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末日剑装》夏特爱尔

96、第九十三章

　　暗物质灼烧，时间发生回旋，星星的光芒在宇宙中拉出长长的尾线，过去、现在、未来同一呈现，涟漪一般荡漾开来，形成了一个个封闭的环。
　　各种死亡条件形成纵横交错的死线，像弹幕一样排布于所有时间空间，令路径上一切物体湮灭成为虚无。夹杂在死线缝隙的空白中苟延残喘的，便是生命。
　　“世界很复杂，生存很艰难，时间和空间只是规则的一种。”卢青元的话语听上去浅显易懂，灌输到他们脑海中的知识却纷杂繁复到他们难以琢磨，“当然，人类太过渺小，高等生命眼中的夹缝，在人类眼中便是无边无际。”
　　无知让人无畏，未知让人恐怖。这恐怖能让灵魂本能地兴奋起来，从而推动认知，泯灭后路。一即万物，万物归一，存在本身即为大恐怖。
　　这算什么呢？
　　西门吹雪看着眼前这一坨不规则的、无法名状的物体发呆，她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称它为物体，但被灌输的知识告诉它，这就是宇宙。他们所处的宇宙巧妙地避开了所有相应等级的死亡条件，留白的部分足够它膨胀个数万光年。光整个银河系就可以用沧海一粟来描述，其中太阳系中的小小地球上的小小人类就更加微不足道了。
　　她看不到极限所在，没有人能看到，这太过广博的未来足以令人绝望。
　　“现在说这些，的确太早。”叶芝一手扶着西门吹雪的肩膀，一手试图牵引横越她大脑的一条低级死线。这条死线所蕴含的死亡条件是神经调质失衡，造成神经递质过载，引发脑死亡。这死亡条件正是由于叶芝先前轻率行事引起的，现在虽然被卢青元封禁，却并未消失。一旦卢青元解除封禁，随着时间过去，西门吹雪的大脑持续过负荷运转，叶芝的水系异能无法继续抵消过载的副作用，就会导致这条虚化的死线不断升级，直至杀死西门吹雪的脑。
　　“眼前的事更重要一点。”
　　比如说，这条威胁西门吹雪人身安全的死线。
　　人身上的细胞新陈代谢，本身就交错着几条低级的死亡条件，只是这条件不足以抹杀人类这个集合体罢了。每个存在的身边都存在着各式各样的死亡条件，这些条件形成原因各不相同。有的出于偶然，有的出于必然，甚至不同的观测方法会得出不同的外在描述。存在和虚无对立，存在本身就有多种形式，佛家重因果，道家无善恶，他们看待死线的方法都有所不同，得出的结论也不同。可这不同并不代表错误，事物从来都是一体两面、甚至多面。
　　“身为一个人，不是死于同等级的正面作战，而是死于大脑无法承受高等思考能力，未免太没有价值了，不是吗？”凭借现在拥有的知识，叶芝有数种方法可以用来解决西门吹雪的困境，可受制于实力不足，大部分方法根本无法实施。“这位......卢道长，可有良策？”
　　“难道只要有价值，就可以随意去死？”卢青元笑道，“如果贫道告诉你，要用你的命，换她的命，换不换？”
　　“别开玩笑了，”叶芝迅速地拒绝了这个提案，“卢道长，救人救到底，不要这么恶趣味嘛。”
　　卢青元捻了捻胡须：“哦呀，你竟然敢同我讨价还价？”
　　叶芝振振有词：“毕竟我可从来没有乖乖受死的觉悟。”
　　“说到底你不会为了西门大小姐牺牲自己罢了，”卢青元冷嘲热讽，瞥一眼西门吹雪，“被你欺瞒，被你利用，被你抛弃，西门大小姐真是红颜薄命......贫道可不是在挑拨离间，只是在说明事实而已。怎样，西门大小姐是不是很失望啊？”
　　“我，为什么要，失望？”西门吹雪却一点也不配合，“你真无聊。”
　　难道卢青元以为她会当场上演狗血肥皂剧？这也太看不起人了吧。她和叶芝之间虽然交锋数次，彼此间的关系却连朋友都算不上，谈什么牺牲不牺牲的根本毫无意义。除了叶孤城，她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有多重要，叶芝更不可能对她有多看重。放在利益的天平上称一称，高下立判。
　　至于恻隐之心这种东西......有用的话，叶芝早就会被人借机套麻袋揍了，哪里轮得到卢青元找他麻烦。
　　“不要试图考验我的道德水准，那根本经不得考验，”叶芝脸不红心不跳，“还有没有建设性的方案，卢道长不会只有这点道行吧？”
　　“如果贫道告诉你，这是等价交换中必然的一环呢？”卢青元契而不舍，“凡事早有定数，若要逆天改命，定要付出不斐的代价。”
　　“骗人的吧！”叶芝嗤之以鼻，“世界上哪里那么多二选一，视野开阔一点好不好。你只是想看我贪生怕死的丑态而已吧？”
　　“这倒让贫道惊讶了，”卢青元眯缝双眼，“你既不信贫道，又为何要贫道评说？”
　　“说不说是你的事，信不信是我的事嘛，”叶芝大刺刺地摆摆手，“难道因为你遗世独立，你说的话就一定没有水分？怎么可能。”
　　人总以为没有利害关系的他人不会故意骗人......拜托，很多时候只是看上去没有直接利害关系而已。况且，就算期间真的连间接利害关系也没有，保不齐这个所谓的他人会出现记错了、省略了、不了解等等阴差阳错的疏漏。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还不是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明。
　　一件事情，越复杂，就越容易出问题。如果没能严格规范过程，就只有提升执行中的容错率。若单纯依赖卢青元的意见作出决断，就只是一场赔率不明的赌博，算不得计划。
　　卢青元若有所思：“如果贫道单纯想要你的命呢？”
　　“那你还是换个方式威胁比较好。”
　　叶芝都这样说啦，西门吹雪也仅仅是瞪了他一眼而已。在叶芝看来，卢青元明显不是普通人，本着被害妄想症的态度，他坚定地认为此人一定有所图谋。说卢青元是单纯的好心、好奇？别开玩笑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哪怕卢青元他再怎么高高在上，做事情必然有因有果，就算他只是心血来潮，也是个说法。
　　“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你们两个都是，”卢青元十分失望，“你们就不能给点正常人的反应吗？”
　　“如果，你所谓的，正常人的反应，就是认命、哭泣、求救，未免，太小看人了吧，”西门吹雪鄙视地看着他，“那是，智商低。”
　　“就是，就是，”叶芝起哄道，“这种电视剧一样的对话根本不需要再进行下去，就算你不帮忙，我们又不是无计可施。”
　　西门吹雪倒没料到叶芝胸有成竹，好奇问道：“什么办法？”
　　“回到原点不就行了，”叶芝伸出一根手指，“既然是控制权接收不当引发了问题，放弃也好再度转移也好，大不了还给杜怀真嘛。”
　　......啊，的确很简单的样子。
　　西门吹雪瞬间表情一片空白。她刚提到智商低，就不得不面临这种鄙视自己智商的情况，实在有点难为情。这种解决方法再方便不过了，只是之前由于思维惯性，钻了牛角尖，完全忘记了可以不进则退。
　　“那么，”结果由于叶芝所剩不多的良心，西门吹雪反而脱出了这一局，接下来烦恼的只会是没法撒手跑的杜怀真和叶芝自己，“你当初，为什么，要拖我下水？”
　　叶芝收回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因为你倒霉？”
　　“别跟我说，随机那套鬼话，”西门吹雪一点也不相信真的存在随机这种事，她觉得自己运气从来上不上下不下，“聪明人，都不喜欢，事物的发展，脱离自己的控制。”
　　不论这变化是好是坏，只要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们都会坦然接受；但一旦事物的发展超出了预料，他们就会焦躁不安，这是聪明人的通病。聪明人往往计划性强、跳跃性强，走一步可以推出万般变化，所以对他们来说，耐心很重要。计划被打乱，失却耐心，就没办法完善细节，就会过于急躁——毕竟他们身边的人不是各个都能跟上他们的思路，先人一步可以是天才，也可以是疯子，端看运气如何。
　　观叶芝行事，往往剑走偏锋，灵活机变，似乎是个胆大妄为的疯子，但其实他粗中有细，思维缜密，很少让自己陷入缺乏选择的绝地。所以他才能坦然面对卢青元，后手不多，却胸有成竹。
　　由于行事放肆，他周身围绕的死线比西门吹雪有过之而无不及，但那些死线全是虚线，没有一条有升级为实线的迹象。哪怕卢青元放言要取他性命，也仅仅在他的胸口产生一道飘摇不定的虚影，丝毫够不成威胁。
　　很显然，祸害遗千年，他的命比一般人硬得多多了。像这种祸害，怎么可能在刚才那种情形下胡乱行事？
　　说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