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末日剑装》夏特爱尔

57、第五十五章

　　奇遇有很多种，有的人可以借机斩破虚妄，有的人却会因此心魔缠身。
　　“扯淡，更多人根本不会意识到那就是奇遇，”木小树扛着单反气喘吁吁，“前者是主角，后者是配角，照这个节奏，我貌似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甲？待遇堪忧啊......”
　　人人都是自己生命中的主角什么的，一点也不适合他，他充其量只是个提供旁观视角的炮灰而已吧。如果说他所处的世界是RPG游戏，他的路线就是用来弥补剧情漏洞凑CG画面用的，一定是这样没错。
　　西门吹雪的视角一定是女强升级流，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安熙的视角一定是主角横空出世，时运恢宏一飞冲天；陆羽一定是花都大少爷，勾三搭四广布后宫；卢青元一定是闹市修行者，嬉笑怒骂岿然不动。洛欣薇倒是想走配角逆袭的道路，只可惜没人配合，进展太不顺利了，勉强算个腹黑白莲花。至于剩下名不见经传的人嘛，都疲于种田，整天捣鼓些鸡毛蒜皮......
　　嘤嘤嘤种田风真的好无聊，但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过去了，消耗在了吃喝拉撒这种最基本的生存资料上。人的五感早就被科技养刁了，他们躺不得粗硬的土地，闻不得腥臭的垃圾，吃不得乏味的干粮，到现在，人们仿佛才意识到，现代工业社会给自己带来了多少便利。金钱社会固然令人诟病道德沦丧，可是有钱就能买到任何想要的东西和有钱也买不到想要的东西相比，还是前者更有建设性意义。
　　贫富差距造成的最大不公平是什么？
　　是时间。
　　当穷人在为活下去竭尽全力的时候，富人却可以端一杯咖啡思考哲学。假使一个人时刻为了生存疲于奔命，又哪有余地进行思辩和创新？社会不公归根结底就是出身不公。只有完全做到了社会保障，在此基础上再推行平等教育，社会才能进一步趋向公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各级阶层之间的界限难以打破，造成如此情状的原因有时候并非歧视和排他，而是客观上存在的迥异的价值观。
　　同样是人，没有哪一个族群会是绝对的不可相与，人与人的差距只在受教育的程度和水平。当一个人需要绞尽脑汁记住乘法表的时候，另一个人却可以本能地实践加减乘除，相较之下，显然后者更有优势。于是往往生而优势之人继续加深优势，生而劣势之人只能原地踏步。这是历史行进过程中自然自发形成的社会分工。
　　而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如果不是异能的出现，恐怕更能够体现阶级不平等。庞大的国家机关在科技的支持□□现了强大的战斗力，不过离稳定局势还相差甚远。
　　威胁人类存亡的，不仅仅只有丧尸而已。
　　“所以说，运气什么的，实在太难以捉摸了，”木小树将镜头对准人群，“我也算比较好运的那一种，至少到现在还没死掉......”
　　他的镜头记录下了许多很有意思的画面，有冰冷的乌鸦，有绝望的老人，空旷街道上沾血的布娃娃和丧尸咀嚼人体的画面一样震撼人心。截图出来，就能得新闻摄影奖也说不定。可怜，每个人都很可怜，他自己也是。身处在这样一个灾难突发的时代，是所有人类的不幸。他尽量透过光圈来看世界，强迫自己用客观的角度记录所见，期待将来自己拍摄的画面能成为有用的史料。如果这份努力能得到承认并传播，他渺小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他的行为，人们对冰冷镜头感到恐惧，他们害怕镜头可能会暴露自己丑恶的一面，害怕自己都未曾发觉到的本性，进而害怕镜头后仿佛置身世外的拍摄者。
　　“别拍了！”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伸出手，想要砸掉他的单反，“有什么好拍的！”
　　木小树灵敏地后退一步，把单反抱在怀里，胡诌道：“我是记者！我有义务把这里发生的一切记录下来！”
　　“记者都不顾公民隐私的吗！”
　　“这里是公共场所！”
　　“反正不许你拍！”
　　“也不是特意对着你拍啊！”
　　讲道理木小树当然占了上风，不过对方可不是只同他讲道理。那个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张牙舞爪想要给木小树一个深刻的教训。“记者是什么玩意？”他怒吼着瞪圆了眼睛，在他看来，记者才不是真理的传播者，大部分只是夸大事实见缝插针的造谣者罢了。“你们都是些骗子！刚开始的时候还说是什么病毒，可以治愈，现在都在杀——”
　　“可那和我没关系啊！”
　　“骗子！都是骗子！”
　　木小树见状不妙，赶紧撒丫子扭头就跑，离这个精神不稳定的家伙越远越好。只是这个家伙似乎认定了木小树不放，竟然大力推开挡路的人，朝他追了过来。木小树吓得连连后退，然后他发现了有什么不对。
　　“原来如此，”他盯住了这个人脚踝的伤口，“你被丧尸抓伤了？”
　　话音落下，人群发出一声惊恐地尖叫，纷纷跑开。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丧尸造成的伤口具有传染性，一部分人具有免疫性，还有一部分人会在二十四小时内直接变成丧尸。
　　这个人的伤口还很新鲜，甚至没有来得及上药，那么，他会不会变成丧尸呢？
　　“闭嘴！”那个人尖叫，“闭嘴！”
　　木小树却冷静了下来：“是在刚才丧尸杀进城的时候吗？”
　　“不是！我才没有受伤！你什么都不懂！”
　　由于城墙被炸开的关系，端兴市的防御出了很大的漏洞。陆羽虽然临时筑起了土墙，但他不懂建筑工程，又得分心对付高等级变异丧尸，所以那座土墙最后还是坍塌了，造成部分丧尸成了漏网之鱼，入侵市内。而后，由于叶孤城的及时赶到，大量丧尸才被击退，但入侵成功的丧尸在市内还是不可避免地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这个人会变成丧尸，木小树从内心深处这么觉得。
　　真是可悲，本来已经成功进入了市内，以为自己安全了，却被丧尸抓伤，等待最后宣判的过程中开始焦躁不安，失去理智。
　　他是众生的一部分，展现了一部分众生会做出的反应。
　　木小树此时的心情十分微妙，恍惚间，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单反，瞄准了那个男人。这是一种感觉，感觉告诉他，他应该这样做。
　　由于群众的退却，男人身边空出了一大片。他歇斯底里地大叫：“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才不是那种鬼东西！你们这是做什么！混蛋！混蛋！混蛋！这难道是我的错？！我不想这样！这不是我的问题！为什么要躲着我？！你们这些狗娘养的！”
　　他的话骂地很难听，人们纷纷皱眉，却没有人想要和他发生冲突，他们害怕遭到感染。这个人恐怕也意识到了，自己身上有地方不对劲，可这不对劲绝对不是免疫反应，而是——丧尸化。
　　他脚边伤口发黑，指尖变青，眼睛玻璃体开始浑浊。
　　他快死了。
　　“你，你竟然还在拍！”他一步一步向木小树走去，“滚啊！”
　　木小树没有滚，他冷静地透过镜头看着这个男人渐渐失去血色，牙齿咯咯作响。他身边的人纷纷给男人让出一条通道，不敢拦阻在他二人之间。有人已经叫来了巡警，巡警们举着枪靠了过来，打算一旦这人丧尸化，就给他脑袋来上一下。
　　这个男人脚步僵硬，终于走到了他面前。木小树自始至终都举着相机，一动不动。
　　他的脸色越来越黯淡，一滴眼泪从眼眶滑出，只张口说了一句话：
　　“我不想死。”
　　终于，丧尸化完成，男人临终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已然理智全无，张嘴露出白花花的牙齿，低声嘶吼。枪声响起，男人的血溅上了镜头，向侧面倒去。
　　木小树这才停止了摄录，全身微微发抖，单反从手中掉下。
　　他拍摄过西门吹雪的剑出无回，拍摄过陆羽的成片地刺，拍摄过安熙的烈火燎原，拍摄过叶孤城的冰天雪地。他被个人英雄震撼了很多回，如今，终于轮到了小人物的悲苦。
　　人们为了生存不断挣扎，但再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自己的命运。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残酷而真实。
　　“你没事吧？”一个巡警走了过来，“哎，这是傻了？怎么回事？刚才也不见你躲开，难得是个异能者的说......”
　　闻言，木小树从恍惚中醒了过来，低头一看，就见脚下的地砖缝隙伸出了好几颗杂草，开出几朵不知名的小小白花。他的单反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好好地被花朵们簇拥了起来，看上去颤颤巍巍。
　　其中一朵白花没有拖在单反之下，开得尤其圆满，随风摇曳，散发出清幽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