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不知道》程殊

23、吃烤肉谈冒险

　　自从病好了回到报社之后，叶秋手里的事情就渐渐多了起来。
　　好像不管是哪个行业都有“金九银十”的说法，新闻是对事件的报道，一进九月，事情自然而然就更多了。
　　连续忙了十多天，叶秋才又轮到一次轮休的机会。
　　晚报这样性质的报纸没有节假日，所以她这次可以多休息几天，权当十一假期了。可即便是轮休，主编也提前知会过她，随时随地都要做好补补丁的准备。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报社时，正是夕阳把天空染红了的时候。
　　她心下一动，连日因为忙碌而产生的烦躁情绪一扫而空。叶秋掏出手机，将景色拍下来之后，照着往常的路线走向公交车站。
　　身后传来车喇叭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往路边闪了闪，不经意地一回头，看到一辆银色的车子。
　　邱桦从车上不急不缓地走下来，整了整西装衣领，冲叶秋颔首一笑。

　　上次的新闻发布会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碰过面。
　　即便是之前早就约好的采访，邱桦也找了理由推掉，改成了邮件采访。
　　这样的安排叶秋倒是很满意，一方面降低了她写稿子的难度，一方面她本身也不愿意跟邱桦有太多的接触。
　　可眼下……

　　邱桦步履沉稳地走到她面前，“刚下班？”
　　叶秋礼貌性地冲他微微一笑，“嗯，正要回家呢。”
　　却见他往公交站方向看了一眼，“每天都那么多人等车吗？”
　　叶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其实还好，每个人等的都不是同一辆车。”说着，一辆公交车开过来，她看着车来的方向冲邱桦招了招手，“邱先生，我等的车来了，先走了。”

　　邱桦眼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轻笑着摇了摇头，回身进到自己的车里。
　　他其实是要在这附近办事的，可办完事之后鬼使神差的就来到了这里，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做了5年的律师，能一举成为堃市数一数二的人物，靠的可不全是专业知识。邱桦在车里抽了一根烟，又坐了一会儿，才把车子驶入川流不息的马路上。
　　叶秋对于他而言其实原本什么都算不了，可是她在采访自己时问的那个问题，让他无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作为一个律师的初衷。

　　那是一个再现实不过的问题，真相和输赢哪个更重要。一个对于律师这个职业而言永远都解释不清的问题，却早已经成为了最不被人重视的问题。
　　可就因为这个，他心动了。
　　因为这个任何别的记者都不屑于问的问题，他心动了。
　　是该说她太单纯还是太执拗？邱桦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好像又晚了一步。

　　手机在牛仔裤口袋里震动，叶秋费力地把手机掏出来，划开之后，看到秦炎炎给她发过来的一条短信：“姑奶奶，小的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您了，您赏个脸出来一起吃个饭？”
　　刚才因为见到邱桦而产生的尴尬情绪瞬间灰飞烟灭，叶秋把电话回拨过去，听到一声懒洋洋的“喂”时，轻笑出声。
　　“你不是应该在忙新生入学和谈恋爱的事情吗？怎么有时间打给我？”
　　秦炎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总算把那帮小崽子们送去军训了，真是跟打了一场仗似的！晚上有时间吗？跟我一起吃个饭？”
　　“你还真是会挑时间。”叶秋慢条斯理地抬手看了眼时间，“七点燕莎见吧。”

　　挂了电话，叶秋给何北辰发过去一条短信。
　　在她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她一直都采取最保守的“按兵不动”策略，一方面她本身就不是什么爱冒险的人，另一方面，她跟何北辰的关系何其特殊，一旦冒失地表白，赔上的，可能就是两家的关系。
　　可是何北辰到底是怎么想的，最起码现在，她还看不出来。

　　“我晚上跟炎炎一起去燕莎吃饭，要过来吗？”她点了发送键，把手机握在手中。
　　对比起一个月以前，她最大的进步就是避免了所有需要用到称谓的地方，一切都先从不喊他“小叔叔”做起。
　　那边很快就回了过来：“不了，早点回来。”
　　接受了上次的教训，只要在公共场合把手机掏出来，就绝对不再放回原处。叶秋把手机攥在手里，望着窗外掠过的建筑物，内心一片澄澈。

　　立秋之后堃市又下过一场雨，大雨过后，天气就凉了下来。
　　叶秋在中间转了一趟公交车，到燕莎的时候差十分七点。
　　她在原地张望了一番，见还是没有秦炎炎的身影，就自发地走向地铁站。
　　不管是从家过来还是从学校过来，秦炎炎都一定是坐地铁。
　　果然，她还没走到地铁口，一个健步如飞的身影就朝她扑了过来，“小叶子小叶子！”
　　“干嘛呀！”叶秋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把她扒拉在自己身上的手打了两下，在她恢复正常之后挽住她的胳膊，“走吧，饿死了都。”

　　两个人进了常去的烤肉店，按照老规矩点完菜之后，叶秋把菜单递给店员，说了声“谢谢”，回过头看向秦炎炎。
　　大概是被蒋嘉志照顾得太好了，秦炎炎比以前圆润了许多，脸色也是白里透红，好得不得了。
　　“看起来最近还不错嘛。”她往椅背上靠了靠，眸光中透过些许的羡慕。
　　“哎呀。”秦炎炎千年难遇地害羞起来，正好服务员把她们两个人的小料送了上来，她把筷子从碟子上挪到装小料的碗上，抿了抿唇，“别说我了，说说你跟何先生呗。”

　　叶秋嘟了嘟嘴，“我什么都没说呢还。”
　　她在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后就跟秦炎炎说过这件事，反正只是邻居，什么辈分不辈分的，秦炎炎当然是鼎力支持她放手去追。
　　“还什么都没说呢？你等着煮饺子呢你？”秦炎炎往前凑了凑，“你别仗着你住在人家家里就有恃无恐了，等哪天人家带回来一个你哭都没地儿哭！”

　　“可是我这不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吗。”叶秋双手交握，“我不想冒险。”
　　服务员把火和五花肉一起端了上来，“嘶拉”声响起，秦炎炎开口：“叶子，你是不是还因为郭淮的事情不敢信任别人啊？可何先生不是不一样吗？你认识了他那么多年，还不了解他？”
　　“不是的。”叶秋看着火花因为油滴而飞起来，轻声说：“我是不相信我自己。”不相信自己有足够的好能吸引一个人，留住一个人。
　　“而且，你看我在堃市读了四年大学，期间他从来没有一次主动打过我的电话，也从来都没找过我，这是不是代表我们之前认识的那些年，包括我在他家住的那三年都算不了什么？”
　　秦炎炎微微眯了眯眼，“叶秋。”她喊出一个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她把第一块五花肉放到叶秋的碗里，“反正加油。”

　　相对而言比较沉重的话题被一笔带过，两个人边吃边聊起最近上映的电影，顺便嘲笑了一下大概永无出头之日的中国恐怖片，一顿饭吃完，已经将近9点了。
　　把秦炎炎送到地铁站，目送着她离开，叶秋抬手招来一辆出租车，报了位置之后，给何北辰发过去一条短信，问要不要带什么东西回家。
　　何北辰的短信迟迟没有回过来，她在小区门口徘徊片刻，见还是没有新的短信，就磨磨蹭蹭地回了家。

　　暗红色的大门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打开门，一眼望到客厅，她就明白为什么何北辰没有立即回复她了。
　　明亮的客厅内，何北辰大喇喇地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由着卓言在空地上一圈一圈地走来走去。
　　大概是她进门的动静扰到了两个人，客厅里的两个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嗨。”她轻描淡写地打了个招呼，换了鞋之后没做丝毫停留，直接走向自己的房间。

　　黄坨坨在她推门而入的一瞬间偏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懒洋洋地看向窗外。
　　“哎你吃过了？”她打开灯，顺手把门关上，看了眼餐盒里喝了一半的茶水，微微笑了笑。
　　上次那场感冒倒像是何北辰接受黄坨坨的契机，也难怪，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没有爱心的人，在意识到黄坨坨无害又无味之后，接受它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看来，他接受得很好。

　　“小叶同学。”一阵敲门声传来，叶秋放下包，回身把门拉开，对着外面露出一个头，“卓先生，有事吗？”
　　“有事有事，你出来说。”他冲叶秋招了招手，结果叶秋还没出去，黄坨坨几从门边上溜了出去，直奔沙发，冲着何北辰“喵”了一声。
　　叶秋跟卓言并肩走到客厅，何北辰抬了抬眼，冲着黄坨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就见她往前急走几步，蹲下身把黄坨坨抱了起来。

　　“啧啧啧，真是乖巧可人。”卓言边摇头边往沙发上一坐，忽略掉何北辰沉下去的双眸，“小叶同学，我跟你小叔叔十一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在家行吗？”
　　“不行。”何北辰慢条斯理地抄手往沙发上一靠，摆明了是不想跟卓言一起出去。
　　“哎呦祖宗！”卓言急得就差打转了，“不是，你这团队活动老不参加，影响小组成员士气啊！”
　　“我一没拖欠他们工资二没强迫他们加班，凭什么还要陪吃陪玩儿。”
　　叶秋也算是看懂了两个人唱得哪出了，她顺了顺黄坨坨的毛，“要不你去吧？老不参加团队活动确实不好。”

　　何北辰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卓言说：“哎对了小叶同学，可以带家属的，你要不要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