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不知道》程殊

34、好像全都乱了

　　“喝得挺开心？”何北辰微微挑了挑眉，一夜外加一天满心的忐忑似乎都比不上叶秋恍然间的一笑。
　　她抬手抚在何北辰的脸上，“咯咯”笑出声来，“你回来了。”
　　没有你怎么丢下我去了那么久，怎么中间都没有跟我联系，怎么现在才回来。
　　只有一句，你回来了。

　　何北辰捉住她不怎么安分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捏了捏，她就乖乖地往前蹭了一步，离他近了些，又无意识地笑出声来。
　　“怎么那么高兴。”何北辰微微侧了侧身，叶秋整个人就靠在了他的怀里。
　　就这么半搂着半拖着，何北辰和叶秋走到叶家门口，按响门铃之后，他把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的叶秋扶正了些，低声说了句“乖”，在大门打开的时候对着叶妈妈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她喝了酒。”何北辰把叶秋移到叶妈妈的怀里，她依旧半眯着眼，嘟囔着不知说了句什么，叶妈妈拍了拍她的脑门，就见她撅起嘴，哼哼唧唧起来。
　　何北辰在门口停了片刻，眼看着叶妈妈已经把叶秋扶了进去，目光落到客厅里正在看书的叶爸爸身上，直接走了进去。
　　“叶大哥。”他打了个招呼，自发地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见叶爸爸看过来，沉吟片刻，“我想跟您聊一下我和小秋的事。”

　　从客厅进去一直走到最里面，是叶秋的房间。
　　叶妈妈把她安置在床上，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门，见她傻呵呵笑着的样子也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就关灯掩门离开。
　　黑暗之中，叶秋缓缓地睁开眼睛。
　　其实她只喝了一点啤酒，绝对到不了醉的程度，不然怎么就顺利地自己从烤肉店走回了家呢？
　　可她在见到何北辰的那一刹那根本就没准备好要怎么面对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根本就来不及选择，她就已经开始装醉了。

　　太害怕失去了，反而不敢有所行动。
　　尽管到现在为止，她根本就不算得到过。
　　叶秋轻手轻脚地坐起身来，在床头靠了一会儿，热意上涌，她只觉得脸烫得厉害，摸黑走到洗手间，照了照镜子，果然是酒精上头，连她的双眸都变了颜色。
　　她洗了把脸，换上轻便的家居服，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一个小小的缝，看着晴好的月色微微失神。

　　真的是太棘手了，从来都没有过的棘手。
　　如果从来都不曾在意过，那一切都可以依靠人的理性来解决，会冒什么样的险，会承受什么样的代价，一切都是可以预期的。
　　唯独感情。
　　叶秋越想越觉得头疼，拿起手边的座机就给秦炎炎拨了过去。

　　她的手机在包里，包在客厅里。
　　所以此时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记忆力够好。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话筒那边的人一声疏离的“您好”让叶秋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是我，叶子。”叶秋懒懒地说了一句，抱着电话躺到了床上。
　　秦炎炎听见她的声音没有像以前一样大大咧咧地开口就聊，反而是沉默了片刻。
　　只觉告诉叶秋，有什么事情不对。
　　她也跟着沉默片刻，见秦炎炎还是不吭声，试探着开口：“炎炎，是出了什么事吗？”

　　话一问出来，秦炎炎突然啜泣着哭了起来。
　　叶秋手忙脚乱地坐起身来，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何北辰曾经说的那句小心一点蒋嘉志。
　　秦炎炎越哭越厉害，这边叶秋也渐渐冷静下来，不再追问什么，也不管秦炎炎听没听她说话，兀自说着自己身边发生的小事，说到后来秦炎炎倒是奇迹般地止住了哭声。
　　她现在还不愿意说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叶秋也就不问，聊了一会儿，秦炎炎的情绪好了很多，时间也很晚了，两个人就挂了电话。

　　叶秋在床上坐了许久，怎么想怎么觉得何北辰可能会知道事情的始末，她也顾不上之前为了不跟他交流而装醉的事情了，直接把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刚刚接通那边就接了起来，何北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叶秋深吸一口气，直接问道：“你是不是认识蒋嘉志？”
　　何北辰明显顿了顿，听着她口齿无比清晰的话语，他的声音柔和了许多，“醒酒了？”
　　叶秋当然不能说自己根本就没醉，她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重复了一下刚才的问题：“你是不是认识蒋嘉志？”

　　何北辰沉默片刻，“校友，我曾经听到过一些关于他的很不好的事情。”
　　“什么叫关于他的很不好的事情？”叶秋追问了一句，顿了顿，补了一句：“具体的事情。”
　　何北辰很少闲话别人的私事，可这件事是叶秋问的，加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在他没把全部的事情跟她解释清楚之前，他不想先把她惹恼。“你是帮你朋友问？”
　　叶秋觉得有点酒精上头，她“啪”地摁开床头的小灯，半靠在床上，头疼般地捏了捏额角，“大概是已经东窗事发了，炎炎一直在哭。”

　　静默片刻，何北辰轻叹一口气，“小秋，你先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既然这么说了，就是想当面跟她说，叶秋说了声“好”，“那我先挂了，明天……”
　　“明天你妈让我带你去买件衣服，大后天要参加一个寿宴。”何北辰打断她的话，“明天早晨我去你家吃早饭，明早见。”
　　叶秋梦呓一般地“嗯”了一声，“那晚安。”
　　“晚安。”

　　叶秋轻舒一口气，对着电话低声说：“明天见。”
　　她以为何北辰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却听那边用含着笑意的声音“嗯”了一声，才惊觉自己根本就没听到挂断电话后的“嘟嘟”声。
　　她慌忙把电话扣上，耳朵控制不住地烫了起来。
　　她自己的那点小情绪比起秦炎炎现在所经历的要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叶秋洗了个澡，在窗台趴了一会儿，睡意涌上来，她在坠入梦境之前还在迷迷糊糊地想，该是多严重的事情才能让大大咧咧的秦炎炎难过到这样的地步。
　　叶秋只记得秦炎炎性格比较豪爽，对一些小事从来都不斤斤计较，可是她忘记了，对于沉迷在爱情中的人来说，再小的事都是天大的事。

　　此时，同一轮月亮下，叶秋房间的正下方，何北辰仰面躺在床上，借着月光，望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隐隐出神。
　　昨天晚上他在周怀瑾的病房外面坐了一晚上，满脑子里都是叶秋的事情。
　　他对叶秋太了解了，所以仅仅一起住了这短短的几个月，他就已经敏锐地觉察到叶秋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她心理有些不健康，虽然没到会影响正常生活的程度，可到底胡思乱想遭罪的是自己。而且，明明那么好的小秋，凭什么要因为别人的原因而自卑。

　　他特地咨询了心理医生，最后决定用最保守最不会打草惊蛇的办法——逼她把所有心里话说出来。
　　所以他才会即便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思，自己也确确实实地动心，可还是不动声色地等着她先开口。
　　他心里知道，她一定会误会自己跟周怀瑾的关系，然后把自己逼至退无可退之地。
　　只要她突破了“口”这道防线，剩下的事情，他慢慢加以引导，总有一天她能走出那片心理阴影。

　　这原本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可是为什么，把她逼到现在这个样子的时候，自己会比她还要难受。
　　何北辰翻了个身，想起叶秋回到自己房间之后他跟叶爸爸谈的那番话。
　　虽然叶爸爸和叶妈妈恩爱，可叶爸爸的工作性质注定了让叶秋生长在缺乏父爱的环境中。加上后来叶爸爸出事，叶妈妈毅然决然地奔赴外地照顾他，使得叶秋的生活极度缺乏安全感。
　　过去这么多年，尽管叶秋还算是积极健康乐观向上，可叶爸爸和叶妈妈一直觉得愧对于她。
　　所以，何北辰身上肩负的就更多了。
　　倒不是怕肩负的责任太多，只是叶秋一天没有安全感，他也会心疼。
　　何北辰的手机在手里转了好几圈，他闭上眼睛，即便全无睡意，可还是逼迫着自己尽早睡着。

　　叶秋做了个梦，梦里面她回到了高中。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叶秋高中时的班主任把他们几个班干部和课代表都调到邻桌的位置，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几个人关系会那么好。
　　她周身都是雾蒙蒙的，可她明确地知道她旁边的人就是尹鸣。
　　“喂，一会儿是什么课？”她拿尺子戳了一下尹鸣的胳膊，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企图看清黑板上的字。

　　“英语，哎你不是刚把上周考试的卷子发下来吗？”尹鸣似乎在忙着跟谁发短信，爱搭不理地回了一句。
　　叶秋用大拇指摁了摁太阳穴，闭了会儿眼的功夫，再睁开眼雾气就散尽了。
　　一个上身穿着白衬衣下身穿着黑色西裤的人快步走到讲台上，叶秋睁大了眼睛，低声对旁边的人说：“你不是说是英语课吗？这不是英语老师啊？”
　　英语老师是女的，这个人她虽然看不清脸，可明显是个男的。

　　尹鸣没有回答她，讲台却似漂移一般离她越来越近，等到近在眼前的时候，她抬头，对上那双熟悉的双眸。
　　“何北辰！”她喊出声，突然觉得额头一热。
　　缓缓地睁开眼睛，叶秋的目光渐渐对焦，何北辰正站在她床边，环臂好笑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