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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天、穿越这回事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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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说起来,求道修仙都有个历劫的过程,一般平安度过去了纵使不能升官发财,其后几百上千年的安逸顺遂还是有保障的。
我问过阿布,他为了自己的五根尾巴还真历过劫。
“天打雷劈吗?”
阿布不屑地哼了声:“老子属火哒!天雷勾地火,会爆炸!”
我深以为意:“噢噢噢,是的呢!那你干嘛去了?”
“下凡做人去了。”
我惊喜:“哇,你一直想着做人,岂非心愿达成?”
“屁咧!”阿布的表情跟踩了狗屎似的,万分嫌弃,“老子是下凡,可不是投胎。大爷的,就去三个月,要我给七对命中无缘的男女凑姻缘,还夺我肉身封印我修为,叫我仙魂附凡胎,太他娘的阴险了!”
“咦?那不就是魂穿?”
阿布斜睨我一眼:“你小说看太多了。”
我讪笑:“哈、哈哈,是格格的书,她喜欢!”
阿布用表情告诉我他不信。
罢了,不讨论这个!
“后来你怎么办啊?看你这活蹦乱跳的样子应该是圆满完成任务,满血复活了,想必过程很精彩,快说说!唉,对了……”
“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
阿布咆哮着打断我的喋喋不休,我望着他抓狂的脸眨眨眼,弱弱把话说完:“你附身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阿布狠狠捂住了眼睛!
(2)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了足有半个时辰,太岁水都笑出来了,还停不下来。
笑得阿布坐到外头另一顶凉棚下去不要理我了。笑得来找我玩儿的蛋蛋、之之和小榭不明所以。
于是我告诉他们,阿布历过劫,他是魂穿去的,附身在一个老乞婆的躯壳里。老乞婆快七十了,只有上下两颗牙,讲话漏风,还有狐臭,哈哈哈,狐臭!
于是后来就变成我们四个一起笑了。
阿布终于恼羞成怒,跳进我的凉棚来指着我鼻子大骂。
“没义气!大嘴巴!友尽啊!”
我挑挑眉毛:“有种你走啊!”
阿布抬脚就走。
“我问温凉也是一样的,她什么都知道!”
阿布很有种,所以他没走,回到我面前抱拳一鞠躬:“大爷,您要听啥,尽管问!”
狐狸此生有两件事不能容忍,一个是被人说丑,另一个就是被温凉揭老底。
(3)
讲故事之前,阿布兀自把天上那些个仙官神尊骂了个遍。大抵说投胎有风险穿越需谨慎,但好歹自己人,不说走个后门,网开一面总行吧?居然如此落井下石!枉费那些个凡人小说里描绘穿越不是王公就是显贵,最不济颜正,在任何世道上都是吃得开的。
偏生他这个神风俊朗武艺卓绝气死潘安羞臊美人——这都是阿布原话——的狐族九公子居然被派了个孬胎。老也就算了,丑也就算了,臭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个女的,又老又丑还很臭的女人啊!
当时阿布就咆哮了。那个气贯山河,吓得乞丐窝里的叫花子撒丫子全跑了!都以为断了气的老乞婆诈尸!
听到这一段,我们四个又笑得滚作一堆!
阿布擦擦额上冷汗,决定无视我们。
因为形象和身份的限制,阿布的媒婆生涯从一开头就注定了命运多舛。
很简单,谁会愿意听一个连饭都吃不饱臭烘烘的乞丐保媒拉纤呢?
如此过了两天,阿布彻底崩溃了。
不是因为任务的艰难程度,而是身上那股子臭味儿,已经把他熏得无法正常思考了。
时值深秋,风卷枯叶满地黄,无边萧索。
阿布不愧是下代狐王,顶着冰凉刺骨的水温就跳下护城河去了,连衣服都没扒。
“可你没有换洗的衣裳了!”蛋蛋很务实。
“废话!”阿布眼一瞪,“不连臭衣服一起洗了,这澡不白洗?”
简直太有说服力!
“你不是被封印了法力?不冷吗?”
之之的提问让阿布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直戳他痛脚。
岂止冷?阿布一下水就冻得腿抽筋儿了,扑腾几下没浮上来直接沉底。
当然明摆着,他肯定没死成。
我特鸡贼地问他:“是帅哥还是美女捞的你啊?”
阿布一脸怆然:“是船工的篙子。他每隔一天就在河里捞垃圾,疏通河道。他捞我上来打了我一棍子,指给我看河堤上的告示牌,那上头写着严禁投河自杀,违者罚做苦役一月。嗳,你们说说,死人要怎么做苦役?啊?”
回忆着的阿布眼中万念俱灰,有一种看破红尘的超然。
(4)
温凉教我看书写字,背成语“否极泰来”、“因祸得福”,很多词语我记忆深刻却理解肤浅。直到阿布用他的经历展示给我看,什么叫运气!
谁能想到一个洗澡差点儿淹死的老乞婆居然被船工认作了干娘?
要说阿布聪明呢!不是人的时候法术高强,做起人来演技精湛,被船工一棍子敲在腿上,当即嗷嗷叫着在小舢板上哭着打滚。
“哎呀哎呀断了呀!”
船工拿着棍子一下懵了,岸上围观者指指点点,谴责声顿时沸腾起来。
最后没办法,船工只得硬着头皮领阿布去看大夫。
腿自然没事。不过乞丐嘛,营养不良身子弱又被秋天的河水激了一下,病怏怏的德性是个有良心的大夫都会动恻隐。于是立即张罗煮姜茶开补药,要船工买账。
人家哪里肯?可架不住人言可畏,只当自己晦气,破财免灾。
却不料乞丐阿布竟拒绝了大夫的好意,直言:“先生有砒霜么?赐老妇一口便是。”
大夫跳起来,阿布就哭。诉说怎样天灾误农背井离乡,怎样儿女离散老伴饿死,怎样生无可恋只求速死,说得见者流泪闻者伤心。
一干人唏嘘感慨之际,乞丐阿布不忘补一句:“我儿若有幸还在人世,也有你这般年纪了。”
他这话是望着船工说的,登时就把人说跪下了,张嘴喊娘,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表白自己年幼丧母,人生未尽天伦,愿以老乞婆为母,发誓给她养老送终。
“后来呢?”小榭问。
阿布挖挖鼻子,改换了索然的面孔。
“后来我就每隔一天跟儿子出去捞垃圾,中午休息时候就在岸上看过路的男男女女。瞧顺眼一对就跑去跟女的说她红鸾星动姻缘将至,然后再跑去跟男的说他印堂发黑年内必有大祸需借婚庆冲喜,并且马上在哪条街哪个路口会遇到真命天女。”
我嘴张老大:“这能成吗?”
“把‘吗’字去喽!老子最后还给儿子说了个媳妇,七断姻缘两个月就搞定,蹬腿闭眼回来了。”
“真不知说你聪明,还是凡人太天真?!”
“噢,也不是啊!”阿布把挖出来的鼻屎在指尖搓成团,“我说了三十七对呢!被六个人骂神经病,十一个妹子问我那个命中注定的人是不是石崇,还有七个混小子吐过我口水。所以说,成功是个概率学!”
蛋蛋歪着头:“石崇?那个铺了五十里锦步障富可敌国的石崇?你去了西晋?”
阿布点点头,忽化出自己的五根尾巴,指着其中一条道:“一根尾巴是狐狸,两根尾巴是狐妖,老子为了得到第三根升格作狐仙,真是历经坎坷啊!”
我点头附和:“是啊!早知道你就要饭去石崇门口,然后跟他说街上妹子都是他的婢妾,娶了就可以长命百岁,一了百了多省心。”
眼前衣袂晃过,我抬头,看见阿布张大眼睛定定望着我。
“干嘛?”
“啊啊啊啊啊——”阿布捧着我脑袋拼命摇晃,“我怎么没想到?我应该去给石崇说媒。既然都命中无缘,他娶几个娶谁都无所谓啊!他有钱可以包圆天下美人啊!为什么我这么蠢啊啊啊啊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没节操没下限的阿布脑子变钝,我只晓得自己这辈子绝对不要修什么仙。历劫这种事儿,敬谢不敏!
我嘛,当妖怪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