多滑稽了,桑白鼻头嗅了嗅,腹中饿得慌,凑上前对准米糕咬了一口,好甜,他心满意足地悄悄咀嚼起来。
两人鼻息很近,梅子谦睁大眼,视线在桑白面上扫过,最终定格在对方唇上,呼吸不自觉地微微急促。桑白吃完,又咬一口,嘴唇有意无意地擦过梅子谦的,男人将剩下的尽数含进嘴中,一口都舍不得嚼。
“这老鼠,这样都毒不死,看来得换种药了。”那人搜寻无果,将锅盖盖好,重新阖上门出去。
桑白瞅瞅梅子谦,梅子谦也看向桑白,两人对视一阵,男人刚要俯下头去,桑白催促道:“下去。”他见梅子谦迟迟没有反应,嘴边抽搐,对方手不酸吗。
梅子谦扭开头,把桑白咬过的那块米糕用力往死里嚼,两人平安落地,又搜刮了些食物,桑白吃得很撑,见梅子谦似乎没什么胃口,没好气:“你不吃来这做什么?”对方仍不言语。
离开伙房,桑□□神十足,他看看漆黑的天际:“我要去陈家,你去么?”半晌没听到回答,兀自迈开步子,行了一阵,发现男人果然跟着,便没再说什么,男人今儿是变哑巴了。
秋天的夜晚清凉舒爽,一路飘香,行在空无一人的街上,无疑是种享受,桑白放慢步子,与梅子谦一前一后,更像是漫步般,两人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至陈府,桑白仰头看看高墙,男人朝他伸出手,他犹豫一记,被梅子谦抓住,领着翻过围墙。
梅子谦的手心带着少许湿黏,桑白忆起在白龙山庄峭壁上男人所为,连带着对方唇上的触感都回想起来,说实话,他并不是不愿意与对方接触,只是每次意识到,都会觉得很不自然,桑白望望梅子谦的后脑勺,若有所思。
男人拉桑白掩至树后,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我以为你今晚不准备与我说话了。”桑白没好气,“白日在街上,我听闻有人偷偷议论陈家,言陈家的小女儿嫁去升州,找了借口回到娘家,大家纷纷猜她在家养着小白脸。既有这样的留言,便有空穴来风的可能性。”
“是以来此确认一下,倘若为真,就想办法教其出丑么?”梅子谦问。
桑白给以肯定的答复。陈家的戒备并不森严,两人轻易潜入周家卧房,如何分辨哪间是陈家小女儿的房间,此也是问题所在。
他们悄悄围绕正房转了几圈,桑白突然驻足,朝男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听,我听到有人唤那大小姐的名字。”
两人把耳朵凑到门边,紧接着听到一声消魂的喘息声。
“……”
桑白的脸立即红了,他小心地移至一旁,靠着方柱蹲下:“不、不知廉耻。”
梅子谦想了想道:“我有个主意教他们出丑。”
桑白连忙拉住男人:“那你也别现在去,太损阴德了……”他看看房门,皱眉,又重复一遍,“不知廉耻。”语毕,发觉男人一直盯着自己,怕自己面上的热度教其发现,抬手推开梅子谦的脸。
桑白几乎是煎熬般在等,房中人偶尔声音大了,他都受不了,捂着耳朵忍耐好半晌,屋里的人才终于消停,他问梅子谦:“你打算怎么做?”
梅子谦朝他眨眨眼。
第二日,桑白一行人上街闲逛,戚长楚时不时地回头张望,桑绿看不下眼,嘴里埋怨:“戚长楚,昨日你不愿出来,今儿好不容易肯出来了又遮遮掩掩,你是不是在躲什么?”
“……没什么。”戚长楚敷衍着,他望望左右,这个时候若被自己家人看到,又得被说教不务正业了。
街上已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不比昨天冷清,热闹非凡,大都拥堵在路口,大家随人流上前,桑白一眼便看到沈伯舒,他身形挺拔,足足比周旁人高出半个头。
“沈大哥。”桑白打了声招呼。
沈伯舒看到桑白就笑了:“桑白,子谦。”
梅子谦并不大乐意地点点头,戚长楚也见过沈伯舒,见到他略显惊讶:“沈公子。”
桑绿好奇地瞅瞅自家师兄:“怎么你们都认识?”
“你就是桑白的小师弟桑绿罢?我是沈伯舒。”
桑绿怀疑自己听错了,怔愣片刻,夸张地张大口:“沈伯舒?兰鹤公子?你知道我?知道罗桑门?”
沈伯舒忍笑:“画青夫人与我说的,两仪盟可是欠罗桑门一个恩情。”
对方的话听得桑绿十分受用,他开心至极,手舞足蹈地比划了阵,又不敢置信,怕是做梦,掐掐自己,再看看沈伯舒,咧开嘴嘿嘿傻笑。
出息,桑白见小师弟这副德行,心中暗骂。
桑绿吃里扒外,附炎趋势的丑恶嘴脸不加遮掩地发挥到了极致,他身子几乎挨着沈伯舒,一口一个沈大哥,他听到人们此起彼伏的哄笑,问:“大清早大家都在这里做什么?”
沈伯舒负手而立,努努嘴,示意眼前:“不知谁想出来的,你看,实在有趣得紧。”
桑绿拉着桑白梅子谦挤到人群前排,只见人群中央摆了一张大床,轻纱帐幔,一对男女躺在床榻中央,□□,只拿被褥遮住身体,
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桑绿“啧啧”两声,待看清榻上那略微肥胖的女人面目时,收了笑,抿紧唇,嘴角轻轻颤动,他垂下眼帘,低声道:“善恶到头终有报的。”他用力闭上眼,似乎松出一口气,接着仰起头,随着众人一起讥讽地吹起口啸来。
桑白一直留意着桑绿的表情,见小师弟畅快,他也高兴,昨夜梅子谦点了这对狗男女的穴,将他们一齐连人带床,费了好一番功夫,来回几趟才抬到这。
海陵的乡民平日里被欺压惯了,看到此景,皆觉得大快人心,抚掌称妙。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桑白冷冷言道,他没有去看榻上,觉得有伤风化,目光飞在路旁店铺的屋顶上,“她既然不将别人的命当命,那她自己的脸,别人也没必要给她留。”
沈伯舒闻言思忖道:“听起来——不会是你干的罢?”
桑白摆摆手,指指梅子谦,推得一干二净:“如此缺德的事,当然是他做的。”
“你再说一遍。”梅子谦握拳,骨头咯吱作响。
桑白的视线依旧在屋檐与屋檐之间游移,不理男人。
陈家的人赶来已是半柱香之后,拿着棍杖作势要打行人,但整个海陵大部分的人都在这儿,哪里这么容易赶走,陈家没办法,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护回家,期间狗男女还忍不住互相争吵起来,惹得众人大笑不已。
这场闹剧算是结束了,人们仍聚在一处,一个个精神饱满。桑绿兴冲冲拽着沈伯舒要拉家常,迈出几步,身子倏然僵硬了。
顺着桑绿的视线瞧去,不远处立着一对中年夫妇,看上去年龄已大了,两鬓发白,微伛偻着背,嘴边挂着平实而简单的笑容。
见桑绿如此反应,桑白等人自然第一时刻知道了对方是谁。桑绿几乎认不出他们,记忆中的他们至少背是挺的,发是黑的,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他有些不忍目视,胸口扑通扑通直跳,下意识地朝他们的方向走了两步。
戚长楚神色比桑绿还要局促,他开口:“桑绿——”见对方突然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跑去,一惊,“桑绿,你去哪?”登时追去。
桑白与梅子谦面面相觑,前者想反正桑绿也丢不了,道:“我们回去罢。”转身经过那队夫妇,耳边传来他们略显苍老的声音。
“老天有眼,陈家总算遭报应了……”
“我们的小三一定还活着。”
“嗯——”
伴随着长而无言的叹息,桑白心中泛酸,加快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