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三章 后山春青,居竹童年 ...
-
……
“战争”是残酷的,日子是飞快的,就这么在和英儿的打打闹闹中,在华生叹息着温和的收拾残局中,六年转眼即逝。我和这兄弟俩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好,而感情上我们早已把彼此当成了亲人。
这里基本就我们三个人,少有外人来访,偶尔会有些貌似下人的人来送平时的用度米粮,有时华生也会自己下山去买。
我们住的地方不算小,五脏六腑样样俱全。三间主屋面南而居,一间我的,一间华生和英儿的,另一间一直没人住权且当成了库房。如此,仅我们三人是足足够了。
以前我住的是那间库房,因为屋子小、好管理,而且据说风水好(风水好?没看出来,夕阳倒是好看的)。风奴去世后我总睡不好,就换到了中间的主屋。主屋挺大的,分里外间,华生很多时候住在外间,方便照顾我。
另有一间厨房,一间柴房,屋前还有一个精致的小院子,院子包围在疏竹鲜花中,华生还在院中辟了一片小地方种了些时令果蔬,很是方便。
院子右后方有一片桃林,春天桃花盛开的时候非常的漂亮。春光明媚,粉花灼灼,随风飘飞,如入仙境,我们管这里叫“桃花坡”。
有次看着这里的美景,面对静静赏花满身温柔的华生时,我禁不住对着他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华生惊奇的看着我:“小姐知道《诗经》里的句子!打哪听来的?”
“哈~,什么诗经?”心中暗叫声糟,不自在的打起哈哈来。
英儿适时的凑了过来,不解的看着我们:“什么妖妖,捉捉的,要捉什么妖怪?”
斜睨了他一眼,此时不跑更待何时,经过他时轻声说道:“没文化!”
英儿疑惑的看着我,虽然没听懂我的意思,可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便缠了他哥哥得了答案,然后跑过来不服的说:“不就是说桃花吗?有什么了不起!”
“‘华生’这名儿大概就是从这句《诗经》来的。很美的,你不知道?”摸了摸脖子上的镯子,吐吐舌头。
虽然没几岁的小孩说这句话奇怪了些,不过他那么大点儿个孩子,知道什么?呵呵,我也就是这么欺负他。
英儿涨红了脸:“谁说我不知道,就是没告诉你。”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的名字更美,落英缤纷!”然后骄傲的抬起小脸。
我嗤笑出声:“花而实者为华,花而不实者为英【1】。这落英嘛,自然得赶紧美美。”
我是一顿咬文嚼字,英儿则是一顿头晕脑胀,最后是一脸疑惑,不确定我到底是赞他,还是骂他。他倒也聪明,一言不发的溜了。后来他知道了意思,好一顿大哭,差点没把名字改了。
沿着桃花林翻过后山是一个大峡谷,这个峡谷更是美不胜收,长满了一种从没见过的树,绵延数十里,蔚为壮观。
这种树的生长期很长,一颗成年的树就要长上好几百年。它的叶子春天葱绿娇嫩,夏天密荫如盖,秋天竟像枫树一样红的如火如荼,更奇的是冬天它也长叶子。它的叶子的形状有点像枫树,春天小些,夏秋差不多比春天大一点,秋天这种叶子就慢慢落净了,到了冬天已经是满树椭圆肥厚的叶片,那叶子就像我前世儿时看到的一种叫玻璃翠的植物的叶片。表面还覆着层厚厚的油脂,大概是防止水分流失的,真神奇!因此,它有个很美的名字——春青树,意思是如春天般永远苍翠。春青,青春,果然很美!于是我干脆就管这儿叫“春谷”。
这种树春秋两季换叶,春秋两季开花,春秋两季挂果。春天时冬叶渐渐枯萎,秃秃的枝干上便适时的开满了粉色妖娆的花,花侧伴有嫩白的絮。风一吹,花瓣花絮纷纷随风坠落,煞是美丽,仿若三月樱花。春花落尽,叶子也长齐了。秋天夏叶枯萎,秋叶复起。秋天的繁花更美,红的如火如荼,与春花不同,却是稀稀疏疏掩映在如火的叶子下,花旁并没有絮,细看之下,仿似冬日的红梅。所以素有“春樱秋梅”之说。
春天的果实是棕黄色的,大概是经过冬天,不是很水润,乍看之下与树枝融为一体;秋天的果实则是棕红色的,饱满如滴。果汁倒都是乳白色的。
后来我和英儿偷偷爬上去摘过些果子偷吃,居然是小时候养我的那种汁液。我当时就想:怪不得这里的人这么崇拜它,原来是可以代替奶品那。它有个名副其实的名字——乳果。太神奇了!英儿那傻小子就只知道吃,天天惦记着多摘几颗解馋。我也好不到哪去,趁华生不注意偷爬过好几次,虽然被狠狠的骂了好几顿,仍旧乐此不疲。
偷果子吃这种事之所以躲着华生,是因为这里的人很崇拜这种树,平时不准破坏树的任何一部分,连一个小树枝都不许砍,春秋两季更是严禁小孩子攀爬,说是育果中的树不容亵渎。话说这里的“春青教徒”都虔诚的要命,一棵春青树上决不会摘超过十颗乳果,采前采后都要大拜大叩。想我和英儿可是逮着哪棵就死命的吃,从来不知道节制,更加不知道要叩拜。
这树不但神奇,有些地方还很奇怪,树顶的枝叶特别繁茂,我在顶心处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杏核大小的瘪瘪却并不干枯的果子,冲上的那头咧开一个小小的口儿,摘下来尝尝,又苦又涩,好难吃。第一次尝过后我漱了好久的口,幸好没毒。不知道这树长这么个东西有什么用?不久我就对它失去了兴趣。
后来偶尔发现乳果的花萼很像奶嘴,不过仅是形状像,这么硬又没有孔,怕是要咽死小婴儿了。要是能当奶嘴用,赶明儿弄它几十车弄到山外卖去,还不狠赚它一笔?!
有时候我发现我也是很恶劣的,我拿了去掉枝的花萼,故意在英儿面前要他想想这个像什么?他研究了几天,我就问了几天。直到有一天他火红着脸恼羞成怒了,我才放过他。这事让我乐了好久。
我们常常到此玩耍,经常会看到一些奇花异草、珍禽异兽。这春青树极有灵性,它周围的生物总是能长的特别好。
忘记了是哪一年,我和英儿又在山中玩耍。远远看到一条巨蟒,好吓人!我们见了它不害怕反好奇的想看个仔细。近了看我们更是狠吃了一惊。那蟒蛇却正正缠着一人,他的头歪倒在一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英儿立刻勇猛的……一把把我砸到了蟒蛇身上,我满脸黑线。老大我不是这么用的啊!
他倒不是害我,而是……
唉!一言难尽——是这样的,这满是春青树的春青山俨然是动物的天堂。飞禽走兽还好,顶顶让人害怕的是那些蛇虫鼠蚁,因为那些东西总是静悄悄的、不知不觉的、无孔不入的偷袭,让人毛骨悚然。可是,奇的是我居然一次也没有被咬过,甚至是蚊子!!这自然瞒不过英儿,自从他发现跟我这一好处后,就时常把我当蚊香用,更过分的是什么犄角旮栏都先把我塞进去试试。弄的我那叫一个怒!
我想来想去觉着不太可能是我本身的本领,摸摸脖子上的紫翠,大概与它有关。没想到它倒还有这般功用。
说远了,我砸上了蟒蛇,那家伙一眯眼,嗖的就一头冲向我,可是离我不足一尺时忽然脸色大变(请容许我这么形容它的表情),以一个不可思议的直角转身逃窜而去。
我甩了甩手,试图甩掉那滑腻的恶心感,然后就和英儿过去看那人。还好有气,那人显是被缠的厥了过去。拿了山里常用的解毒丸和醒神丸迫他吞下,我又使劲掐了掐他人中。但愿有用吧,不然,呃,我是不是要试试人工呼吸?不过看他发青的涂满泥巴的脸,我怀疑自己下不下去嘴。我这边正胡思乱想,那人咳嗽了声便醒了。
他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看着我们,接着艰难的又咳了声,然后只吐出了一个字便又晕了过去。那个字是“洪”?“宏”?或“红”?
谁知道?!反正这就是我们和子渊认识的过程。
不过后来我很后悔没给他人工呼吸。小帅哥啊!
嘿嘿,玩笑的。说他是小帅哥,是因为他虽然不是“大”帅,却是很有味道的“小”帅!可惜令人痛心的是他居然已经成婚了。看他忧愁的神情似乎有点不幸福,可嘴巴上却一个劲说自己很幸福很满足。奇怪的人,难道是痛并幸福着么?又或者……他的“妻子”是男滴?接着我又是一片yy不止。
子渊对山林很熟悉,他在春青山的日子里,常常跟我们讲许多奇闻怪谈,山水变幻,还有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动物啊,甲虫水蛭、猛兽怪音什么的。小孩子哪有不爱听的,就是我也听的欢喜的不得了。
有时候我们也奇怪他在这里做什么,他却听了只是笑而不答。
一日我和英儿居然看到他跪倒在他临时搭的居屋旁的巨大春青树前,低眉垂目,神色庄严,双手轻握置于腹前。
“他在做什么?”好奇怪啊,难道他要摘乳果。可又不像。
“不知道。”英儿和我一样懵懂。
他忽然从那“仪式”中醒了过来,转头望向我们这里。
咦?怎么好像衣衫不整?
他身形微动,我眼前一花,呃,衣服很整齐。他冲我们招招手。我俩就乖乖的过去了。
看了看他,我一个没忍住便问:“子渊你在做什么呀?”
他摸了摸我的头,未回答我,反问道:“这里是你们到的最深的山林了吧?”
“是。”
“初凤可知道,春青树是万灵之祖。她孕育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生命。在大山深处受春青树庇佑,万木繁茂,层叠相连。有好事者曾经偷偷扒开那里的土地看过,大部分长在春青周围的植物都和春青树的根长连在一起。因此,人们都说春青树下的土是圣土,能够在树下生长的都是神选的。在树下孕育过的种子,会比寻常的长的好上十倍不止。你没有见过那样的奇景,那些神选之子,一层一层,彼此套迭,小植物附着于大的,大的附着于更大的,树下夏季高温潮湿,树叶上总是凝水滴露,青苔藤类植物遍布;冬季也比别处更加温暖不容易结冰。再没有比那里更有生机的地方……”
“子渊你讲过了。”初听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词“热带雨林”,不过可惜这里不是热带,那就勉强算它个“温带雨林”吧。
“嗯……啊,故事都给你们讲完了呢。这可怎么好?”
“瞎说!瞎说!子渊你可不能藏着掖着!”
“诶!被你发现了!不过以后真的不能给你们讲故事了呢!”说着他眼神变得幽远了起来,接着叹了一声:“已经一年了……”
我们也是一怔,是啊!他在这里居然已经呆了一年了。
接着他振作了下精神道:“我要回去了,也许……”他脸上挂上了几分期盼:“也许她已经在家等着我了呢!”
我刚想问:她现在不在家等你吗?他便笑笑的说:“我有临别礼物哦!”
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不停蠕动的布袋。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只幼虎!而且是白色的!
“它叫白兽,或虎兽。这可不是普通的虎,你们仔细看它的额头,”闻言我们忙去看,竟然是一块鹅卵石大小的石头似的东西!我细打量起它,这小家伙身上不长任何斑纹,脸上却挂满了奇怪的纹路,像鬼脸,额上又有那么个东西,长的真怪!“它很稀有呢!应该还不到一个月,前几日我见它被狼群围攻,所以给救了下来。就送给英儿养了玩吧。”他摸了摸英儿的头,英儿乖巧的伸手抱住那幼虎,乐的不行。
流口水,流口水!这是给英儿的,那我呢?我呢?
看着我期待的眼神,他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册子和一个墨色的珠子,道:“我见你有先天受损之像,与我……与我有些像呢。这是我修习的笔记和一颗黛珠,也许他日对你会有些用处。”
我拿了它,有些泄气。珠子虽漂亮,却没有英儿威风呢!他有男女偏见!翻开来看,却是一怔,上书“阴阳修习手札”。我的神经一下子就搭歪了,“阴阳双修”?
其实不是,当时我还不怎么认得那些字,不过让人欣喜的是,这是我见到的第一本看的懂的繁体书。以往见的全是篆字题名,害我郁闷了好久,还以为以后要变完全的文盲了呢。后来我细看了,似乎是引导体内真气什么东西运行的东东。当时我也没在意,黛珠我配在身上,这书却落到了角落里作纪念去了。
子渊走了,小白兽留下了。我好喜欢它,可是这小东西却是生生的气死人。跟华生英儿都好的没话说,对我却奇怪的是不仅是不待见,还处处作对使坏。每天不是猛窜出来扑我咬我(虽然它牙细小,咬的不太疼),就是用牙撕碎我的东西;不是把它吃的东西通通往我被窝里拖,就是把它的吃饭碗掀翻在我的衣服上。紫翠啊,紫翠!你怎么对它就无效了呢!
而且华生和英儿都异常疼它,连我的账都不卖了。恨的我只能镇日叫它“小白”出气!我的地位咋就这么低下了呢!
当它待了两个多月,我都要以为它就会在这儿待一辈子时,某天森林深处传来虎啸声,说是虎啸也就是配合白兽的形象。那声音可比虎啸恐怖多了,震耳欲聋,响雷一般炸的人心里突突的。
小白兽听了在屋子里上蹿下跳,我以为是吓的,华生却一脸的沉思。然后,打开了门,小白就一下子冲了出去,跑到门口时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就头也不回的冲向后山。我不解的追了出去,华生拦住了我,告诉我那是小白的娘在唤它。我看了看远方有些怔忡,心里对这个小白眼狼有些不是滋味,却也没说什么。不久,我们就几乎把它给忘了。
谁能想到无论是子渊,还是这白兽将来都和我们有剪不断的联系呢?
呵呵,跑题跑远了。这是我们家屋后趣闻轶事,接着回来说说我们家前头。这屋前右侧嘛是一道绝壁,绝壁对面是一面很近的山,山上飞泻下来一片很大的瀑布,声势浩大,非常壮观。夏季水多的时候甚至会有几缕水丝随风飘入屋中。
瀑布近前修了个草亭,不知道是什么草,常年淋水也不见有多湿。下面的悬崖虽然可以看到底,可也高的吓人。飞流的瀑布冲下山侧拐了弯,三转两转就不见了踪影。徒留这深沟响涧。看这气势,我自然而然的给它冠名“飞瀑亭”。
屋子左侧再普通不过了,不过是一片葱绿的竹林,虽然在北方之地(从这儿四季分明,还有雪,太阳的位置,我断定这儿是北方)很少见竹子长的如此之好,不过看着那么一大片壮丽的瀑布我也没觉着很奇怪。这竹林很深,一眼望不到头儿。我偷偷进去过,差点儿没迷路,最后是找到绝壁,沿着悬崖边儿才回来的。自此,我再也不敢往那里去了。后来我才知道里面是有阵法的,怪不得我走不出去。
我一直以为下山的路是在屋子的左后方,这不能怪我这么想。
右前方是绝壁瀑布。左前方是“此路不通”的竹林。右后方是绵延好几十里的“春谷”。后方是山顶。那就只剩下左后方了!
其实也不算错这竹林与其说是在左前方不如说是在整个左边,由于地势(后面是山,左后方又有些巨大的山石,竹子林又是从我们门前斜向下长的)的关系,才让我产生了错觉。
而今天刚过晌午,就来了两个面貌清秀的青年,自称文虎文秀。我那叫一个激动啊!那个文秀是我来这儿后见到的第一个女性同胞,因此直盯着“她”瞧,后来才知道,竟是一个男生女相的,顿时僵掉。他们向我行礼后,指着竹林说是奉公子之命来接我。
我疑惑的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站在那里的华生和撅着嘴的英儿。华生低头小声跟我解释:“是小姐的父亲——明月公子,翠山徐霁月。”
啊?!我错愕!正牌老爹要出场了?
【1】开花结果的花称为“华”,开花不结果的花称为“英”。《诗经》中《桃夭》是恭贺新婚的诗句,其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称赞的正是新媳妇。一是说它好看——“夭夭”“灼灼”,再有就是“华”本身就有“结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