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帝狂想曲(第二部）》沫叶

63、六十三 雨后的休止符 （一）

　　“外面下雨了。”泷荻之介走到宿舍的落地窗前面说道。

　　“哎？”宍户亮似乎还沉浸在凤那段不愉快的往事里，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有点茫然。

　　这时房门被“砰”地砸了一下，岳人急促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大声地说道：“监督让所有人到训练馆里集合。你们两个快一点！”

　　“走吧。”泷荻之介从窗边走回来说道，“有你刚才提供的线索，我想不难查清楚对方的来路。照你对他的第一印象看来，对方显然不止是回来见老朋友这么简单，不过也不一定就是恶意。总之我们先去训练吧。”

　　“嗯。”宍户亮点点头答应道，拿上球拍准备出门的时候，原本揣在裤兜里的手机发出没电了的提示音。宍户亮想了想，把手机掏了出来留在宿舍里充电，然后跟在泷的后面出去了。

　　一般说来，东京的这个季节很少会下这么大的雨，而这种反常的天气也给宍户亮心里带来一丝隐约的不安感。所以下午的训练刚一结束，他就立刻飞奔回宿舍去取手机，同时决定回市区以后去配一块备用电池――在这之前，他从未觉得有随时和另外一个人保持联络的必要性。

　　刷卡进宿舍房门的时候，宍户亮已经听见了手机在发出“有来电”的鸣声，结果在匆忙经过泷的那张床旁边的时候还被绊了一下。“见鬼！”宍户亮一边揉着被撞疼了的膝盖，一边去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长太郎在搞什么啊？居然打了那么多个电话，又没有一个留言。”发觉手机里那些电话又全是凤长太郎的杰作时，宍户亮忍不住抱怨了一声，不过还是立刻摁下凤的号码拨了回去。

　　“关机了？”宍户亮觉得自己心里那丝隐约的不安似乎扩大了。用力地甩了甩头之后，他又拨通了凤家里的号码。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听筒那边传来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声。宍户亮认得那是凤母亲的声音，然后便被告知凤长太郎下午出去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宍户君，我有点担心。”凤那位美丽端庄的母亲在电话那头说道，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忧虑，“那孩子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就算一时间赶不回来也会打电话回家，免得家里人担心。现在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如果你联系到他，请让他立刻打个电话回家好吗？”

　　“我知道了。找到他以后会立刻让他跟您联络的。”宍户亮一边安抚着凤的母亲，一边扭头去看窗外已经开始变得很暗的天色，挂断了电话之后忍不住一拳打上了床头，咬牙道：“长太郎，你到底跑去哪了？居然让人这么担心，笨蛋！”

　　“怎么了？”随后进来的泷荻之介被宍户亮打向床头的声音吓了一跳，

　　“长太郎不见了！”宍户亮的脸黑了好几下，最后泷才听到了从他牙缝里蹦出来的这几个字。

　　“也许是被这场大雨困在哪里了吧？”泷荻之介很好心地安慰道，随后也掏出手机加入了寻人的行列。

　　而这时的凤长太郎却独自漫无目的地走在暴雨中，对路人奇怪的眼光视而不见，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刚才发生的一幕。昔日曾是儿时乐园之一的红房子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成为了其他人的居所。凤长太郎偶尔经过那里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停下脚步朝里面看上几眼，同时忍不住怀念起曾经在里面有过的快乐时光。想不到今天却让他看见了一个做梦也想不到还会在这里看见的人――风间秋也。

　　认出了儿时的玩伴之后，他对自己说过些什么，凤长太郎其实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因为紧接着天上就开始打雷闪电，而秋也似乎也并不想在这个时候遇到他的样子。沉默地和他对视了一会之后，秋也就和一个从房子背面转出来的混血少年跑开了。但是在那样的混乱和匆忙当中，凤长太郎还是非常清楚地看见了秋也那种嫌恶的眼神。

　　“他说后悔认识你和你的家人，其实就是不想恨你们的意思吧。”海滨那晚宍户亮的声音似乎又在凤长太郎的耳畔响起，结果令他的嘴边牵起了一个痛苦的弧度，像是对眼下并不在身边的人，又像是对自己说道，“结果我还是没有被原谅呢，亮。”

　　随着窗外的一声雷鸣，远在数十公里以外的宍户亮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掌中的手机险些滑到了地上。

　　“当心！”泷荻之介眼明手快地一把接住了从宍户亮手里滑落下来的手机，发现宍户亮脸色铁青之后，便伸手推了他一把，说道，“回城最早的巴士也要等到晚饭后才会出发。你现在就去找监督，让他帮你找辆车回东京。这里的东西我帮你收拾。走吧！”

　　“谢、谢谢！”宍户亮像是被泷推醒了一样，立刻抓起手机跑出了宿舍。

　　因为外面一直下着倾盆大雨的缘故，森永监督帮忙找来的司机也不敢开快车，所以等到宍户亮搭乘的私家商务车驶入市区的时候，天已经完全变黑了。宍户亮让司机开着车在凤长太郎常去的地方兜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之后，最后只好请求司机把车停在了学校门口。如果这里还找不到长太郎的话……

　　宍户亮用力地甩甩头，制止自己再朝不好的方向想下去，然后猛地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身后的司机忽然叫了一声，“等一下！”

　　“什么？”宍户亮心急如焚地回过头去，随即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司机抛过来的东西――原来是一把雨伞。

　　“别太着急了。如果这里还找不到你的朋友，我们再开着车继续找。”一直背对着宍户亮开车的司机把头从驾驶座上伸到后排来说道。

　　“多谢！”宍户亮撑开雨伞，勉强朝司机笑了笑，然后飞快地转过身朝学校里面跑去。他的身后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看起来急促又醒目。车上的司机看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关心朋友的孩子呢。”

　　“啊欠！”坐在学校天台上的凤长太郎猛地打了一个喷嚏。他明白自己有些感冒了，可还是懒得挪动一下位置，只是仰头看着天上似乎再也不会停歇的雨水――他完全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走到这里来的。

　　高中部教学楼的天台是宍户亮升上高中以后两个人最经常的见面场所，眼下对凤长太郎来说，却成了某种意义上的避难所。包里的手机被雨淋湿之后已经没了信号，而意识到就算自己打通了宍户亮的电话，他也不可能立刻出现在自己眼前、只不过白白让他为自己担心之后，凤长太郎也放弃了寻找其他电话的打算。

　　“我真是逊毙了。”凤长太郎嘴里说着宍户亮的口头禅，慢慢地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了臂弯里。冰凉的雨水立刻被冷风刮着沿脖子灌了进来，他也懒得理会，直到领口被人用力地揪住提了起来。

　　“臭小子，你给我差不多一点！真是难看死了，逊毙了！”熟悉的怒骂声里掺杂着掩饰不住的焦急和担心，让凤长太郎瞬间体会到了奇妙的安心感觉，然后看也不看地就把来人死死抱住了。

　　“亮，我看见秋也了。”凤长太郎带着抽气的声音让宍户亮猛然一惊，然后才是迟来的放心感觉。

　　“看见他又怎么样？你真是个白痴！”宍户亮一面大声地怒斥着，一面把凤长太郎带到雨淋不到的地方，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之后大声地说道，“他要是敢对你做什么蠢事，我绝对饶不了他！”凤长太郎闻言只是死死地抱着好不容易等来的人，全身都已经变得冰冷。

　　而在天台的上空，东京这场由热岛现象造就的暴雨还在发泄似的冲刷着底下的这个世界，似乎在等待着有人来划上一个终结愤怒的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