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不知道》程殊

33、赶上同学聚会

　　叶秋明白吴思汉特地加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是想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原因嘛，很简单，大家都以为叶秋是尹鸣的前女友。
　　当年的高三十二班是整个年级最好的班，可这个班风靡全校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还因为班里的数学课代表是那时候的校草。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对外宣称自己女朋友叫叶秋的尹鸣。

　　叶秋拉着箱子走进自家楼道，在门前立了片刻，掏出钥匙来推门而入。
　　她已经提前跟家里打过招呼，说这几天会回来，因此对于她的突然出现，叶爸爸叶妈妈并不觉得有多奇怪。
　　换了鞋，叶秋跟着叶妈妈一起进了厨房，一刻不停地帮忙洗起了水果。
　　虽然昆江和堃市离得不远，可自从工作之后，叶秋哪里像大学的时间每逢假期就能回家一趟，因此这次回来叶妈妈走哪儿都拉着她的手，亲得不得了。

　　所有离家在外的人都会有一种共同的体会，那就是：刚到家的时候恨不能时时刻刻都能家里人黏在一起说话，可过上个几天，亲密劲儿就会被铺天盖地的嫌弃劲儿取代，不是袜子不洗就是早上不起，人嘛，待在一起时间长了总会烦的。
　　可叶秋就极少出现这样的情况，她乖巧懂事，叶爸爸叶妈妈也不爱数落她，家庭关系比起别人家要融洽许多。

　　叶秋跟叶爸爸聊了一会儿工作的事情，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背起包出了门。
　　从家到学校的路很近，有好几种走法，她选的这条路是往常她经常走的一条，顺着不算宽阔的马路走到头，再拐个弯就到学校后门了。
　　当时她在的班离后门比较近，所以她爱走这条路。
　　可吴思汉说的那家店是在学校的前门，如果走这条路的话，就要穿过整个校园才行。

　　叶秋就是想穿过整个校园。
　　她传了一条浅棕色的长裙，上身是一件宽宽大大的米色针织衫，头发软软地披在肩上。
　　还没到放假的时间，校园里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偶尔路过，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都会好奇地大量她一番。
　　也难怪了，要是现在给她换上一身校服再把头发扎起来，那估计没人能认得出来她是已经工作了的人。

　　路过高三理科楼的时候，她顿住脚步，在楼门口停顿片刻，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她高中学的是文科，几乎没什么机会来这栋楼。可她小学的时候却来过几次，都是给何北辰送东西。
　　那个时候她记得楼道里特别明亮，不管是地板还是墙壁都崭新得像是样板房。事实上何北辰上高中的时候这栋楼才刚起来，也难怪叶秋记忆中的楼道那么光亮如初。
　　如今，墙壁已经斑驳，原本能够反光的地板砖也变成“磨砂”材质，她仰起头仔细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幅画，嘴角不经意地扬了起来。

　　以前何北辰的画也会挂在这里的，何北辰爱画素描，即便是他上高三学习压力最大的时候，每周也会抽出半天的时间待在画室。而且他对自己每个作品的要求近乎苛刻，永远都会吹毛求疵地做到最好。因此，这个楼道时不时就会挂出他的练习作。
　　可是如今，那些龙飞凤舞的签名已经不再是她印象中的样子了。
　　“这位同学。”
　　听到喊自己的声音，叶秋侧过头，看到一位头发已经半白的老师。
　　“老师好。”她往回退了一步，浅浅地鞠了个躬，对老师扯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可老师对她的态度却不怎么好，“自习时间到处乱跑，而且头发也不扎起来，也不穿校服，像什么样子！”

　　她忍住笑，抿了抿唇，“老师您误会了，我早就毕业了，今天就是路过，过来看看。”
　　老师打量了她一番，看她脸上的神色实在是真诚，这才舒了舒蹙紧的双眉。“哦，以前是这儿的学生？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秋。”她微微一笑，却见老师扬了扬眉，“叶秋？我倒是记得文科班有个成绩很好的叶秋，但是已经毕业很久了。”

　　叶秋吐了吐舌头，没再回答什么。
　　老师却絮絮叨叨地问起了问题，“你是文科班的，为什么要来理科班的楼来转悠啊？难道是……”
　　叶秋本能地抬起手摆了摆，她知道老师们最爱把学生往恋爱的方向联想，可手已经摆了好几下，她突然点了点头，腼腆地一笑，“确实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是理科班的学生。”
　　老师善意地一笑，摆出一副“我早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那你慢慢看。”说着，背过手去，拐了个弯，进了乱哄哄的班里。

　　其实她对这栋楼的记忆实在是很少，她甚至有点想不起何北辰当时的班是在三层还是四层，转了一圈，她就又回到学校的主干道上。
　　金黄色的落叶铺地，虽然每天都会有值日生打扫，可落叶毕竟不分早晚。
　　她转过身看了一眼主干道尽头的文科楼，楼道里有的窗户大开着，玻璃在金色的日晖中反着琉璃色的光。
　　叶秋眼睛蓦地一热，高中时代再也回不去了，她最年轻最单纯的生活，那时，她的生活丰富又多彩，要做的事情太简单——学习而已。
　　而如今……
　　叶秋深吸一口气，回过身，往学校的正门处走去。

　　烤肉店以前叶秋和关系好的同学经常光顾，关系好的同学特指秦雨欣和尹鸣。
　　一个语文课代表一个数学课代表外加叶秋这个英语课代表，因为各种原因关系好得不得了。只不过考上大学之后相同的话题越来越少，所以联系也越来越少了。
　　进了门，叶秋第一眼就看向他们常待的那个角落，果不其然，已经有几个人先过来在那儿等着了，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尹鸣和他身边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

　　叶秋笑着走到他们跟前，挨个打了个招呼之后坐到王莉莉和秦雨欣的旁边，冲尹鸣扬了扬下巴，“兄弟，不介绍介绍？”
　　尹鸣嘻嘻哈哈地把手环到小姑娘的肩上，“方兰兰，我女朋友，你们未来的嫂子！”
　　在场的几个人开始拿尹鸣打趣，让他讲讲怎么骗到的这么温柔可人的小姑娘，吴思汉似乎是怕叶秋心里会不舒服，不住地往她脸上瞟，却见叶秋歪了歪头，“哎，点东西了吗？”
　　原本再熟悉不过的一群人想要再次融合在一起再简单不过了，需要的只是一个话题而已。
　　这一次，充当这个话题的就是尹鸣和他的女朋友。

　　听叶秋说起点菜的事情，尹鸣就开始挥手，“等人来齐了再点不行吗？先聊会儿！”
　　还是秦雨欣明白叶秋的意思，她清了清嗓子，“先点一点儿啊，等一会儿不够再继续加，不然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把点的东西上上来。”她指了指已经在排号等位的人，冲尹鸣挑了挑眉，“我们吃什么都行，你带小兰兰去点，兰兰你爱吃什么就多点点儿，今儿来得人都特别能吃！”
　　几个人边起哄边把尹鸣和方兰兰推了出去，见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秦雨欣亲昵地捏了捏叶秋的脸，“宝贝儿，想说啥？”

　　“还是你了解我。”她学着秦雨欣的样子捏了捏她的脸，往后看了一眼在前台点东西的两个人，低声说：“我跟尹鸣真的没什么，当时追他的人太多，追我的人……”她害羞地抿了抿唇，“也有一些……我们俩都挺不胜其扰的，刚好又是同桌，所以就达成了联盟，对外宣称是男女朋友，其实真的没什么的。”
　　看着王莉莉和吴思汉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她抓了抓秦雨欣的胳膊，“雨欣你告诉他们是不是！”
　　“确实是。”秦雨欣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当时我坐他俩后面，朝夕相处的，他俩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绝对不是男女朋友的相处模式。”

　　“是啊是啊，而且我们俩都没单独吃过饭，雨欣一直都跟我们在一起的，是不是雨欣？”
　　她俩一唱一和的，吴思汉和王莉莉对视一眼，似是相信了，吴思汉轻舒一口气，“我还一直怕他带女朋友来你会不会尴尬。”
　　“真的不会，不然的话，尹鸣你还不了解吗？他什么时候跟‘前女友’再见过面吃过饭？”说到“前女友”三个字的时候，她还两手在耳边比了个引号的动作，手还没放下，就被点完菜回来的尹鸣拍了一下，“你又抽什么疯呢！”

　　叶秋的性格有点窝里横，简单来说就是跟越熟悉的人相处就越放肆。
　　没过一会儿，魏海和孙志刚也赶了过来，八个人占了两个炉子，有说有笑的，叶秋甚至还跟着喝了一点啤酒。
　　老友相见的亲昵感和万千的感慨冲淡了叶秋这段日子以来的小心翼翼和多疑猜忌，几个女孩子都喝得比较少，把醉的都说不清话的几个男生送上出租车之后，才一一拥抱送别。
　　叶秋家离得最近，她目送着所有人离开，心中即觉得满足又觉得怅然若失。
　　那么好的朋友，终究会因为距离太远而渐行渐远，可起码大家最年轻的时候是一起度过的，这种情谊是别的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她走在通往家的马路上，脚下似是踩了棉花，软软的，似乎永远都踩不实。
　　十多分钟之后，她迷迷糊糊地看到了自己家的那栋楼。
　　像是飘过去一样，叶秋转眼就到了楼门口，却看着倚在门口的人愣在了原地。
　　星光下，何北辰的眸子深深的，他直起身体来，伸出插在衣服兜里的手扶在了叶秋的肩上。四目相对，他的眸光柔和了许多，“喝酒了？冷不冷？”他微微动了动手指，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叶秋的身上。
　　淡淡的薄荷味儿充斥在鼻尖，叶秋贪婪地吸了一口气，笑呵呵地抬头看向何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