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夏》汲秋

34、34、7月10日—【崩溃】

　　34、7月10日—【崩溃】

　　面对我的询问，她们三个人相互看了几眼，最后，尚小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口：“是，我们知道的。”
　　“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知道张一鸣的名字吗？”
　　“因为……”她偷偷看了看孙筱筱，然后先对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原来，她一直到现在也没让孙筱筱知道寝室里曾经来过一只兔子。
　　孙筱筱听了她的道歉，暂时表示不追究，只让她先跟我把情况说明白。
　　尚小晴的说法和我的推测差不多，那个时候，她送走了兔子，却还是想要玩，所以就求着南歌，想见一见兔子。
　　“南歌的意思是她从张一鸣那里把兔子抱给我玩，她不希望我见到张一鸣，但是张一鸣却坚持要见她的室友。南歌虽然想向我隐瞒张一鸣的存在，但是如果一直拒绝就会被怀疑，所以她最后还是带着兔子和张一鸣一起来见我了……”
　　“南歌告诉我那只是她一起上公选课的朋友，刚好聊天时他说他喜欢动物，所以就托给了他……当然，南歌有那么多前科，我也不信她的……”
　　“后来我还见过张一鸣几次，所以……就知道了他的名字。这次事情……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死的是张一鸣，直到那天被警察单独带出去谈话……在谈话的最后，我问了警察，他默认了，所以……所以我后来就把张一鸣这个名字告诉她们两个了……不过盛夏，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我只是觉得……觉得你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所以……”
　　我点点头，表示我本来确实对这事没什么兴趣。同时，我心里想着，要不是陈暮凉当时脑子转得快，指出很有可能是她们几个在背后动手脚，我可能到现在也不会去怀疑南歌的死有蹊跷。
　　“这件事情，你愿意这么解释就这么解释吧……”我看看她，又继续说，“但是，陈暮凉另外调查到了一件事……”
　　“什么？”
　　“杨旭天的通讯记录……”
　　“上面有什么？”问这话的是吴双。
　　我皱着眉，觉得她赶着问我这个问题有些古怪，但是我没有深究，只是回答道：“有尚小晴的号码……”
　　“小晴？”吴双先是一愣，然后看向尚小晴，“为什么？”
　　“我……我，杨旭天找不到南歌，所以给我打电话……这个，不是很正常吗？”
　　“恩，是很正常。”我点点头，“不过，事发前几天，南歌根本没回寝室，如果杨旭天真的是来找南歌的，那么你不是应该告诉他南歌不在寝室，然后立刻就把电话给挂下的么？”
　　我刻意把语速放慢：“所以，我和陈暮凉都很疑惑，那几个电话，你到底和杨旭天说了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有……”
　　“盛夏！”孙筱筱喝止了我，“你有点过分了！”
　　“过分……”我机械地重复着这个词语，现在夜色已经非常非常浓厚了，风也开始越刮越大，原本我们还能借着远处的灯光看清彼此的样子，现在却几乎不能了。
　　“我也不想过分，陈暮凉利用我，我也不想让他如愿，只是现在，我更想知道真相。说起来，你们也都知道的，杨旭天曾经说过，‘如果南歌敢跟着别的男人跑了，我会先杀了他们两个，然后再自杀’……”
　　“你的意思是，尚小晴故意向杨旭天透露南歌和张一鸣在幽会的这件事情，好让杨旭天去杀南歌？你开什么玩笑，小晴是这种人吗？”孙筱筱立刻为尚小晴辩驳，“再退一步讲，南歌跟多少男人搞过，她为什么就非得挑张一鸣去检举揭发啊？！”
　　“对啊，盛夏，这次真的是你推理小说看多了……”吴双也附和道。
　　“我只是心里有疑惑。”我刻意把语速放柔和，安抚一般地问她，“小晴，我真的很想知道，那几个电话，你究竟说了什么，我不是想为南歌报仇，我也讨厌她……只是，有些事情，还是说出来会比较好，你觉得呢？”
　　“我……”她的声音很低很低，过了许久，她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慢慢说，“我……杨旭天他打电话给我，问我南歌在不在，我说南歌最近都不在寝室，他然后就问我南歌都做了什么，我缠他不过，就回答他了……我……我只是告诉他南歌最近和张一鸣走得很近，我以前都没有说过，这一次，实在是杨旭天他太执着了，我拗不过……我也不知道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声音在风里变得支离破碎，我听了，心里堵堵的，也很难受。
　　“你明明知道杨旭天是怎么样一个人……”这是吴双的声音，“你怎么可以……就算杨旭天再怎么缠着，就算你再讨厌她……”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一直觉得他当时的话也只是随口说说，我哪里知道他是说真的……一般说要杀一个人，不也都是放在嘴上说说的吗？谁会真的去做啊！”
　　“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一桩事先张扬的谋杀案》，里面的行凶者也事先告诉所有人他们要杀人，可是没有人信，所以导致惨剧发生……”说这话的是我。
　　“可那只是小说吧！就算有现实背景，也只是小说吧！活生生的用西瓜刀杀人，我怎么可能预料得到！”说到这里，尚小晴哭着喊了出来，“这两个月，你以为我不难过吗？我拼命告诉自己，和我没有关系，和我没有关系，我想尽一切办法说服自己讨厌南歌，还告诉自己就算这件事不发生，杨旭天也总有一天会杀了南歌！这么多天，我以为我终于做到了，可以不在乎了……可是盛夏，你到底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个对你没兴趣的男人嘛！”
　　“我……”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承认，更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强烈，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刮起了一阵大风，风里夹着几个细小的雨点，似乎是要开始下雨了。
　　“要下雨了……”孙筱筱的声音听上去也很悲痛，“小晴，你该早点告诉我们的。都是室友，说出来了也不会怎么样……你这么憋着……哎，不过盛夏，你也是，干嘛非要弄清楚呢？”
　　“我也不想……”我怔怔地，对尚小晴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难过。”
　　她不理会我们，干脆蹲在地上大哭。
　　“小晴，盛夏她也不是有意的……你也……不是有意的。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这就是我们几个的秘密，从今天开始，我们谁都不提了，好吗？”
　　“你们说得那么轻巧……我心里有多自责你们知道吗？说到底都是怪我……我……”她说着，又哭了起来，“我当时削苹果皮，说是许愿，我就是希望这件事永远不要被别人知道……早知道就该好好练的……这样……就能实现愿望了……”
　　这一刻，我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了那个沾上了血的、氧化了的苹果，心里骤然一凉。
　　“对不起，对不起……”我喏喏地重复着，心想既然尚小晴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这件事也就有了了结，虽然比预想得简单一些，但是对那些亡灵，对我们这些心存疑惑的人，这都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好了，起来吧。”吴双似乎把尚小晴拉了起来，“本来他们自己也不是完全无辜的，俗话还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们几个要真是身心健康，三观端正，你就算想做什么，也做不成，所以这事说到底，还是怪他们自己。不过你既然自责，下次，好好去他们三个的坟前面，上束花，道个歉，也就好了。毕竟人都死透了，你再怎么哭也没用。说得难听点，这种事，连警察都懒得来抓你……”
　　之后，我们三个又轮流劝了她好一会儿，尚小晴才停了哭声，默默跟着我们向大院走过去。
　　我为自己这不谨慎的行为感到懊悔，但还好，事情总算平复下来了，只等回头和暮凉报备过，就算完事。
　　如果陈暮凉真的像我自己编造的、像孙筱筱笃信的那样对我没有兴趣，那我也只能认命地和他分手……
　　只希望不会是这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