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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九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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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雪哭了五分钟,卢青元和叶芝关切地看着哭成一团的小妹妹,一点打扰的意思也没有。人家毕竟受苦了,需要发泄一下情绪,大家都能理解。
十分钟......
卢青元抱着膝盖坐在一边,叶芝一动不动。西门吹雪只是默默流泪,哭出教养,哭出水平,仿佛受了天大的伤害,令人看着都心酸。
二十分钟......
继大量失血,西门吹雪开始大量失水。缺水没关系,叶芝就是人形饮水机,完全可以补充水分然后继续。
半个小时......
卢青元拿出镜子开始自恋地整理仪表,叶芝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看似神游天外。西门吹雪看上去十分可怜,不过两人已经开始可怜自己的耐心。
一个小时......
叶芝手臂发麻,卢青元把镜子丢到一边,两人深刻认识到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连续垂泪可是个技术活,西门吹雪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即节省体力又保持良好仪态,简直让人怀疑有特别练过。
一个半小时......
两人终于耐心告罄,在西门吹雪看不见的角度石头剪子布,叶芝获胜,然后由卢青元开口:“西门小友......”
西门吹雪红着眼睛抬起头,回应道:“干嘛?”
“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继续?”卢青元半天挤出这么一句话。说完他就想给自己一个耳光,还继续,真的让她哭到天荒地老不成!
好在西门吹雪也没有太刁难人,慢慢止住眼泪,情绪低落道:“不用了。”
此时她的身体恢复,造血弥补失血,趋近巅峰状态,就是精神受了打击,有些萎靡不振。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么多的眼泪,仿佛把末世以来感受到的压力全部哭了出来,长久累积的阴霾一扫而空,身心都松快许多。
叶芝见她不哭了,长出一口气:“现在感觉怎么样?”
西门吹雪干巴巴回答:“还好。”
一切暂告段落,所有的失望、焦虑和悲伤离她远去,过往如同雾里看花,不再带来大量情绪波动。这就是哭累了的好处,犹如计算机重启,她总算感到自己重获新生。就是身上衣服上沾了大量血迹,干了之后感觉硬邦邦,不太舒服。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伤心,”叶芝小心翼翼地选择措辞,以免再次惹哭西门吹雪,“我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请一定指出来,我以后一定改。”他看上去就像初见面时那令人怦然心动的青年,彬彬有礼,温暖如玉。
这太荒谬了。
西门吹雪又想笑又想哭:“改?为什么?”他们是什么关系,值得为彼此改变?
何况,这个人表里不一,根本不是君子。
“你,”她看一眼叶芝,“真的会认为,自己有错?”
像他这种人,怎么会乖乖认错。
“出来了出来了,”卢青元煞风景地插嘴,“女人最常见的一招,有不满就是不直接告诉你,让你猜到死。世界上没这么多心有灵犀的,西门小友。”
西门吹雪脸色一滞,想起了文艺作品里男女朋友吵架,女方总喜欢说反话,什么“你一点错都没有”,“你知道自己错哪了”,“我的错行了吧”等等车轱辘话,叹了一口气。
叶芝却配合地开始自我检讨:“好吧,我知道,我操之过急,手段过激了。”
这是在搞什么鬼......西门吹雪冷笑:“仅仅是过激?”
把危害公共安全、挑起外交争端说成是过激,也太轻了。
“破坏远比建设容易,”叶芝补充道,“我不在乎手段,是因为我不在乎后果。”
可这话说出来,也代表他完全不想不想更改。深渊的断罪者之所以沦为全球通缉犯,就是因为肆无忌惮的手段。这是他的处事方法,不得不说十分有效,也遭大多数人愤恨。人终究是群体性社会动物,深渊是小众,叶芝孤家寡人,却不会真的弄到自己走投无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从而使得他不至于走向穷途末路。
西门吹雪不能接受,有这个水平的能力,干什么不好,非要违法犯罪?!
“直话直说!直话直说!”卢青元在一旁不甘寂寞地起哄,“说得好,贫道帮你揍他!”
这卢青元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开始她们只怀疑他精分而已,现在看来他完全是另有乾坤,不可轻易揣度。连时间暂停这种大招都能使出来,他到底是何种地步的强者,引人深思。
但这不是重点。
世界还在危机之中,大能暂停了时间,却不忙着拯救世界,一心调解小儿女心伤,简直奢侈,令人无语。
西门吹雪喃喃道:“讨厌。”
“什么?”
“很讨厌,”西门吹雪甚至有些激动,“你,你们,很讨厌!”
她今天眼泪都流过了,还有什么淑女风度好讲究的呢?她忍不住破罐子破摔,真是受够了,这些无法无天的混蛋!
“我,是你们的,提线木偶吗?”西门吹雪激动地浑身发抖,看上去更加脆弱了,“难道,我有这么可笑?”
叶芝十分惊讶:“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知道,你聪明,比一般人厉害,”西门吹雪拉住他的衣襟,冷冷道,“你可以,轻易将他人,玩弄股掌之间。你,越过我的意愿,替我做出安排,甚至,忽略我的想法。”
叶芝摸了摸下巴:“结论是?”
“你一直在,利用我,”西门吹雪瞪着他,“离我远一点!”
这种事情还需要说吗?她不相信叶芝会反驳这一点。她们之间的往来充满了利益交换,偏偏这家伙还总是装成一副人畜无害无可奈何的模样,好像这样一来,他就是真的人畜无害无可奈何。
叶芝还没说话,卢青元反倒笑了起来:“你只是不满意丧失自主支配权罢了。可你缺乏实力,实在太弱了,又有什么好坚持的?”
西门吹雪亦开始瞪他:“弱小,就该任人摆布吗?!”
“弱小,代表你存在不足,有些事你做得到,有些事你做不到,比如说,更有头脑的人比你更适合做出决策,你只要照做就好,”卢青元教育她,“如果你想要掌握自己的人生,就是要想办法提高实力才行。”
被这样一说,西门吹雪感到自己心情好多了,却总感觉哪里被偷换了概念,还是没办法完全放开心结。说到底,她没能信任叶芝,叶芝的不确定性让她感到恐慌,担心自己行差踏错,引发不良后果。她甚至感觉自己遭到了彻彻底底的蔑视,她的感受似乎可以被践踏无视。她直觉哪里出了差错,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状况。
“我从来没有刻意捉弄过你,”终于,叶芝开口,“你向我要求平等对待,你感受不到尊重,可这只是因为,我认为我做得一切都无关紧要。”
“无关紧要?!”西门吹雪十分吃惊,“怎么会无关紧要?!”
“你的话,应该能够理解才对,”叶芝提醒她,“你不是已经感受过了吗,那些纷杂繁复的丧尸意志?”
西门吹雪愣了一愣,这才开始正视自己经受的无妄之灾。仔细回想起来,方才所经历的极端痛苦中,还夹杂着一丝近乎神性的造化——她能同时感受到大量丧尸的存在,她的五感能和每一个丧尸共通,一瞬仿佛万年。大量的信息形成一种烙印般的感觉,刻在她的心间。记忆的独特性形成灵魂的独一无二,那些记忆是如此清晰,又如此模糊,每一个都如此熟悉,又如此遥远。
他们的存在对她来说无关紧要,无数个体也许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可再怎么特别,在她看来都是完全没有意义。他们处在完全不同的层面,对于西门吹雪来说,这些可操控的个体们实在太过平凡和渺小,不值一提。
假如把这些丧尸,换成人呢?
也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弱者总以为强者喜欢算计他们,实际上强者根本不屑于此,”叶芝耐心地同她解释,“地位不同,眼界不同,造成了二者间的误会。当强者做出决策的时候,身边的资源会形成一股弱者无法抗拒的合力,令其身不由己。杨贵妃爱吃荔枝,她不会考虑到其中所需的人力物力。宋徽宗定下花石纲的时候,绝想不到沿途官僚为了讨好上官,会对百姓进行何等严酷的搜刮。强者可以对弱者加以体恤,但类似的事情太多,无法一一体恤过来。
“举例来说,佛家也许可以照顾到脚下的蚂蚁,但绝对照顾不到脚下的微生物。道理很简单,弱者想要改变这一切,就只有变强这一种途径。光是怨恨祈求从来没有用,与其期待上位者的仁慈,不如自己成为施展仁慈的上位者。”
也就是说,叶芝不可能为了尊重她的想法把自己拉低到她的水平。要想得到尊重,西门吹雪必须尽量提高自己的水平才行。
于是西门吹雪的思路再一次被带偏,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初只是愤恨被人利用.....说到底叶芝其实根本没有达到能够无视他人情感的水平,他只是故作高深并再一次成功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