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煎（梦江南之五）》叶枫

25、第 25 章

　　金鹰在前引路和李云天一起向外走去，李云天回头看了一眼展昭道：“宛儿不会武功，就不必去了，展兄替我照应一下。”
　　展昭点头应允，那些杀手虽功夫不俗，但他也看出，李云天和金鹰的也非等闲，就一身的轻功，也可与自己比肩，应该能应付得来。

　　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两人仍未回来，宛儿担忧道：“展公子，我家主人不会有事吧？”

　　展昭刚想开口安慰几句，忽听远处一阵“噼啪”作响，火光四起，整个山庄瞬间就被大火包围。宛儿大惊失色道：“展公子，你快去瞧瞧，我家主人到底怎么了。”

　　展昭也看出情形不对，带着宛儿前去，只怕她有危险，留她一人在此，更加不放心，正在踌躇之际，宛儿又求道：“还请展公子快去吧，不用担心宛儿，我这就去柳烟阁先躲避一时。”

　　展昭心知那些人的目标是李云天，虽不放心宛儿一个留下，但毕竟此庄依山而建，可以藏身的地方不少，宛儿应该知道哪里比较安全。想到此，展昭道：“宛儿姑娘，那你先找个地方躲藏，待展某前去看个究竟。”

　　宛儿连连点头道：“好的，公子快去吧。”

　　展昭身形掠出，几起几落，已不见了踪影，一路向外而去，只见庄中几处已是火光冲天，隐约听到庄子前院有打斗之声。

　　展昭向前院赶去，穿过几间房舍时，瞧见有不少家丁打扮的人倒毙在屋内，走廊之上也有几个，皆都是口鼻流出黑血，一看便知是死于中毒。离前院越近，死的人越多，渐渐地已不止是家丁，还有些黑衣人，死状也非中毒，有一些是死于刀剑之下，还有一些死在暗器这下，有一名家丁是被人用重手法掐碎喉咙而死的，而一个黑衣人被一剑砍下头颅，那头正好滚在他脚边，血竟还自断颈处涌出，显然是刚被杀没多久，无头尸体的右手剑，完全没入了一名家丁的腹中。

　　展昭越看越心惊，这是何等惨烈的博杀，看来袭击者是势在必得，不知李云天有没有遭到毒手。

　　出大厅便是前院，展昭刚进院子，那一刻，有七、八件暗器，向他射来，这些暗器奇快，又准，在阳光下，泛着鳞鳞的青色，显然都淬过剧毒。

　　展昭巨阙一挑，将那几件暗器一一挡下，却见一人口中“咦”了一声，没想到展昭能轻松挑落自己的暗器，雪风侯飞扑而至，手上一把长刀，当头劈落。

　　展昭见这一刀势大力沉，自己内伤未愈，硬接只怕会吃亏，突然向前冲出，一剑刺出。雪风侯却是一惊，不料展昭的身法如此之快，要知道使长兵器被人近身，可不是什么好事，何况他本来一身本领，只在用毒和暗器上。

　　雪风侯连忙侧身急退，展昭并不追他，只是从他身侧掠了过去。原来展昭一出大厅，便见到有三名杀手正在围攻李云天，李云天的武功虽高，但那三人却也是杀手中的顶尖高手，尤其是其中一使双手剑的人，几乎有一半的攻势都是由他发起的。

　　李云天被这三人苦苦缠住，脱不了身，而金鹰却不见踪影。展昭一近前，就盯住了那个使双剑的，巨阙直挑那人握剑的手腕。那人一怔，似乎没想到李云天会有帮手出现，仓猝间以双剑封招，仍被逼退了两步。得此空隙，李云天冲天而起脱离了战圈，手中长剑直追正想再次施放暗器的雪风侯。雪风侯暗器尚未出手，李云天的剑已至，那一剑，带出志在必得的杀气，雪风侯显然知道厉害，也看出了这一剑他根本避不开，只能硬着头皮来接。“呛”的一声，火花四色，雪风侯的长刀被剑断为二截，他连退几步，“哇”地喷出一口血来。

　　另两名杀手本来见李云天追击雪风侯，正想在他背后下手，不料展昭一剑逼退使双手剑的杀手，反手又是六、七剑，将那两名杀手的偷袭截下。李云天似乎很清楚展昭会帮他对付那两人，他伤了雪风侯之后，顺势又盯上了使双手剑的。

　　那人见电光火石之间，雪风侯被李云天震伤，两个帮手又被展昭缠住，而自己单挑李云天，只怕不是他的对手，心中一怯，竟然在李云天剑未刺到之前，先退了几步。哪知李云天只是虚晃一剑，实则目标却是被展昭截住的那两名杀手，待到使双手剑的发觉不对，再想上前，李云天和展昭早就一人一剑，各自逼退了两名杀手。

　　李云天喝道：“跟我来。”两人几乎同脱离战圈，展昭随着李云天身后，竟向庄内闯去。此刻山庄内大部份房屋已被烧着，有几外的火势把路都给封住了。李云天带着展昭，只拣那火小的地方前去，三名杀手和雪衣侯又追了过来，李云天和展昭穿房过屋，一直来到了柳烟阁下的后花园内。

　　刚进花园，就见金鹰由另一处掠了过来，身后追着十多名黑衣杀手，金鹰一见李云天便道：“少主快走。”长身拦住了追赶李云天和展昭的四人。

　　李云天拉着展昭冲入柳烟阁，回头见金鹰已被缠住，李云天道：“不可恋战。”打出一物，撞向花园内一块山石。金鹰突然直挺挺地躺倒在地，围攻他的四人俱都是一愣，但那也只不过是片刻，接着至少有四五件兵器向倒地的金鹰身上砍去。

　　展昭见了大惊，刚想再出去救人，却被李云天一把拉住，只听“嗖嗖”之声不绝于耳，从花园内各处都有数十种暗器、机关四射开来。园内的众杀手发觉不对，想要躲开之际，早已有几人中招，大叫着倒地不起。围着金鹰的四人见势不妙，各自舞动手上兵刃，抵挡四射的暗器，金鹰早知这园中有机关埋伏，也知道其中奥妙，等暗器忽止，乘机由地上一跃而起，向柳烟阁掠去。

　　四人还想再追，不料第二轮机关又已起动，等到所有的暗器都已射出，李云天等人早已进了柳烟阁。

　　使双手剑的人恨声连连道：“我就不信他们能跑了，把这里围起来，我们一起杀进去。”显然他是这群人中的头领。

　　雪风侯道：“不必如此，待我放毒雾迫他们出来。”

　　展昭一入柳烟阁，不见宛儿的踪影，心中一急，暗道这姑娘是不是已经遭了毒手，忽见阁内照壁慢慢地移开，一人急闪而出，正是宛儿。见到李云天喜道：“主人，还好你没事，急死宛儿了。”

　　李云天冷笑道：“就那几个人，想要我的命，还嫌少了些。金鹰，把阁内机关全部打开。”

　　金鹰答应着将案几上的几个花瓶一一搬动，李云天看他全部弄妥，方才领着众人进了照壁内。只听阁外有人道：“姓李的，你逃不了了，出来受死吧，或可留你一条残命。”

　　李云天哈哈一笑道：“有种的就进来吧，我在此等着呢。”

　　阁外之人道：“你既然不出来，我们也就不客气了。”

　　金鹰低声道：“少主，少要和这些人罗嗦，我们快走吧，莫麒麟应该会在山下接应我们的。”

　　李云天脸色变了数下，似乎有些不甘心，半晌才道：“也好，这帐留着以后再算。”

　　正说着，见有薄烟自阁外沿窗缝钻入阁内，展昭道声：“不好，快屏息。”

　　只听宛儿呻吟了一声，便昏倒在了地上。金鹰一把扶住宛儿，迅急点了她身上几处穴道，把她抱在怀中。李云天见状，忙将照壁关了，照壁内有一通道，直垂入地，再横向通往后山。

　　走了约半盏茶的功夫，忽听头顶一阵巨响，简直是地动山摇，众人都是一晃，金鹰抱着昏迷的宛儿，险险没站住，展昭忙伸手扶了一把。又半盏茶的功夫，一行人才走出山洞。果然后山的出口处，莫麒麟正驾着一辆马车，等在那里。

　　柳烟阁前的几名杀手，本则在雪风侯布毒后欲杀入阁中，使双手剑的人忽然拦住众人，只派一名黑衣杀手先行入阁中探查。

　　那人刚进阁中，便有一声巨响，整座柳烟阁瞬间被炸成千百碎片，砖石四面击出，离得近的人，也被波及到，有一些被乱石砖块砸得遍体鳞伤，阁中之人当然也不会幸免。使双手剑之人就是一愣，他不相信李云天就这么容易死去，等到硝烟散尽，又派人去仔细查看，乱石中只找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使双手剑之人冷哼道：“竟然有密道，想必是逃到山下去了，叫山下的人做好准备，能活捉最好，不行的话格杀勿论。”

　　远远望去，山庄已被烧成了一片火海，李云天坐在马车内，心中的怒火如泉般涌出，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明明自己全部计划好的，只是要演一出戏而已。但是现在，他非常清楚，刚刚发生的事不是演戏，那些杀手，是真真正正来杀他的，没有一丝的手下留情之意，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一想到不久之前自己还在洋洋自得，算计着别人，可此刻，竟然入了别人的圈套，真是太可笑了。转而看见展昭，因伤还未愈，又经这一番斯杀，精神更是差了些，只双眸还是那样有神，带着一抹让人安心的温和，刚刚若不是展昭及时赶到前院，自己险些不能脱身。

　　展昭似乎感觉到了李云天的怒意，又瞧见他臂上沁出血来，脸色一变道：“你受伤了？”

　　李云天这才觉察到，自己果然不知怎么时候，中了一刀，卷起袖口一看，他也有些变色，伤口处一片暗紫。

　　“有毒。”抱着宛儿的金鹰惊叫起来，只听马匹一声长鸣，猛地停了下来，赶马车的莫麒麟从车前探身进来。

　　李云天镇静自若地道：“无妨，这毒不厉害，驾好你的车。”马车又重新起动，李云天自怀中取出一把精巧的匕首递给展昭道：“烦劳展兄帮我把腐肉除去，我再把毒逼出来。”

　　展昭将匕首接到手中，仔细看了看道：“好，你忍一下。”出手如电，尖利的匕首刺入肉里一旋，几下就将腐肉除尽，李云天虽痛，却强忍着一声未出，只默运玄功，迫出体内余毒。

　　展昭再看向宛儿，见她仍是昏迷不醒，李云天似乎看出他的担心，连忙道：“宛儿没有内功，吸了些毒雾才会昏倒，只恐我们帮她逼毒，她的身子受不了，幸而金鹰为她封穴及时，中毒不深，等到了安全之处，再找药帮她解毒。”

　　马车在山道上急驰，莫麒麟的驾车技术极好，虽快但不颠，忽然又是一个急停，只听莫麒麟叫道：“快走。”

　　几乎同时，李云天拉着展昭，金鹰抱着宛儿，掠出马车。轰隆一声巨响，众人脚还未沾地，马车车箱已被山崖上打下来的巨石砸个粉碎

　　拉车的两匹马却没伤分毫，两匹马受此惊吓，长嘶一声便要跑，莫麒麟跃上前去，几下就带住了惊马。这时，山道的前后都出现了数十名黑衣人，其中一人道：“上头有命，拿不住的话全部杀掉。”

　　李云天也不答言，冷哼一声拔剑在手，向前面的黑衣人杀了过去，展昭却是一皱眉，他觉出了李云天那浓浓的杀机，果然，李云天出手就是杀招，只攻不守，几剑就杀了数人。莫麒麟也冲了上前，和李云天并肩而战，金鹰将宛儿交到了展昭手上道：“带少主和宛儿走。”言罢，向身后的数十名黑衣人杀了过去。

　　展昭心知只要再耽误片刻，山上的那几名顶尖杀手和雪风侯一定会赶到，其他人还罢了，只是宛儿怕要殃及。想到此，抱着宛儿飞身上了一匹马，将另一匹也带在手中，向前冲去。

　　莫麒麟见状向李云天喊道：“少主快走。”

　　李云天杀得性起，哪里会理会这些，展昭见状也喝道：“要报仇也不急在一时，现在不走，还等何时。”

　　也许是听到展昭的声音，急切中带着一丝关心，李云飞终于不再坚持，一剑将身边的数人逼开，飞身上了另一骑马，紧随着展昭一起，向前冲去。虽然也遇到了几下拦截，但都被两人挡了回去。两骑三人向山林深处急驶而去。

　　跑了约有数里路，展昭和李云天方始扣住了马，展昭道：“他们应该不会追来了，我们在此等等你的两位兄弟吧。”

　　李云天“嗯”了一声，下马自展昭手中接过宛儿，一探脉道：“还好，毒已经暂时被封住，还是要赶紧给她找药医治。只可惜我身上只有伤药，却从来不带解毒药。”

　　展昭道：“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附近有没有小城镇，我们不能去檀州了，估计那些人杀你不成，还是会另找机会的，他们一定会在去檀州的路上再下手。”

　　李云天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来历，又为什么会被人追杀？”

　　展昭一笑道：“如果你愿意说，自然会告诉我，否则我问也你也不会答。”

　　李云天心道，你若真问我来历，我自然不会告诉你，但若是问我为什么会被人追杀，只怕就算我想告诉你，也不可能说得出答案。经过几番交手，他清楚明白的知道，除了那几个杀手他不认识，剩下的黑衣人，从武功上看出，全部是西夏来自幽冥谷的杀手，他们绝对不会是玉公子遣来的。那些西夏杀手，只会听命于党项大族内的少数几位族长。

　　本来他和玉公子计划，让玉公子找几个杀手来，演一出刺杀的戏，好将展昭不动声色地留下，没想到那些杀手的目标竟然会成了自己，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意外，还不得而知，但李云天相信，此事应和玉公子无关，他要借助自己来对付赵靖，绝对不可能对自己不利，只怕要对自己下手的，是身边的人。

　　正想着，忽听展昭道：“有人来了。”

　　李云天仔细一辨道：“是金鹰和莫麒麟。”

　　片刻，两人已找了过来，金鹰禀道：“那些杀手已经全部被打发了，山庄上的那些人已经追下来了。”

　　李云天道：“我们还是赶快找个地方，先帮宛儿疗伤，迟了怕她支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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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道上，躺着数十具黑衣杀手的死尸，尚有几个受伤倒地未死的杀手，被赶来的使双手剑之人一剑一个，全部处死。

　　等人都杀完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你果然行事谨慎。”一眉目清秀的青年从旁闪出。

　　使双手剑之人抱拳道：“扶风见野利将军。”

　　“还是让李元昊跑了。”那人正是党项大族野利家族的首领，野利玉乞。 “这次好不容易抓到机会，那个玉公子竟然有本事说动你师傅，让你和其他几人去助李元昊演一出戏，可见那玉公子身份也非一般。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你师傅和那位玉公子，做梦也想不到，你是我野利家族的死士。本来这计划天衣无缝，李元昊若是死了，正可将全部责任推到那个玉公子身上，因此我才不惜一切，将幽冥谷的死士派来配合你的行动，没想到还是让李元昊跑了。” 野利玉乞不无懊悔地道。

　　扶风也有些后悔道：“是扶风疏忽了，李元昊身边除了金鹰和莫麒麟，突然又多出一个人来，我与他交过手，此人似乎身上有伤，内力不足，但剑法身手实在了得，若不是他出现得突然，李元昊不可能逃走。”

　　“多一个人？”野利玉乞想了想才道：“只怕这人身份也不简单，李元昊花那么多心思，想要演一出戏，多半是给此人看的。”又笑笑道：“只可惜，他没料到，假戏会真做，这次杀不了李元昊，只怕他已看出了黑衣杀手来自幽冥谷，我离开王庭也有一段时日了，卫慕山喜那个老狐狸始终对我有所防备，我不得不先回去了，此地的事就留给你来办，不惜一切代价，绝不能让李元昊活着回西夏。”

　　扶风有些不解地问道：“李元昊现在在宋境内，若是我们把李元昊的身份透露给宋人，自然可以借他们之手，收拾他。”

　　野利玉乞道：“不行，现在宋朝皇帝一心想和辽国、西夏、吐蕃、回鹘等国联盟，以息刀兵之灾，德明王也深有此意，但恐落于他国之后，所以这次才会同意李元昊来中原，一方面交好大宋，另一方面破坏宋辽结盟。如果让宋人知道李元昊的真实身份，他们未必会杀他，还有可能护着他，到时岂不是麻烦？李元昊手下不过数人，加上那来历不明的青年，也不足为惧，我们的人手足够了。”

　　扶风道：“大将军英明，扶风这就去办，一定会让李元昊和跟他的人受首。”

　　“好，那我就先回王庭了。”野利玉乞言罢，转身离去，心中暗道：“李元昊，你不要怪我心狠，要怪只能怪你先欺压野利家族，又负了我妹妹，竟然乘我发兵攻打回鹘之际，和没藏黑云（野利玉乞的夫人）勾搭成奸，让我成为全族的笑柄，我不除你，怎么称得上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