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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九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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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叶芝干笑,“我这是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怎么,”西门吹雪微愠,“还想,顾左右而言他?”
“选中你的理由就太多啦,”叶芝没打算在这种小节上一味否认,“本来就没得挑,比较好控制的、异能水平高一点的只有你。”这样的实力,这样的身份,太好用了,他总忍不住要把她的剩余价值彻底榨干。只用一下怎么够,一点也不过瘾,于是他就用到了现在......
西门吹雪怒视叶芝,叶芝一把按住她的脑袋,不顾她的反抗,把她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
卢青元大笑出声,听起来就像历史剧里那些光风霁月的老贼。叶芝扭过头道:“有什么好笑的,不觉得无聊?”
“当然不,”卢青元笑容满面,“很有趣。”
当然很有趣,叶芝的举动瞬间消磨了西门吹雪的恶感,还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而这举动到底是有意无意还有待商榷。看似自然的举动隐藏着卑劣的机锋,人的行为是一门学问,叶芝显然对这门学问有深入了解。
至于西门吹雪,还是太过生嫩,被人玩弄于鼓掌还不自知。
随着卢青元这句话落下,时空顺着他发笑的频率震颤,出现在他们周身的,是一些文明的碎片。透明的巨鲸徘徊在彩虹之上,天空之城的墙壁上绘满晦涩的图腾,斑斓的大虫纠结着翠色的藤蔓,流水般的白沙裹挟着黑棺在地底流淌。瑰丽梦幻的缩影如诗如画,求而不得的美景像诱饵一样吸引住他们的视线。看似无稽的神话即为现实,现实即为神话中的理想乡。
黑白不分,伦常颠倒,宛如奇迹。
一股强烈的遗憾和羡慕扰乱了西门吹雪的心神,她勉强压下了胸中不甘错过的呐喊,终于问出了那个早该问出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卢青元闻言,正了正衣襟,却又突然吐了舌头,做了个鬼脸,把她吓了一跳。
“贫道是谁?”他用一种古怪的腔调低吟了起来,“贫道是云中一滴水,火中一枚炭,风中一根草。身若浮萍,心如磐石,囫囵冬暮夏晓。也曾呼风唤雨逞豪雄,驾得鲲鹏游寰宇,驱得龙雀摘星辰。噫!一场大梦先觉,望断今古轮回。”
......这是人话吗?
叶芝一下就乐了,配合道:“吾乃须弥一芥子,江畔一芦苇,明镜一尘埃。不谓山阔,不谓河广,乐得逍遥自在。最恨此生虚度负光阴,朝至九霄闹天宫,夕往黄泉斗地府。嘘!唯恐天下不乱,失败不过再来。”
西门吹雪冷冷道:“即如此,卢道长活成了石头,叶芝活成了炮仗,前者已经死了,后者马上要作死。”
“哪里,哪里,”卢青元和叶芝臭味相投,惺惺相惜,“贫道只死了一半而已,另一半没那么快赴死。”
听了这话,西门吹雪这才注意到,卢青元并非超脱规则之外,他的存在早已因为各种死亡条件的达成而千疮百孔:就和他说的一样,他这个人已经死了一半,但是......毕竟还没死。
况且,照他现在的状况,崩坏的部分错综复杂,互相掣肘,反而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继续这样下去,就算人类都死光了,他恐怕都不会死。
“这是怎么回事?”叶芝对着死线动手动脚,果然发现这种级别的死线他根本完全无法理解,遑论牵引,“首先,你绝对不是人。当然,我不是在骂你。”
“你说的不准确,”卢青元没有误会,一本正经道,“贫道还是有一部分是人的嘛。”
叶芝兴致勃勃地拨弄他根本动摇不了的死线:“另外的部分呢?”
“你知道、或者不知道的各种东西,东拿一点,西拿一点,拼凑出来的产物罢了,”卢青元随口道,“猴子,老鹰,什么都有可能。如果抽取贫道的基因序列进行检验,说不定和石头比较接近,真的。”
“这么多虚化的死线就是这么来的?”叶芝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因为杂得太多,被制约的也越多?”
“当然不是,”卢青元顿了顿,抛出了一个好理解、但匪夷所思的说法,“这是因为,贫道隶属临界点独立第三方。”
“临界点?独立第三方?”叶芝摸着下巴揣测,迅速从字面上下了个定义,“难道是什么国际法庭之类的东西?”
“嗯......硬要说的话,也有相通之处,”卢青元想了想回答,“但实际上,这只是一种自然现象导致的客观立场。在贫道这个层面的认知看来,世界上仅有两种立场,即为存在和虚无,没有中间地带。举例来说,春夏秋冬四季,其实只有夏冬两极,春和秋仅仅是过渡产物。两极转换的那一瞬,就是临界点。”
“非黑即白?”西门吹雪不太能理解,政治课本告诉她事物具有多样性和复杂性,“怎么可能?”世界上有这样单纯的东西吗?即使是一张白纸,都有各种不同的白色,黑纸也一样。
“并非不可能,”叶芝想到了什么,“如果人能从微观上看到足够细节,那就一定是黑白分明。对一个集合下定义很难,但对集合里的一个元素下定义就比较容易。所谓中间地带仅仅是个缓冲,其本身也会形成两种立场,这就是微观世界。”
例如恶人做好事,其恶名是由于恶行累积而成,恶行本身绝对是恶的,但好事本身绝对是好的。恶名不能代表他的全部,好事同样不能,所以人们很难对这样的人下定义,但微观上他的所作所为却已有定论,泾渭分明。
“临界点代表着本质改变的瞬间,”卢青元心有感慨,“这一瞬间排斥了双方的立场,在成为独立第三方的同时,也被双方所排斥。临界点是被动的、短暂的,他们不是有意保持绝对中立,而是只能做到绝对中立。临界点做不到影响界线两端,他们只能在两端改变那一瞬的时空中做出仲裁。”
“你是一个仲裁官?”叶芝又问道,“你是来仲裁什么的?难道是人类的生死存亡吗?”
他这话的口气虽然玩笑意味十足,但却隐隐透着一丝紧张,万一结果真的是他猜想的这样,他可笑不出来。
卢青元仿佛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肯定了他的猜测:“需要仲裁的事物很多,人类的存亡只是其中一种。”
话音落下,叶芝就想杀人,无情的的杀意一下子漫布四周。谁会乐意将自身的存亡交由他人仲裁?哪怕这仲裁再怎么客观、公平,没人希望有人置身事外,对自己的事务指手划脚。他还没搞懂仲裁是怎么一回事儿,就已经有把仲裁官人道毁灭的想法。
这想法太过强烈,他没打算压抑。也许这样赤果果的威胁会招致卢青元的打压也说不定,可是心意没法作假。
这也是对卢青元话语真实性的一种试探。如果他真的绝对中立的话,就不会与他为难才对......
杀意是种冰凉的、带着压力的气势,展现在外的一刹那,充满着暴虐和侵占,顿时攫住了西门吹雪的身心。虽然这杀意并非冲着她而来,却令她不由得心惊肉跳。叶芝没有多少情绪化,他看上去只是比刚才更加冷漠了,危险度却已经翻倍上涨。她终于见识了所谓杀意凝成实质是怎么回事——数秒钟之内,卢青元身上慢慢凝结了一条微弱的、毫不起眼的虚化死线。
这条死线似乎打破了卢青元身上的各种死亡条件叠加形成的平衡,肉眼可见,卢青元的身形像老旧电视信号不稳定一样,闪烁不定。
西门吹雪目瞪口呆,有没有搞错,叶芝仅仅放出了杀意而已,这个古怪的家伙难道要就此英勇就义了吗?那也太弱了吧!
而卢青元垂眸,看着死线一阵,只淡淡道:“年轻人,潜力不错,不要太冲动了。”
接着,他就用消失了三根手指的手拂过身侧,轻轻一掸,那根虚线就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与此同时,叶芝浑身气势一弱,再没有先前那种猛虎般可怕的气机。他鼓起腮帮子,拍了拍自己的脸:“我现在可没办法干掉你。”
卢青元的身形再一次凝实,似笑非笑:“将来也不会有办法的。”
“走着瞧吧,”叶芝没打算进行口舌之争,“人类也不会灭亡的。”
“那就不一定了,“卢青元似乎致力于挑起叶芝的情绪,“人类并不是什么顽强的生物,甚至比不过老鼠和海豚。更何况眼下丧尸肆虐,人类依然内斗不休。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就代表了形势已经非常严峻——”
“骗人,”西门吹雪干脆地打断他的话,“京畿实验室,给出了详细的数据,进行论述。人类将在五年内,控制全局,十年内,禁绝丧尸。”
“且不说那报告有没有夸大其词的嫌疑,”卢青元话锋一转,“你认为,你还算是人类吗?”
“......什么?”
“我是说,”卢青元一字一句道,“异能者,已经算不得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