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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琉月巫女 ...
锦台宫,公子申已经隈在母亲樊姬怀中睡熟,公子谷臣支着头坐在一旁,眨着眼睛,却强撑着,樊姬垂着眼睛望着一明一灭的闪烁着的油灯,全无睡意。
侧殿的大门支呀一声打开,有人悄悄走进来,轻声向她禀道:“大王命巫师收蓝姬为徒。”说完,看两人都侧过耳朵来听,连忙低声将所发生的事情向樊姬禀告,谷臣脸上露出错愕,回过头来,樊姬却是不动声色,无喜无怒,沉吟片刻,她含起笑意说道:“这个女子倒有些运气。”
谷臣不解,犹豫片刻,开口问道:“她对母亲并无威胁,母亲为何不放过她?”
将他瞅了一眼,樊姬面上却露出几分忧色,却仍旧是淡淡的语气说:“我是担心你父王!”
谷臣闻听面上一滞,神色变的黯淡,小声自言自语道:“她……真是可怜,从陈国……”
“住口!”樊姬连忙将他打断,正色呵斥,谷臣噤声,低下头,却悄悄抬起眼睛偷偷打量自己母亲。
见谷臣如此,樊姬脸色变的和缓,口中轻轻一声叹息,向他说:“那女子虽处被虏境地却仍旧有如此气节,母亲也钦佩不已,但是你父王……”
“可是……”公子谷臣仍是不甘心,又说道。
樊姬打断他,不耐烦的抬起眼皮,望了他一眼,眼睛透出几分凌厉:“对这女子不该如此关关心!谷臣你......”
谷臣吓了一大跳,连忙大喊:“怎么可能?不说是父王的女人,就只是一个普通女人,不美,性情怪异,举止粗俗不堪,说是谷臣对她起意,真是在侮辱谷臣!”边说边将一双眼睛瞪的有如牛铃,又是咬牙切齿,又是皱起眉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被他的模样逗乐了,她的脸上显出几分溺爱,拍了拍他的头,他气愤的躲过,她笑起来:“好了,好了,刚刚说了两句,你便气成这副模样,怎么还象孩子似的!”说完脸上却拢上一抹愁云,陷入沉思。
“母亲?”公子谷臣疑惑不解,连忙唤道。
樊姬醒悟,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对我,你父王总是不错的!”
谷臣闻听,面上却显出几分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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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是楚国第一大巫,还是楚王的卜尹与谋臣,能够预知未来,通晓过去,善降鬼神,能起死回生,楚王对他信任有加,能够跟着他学习巫术蓝姬真是运气!”
“十六岁开始学习巫术,因天生具有通灵神力,三十岁便学有所成,做为楚国法术最好的巫师和最又才能的谋臣受到楚王重用。”
“至今独身,多少王公贵族想把自己女儿嫁他为妻,他却抵死不从!”
……
秋将一只蓝布包袱紧紧抱在怀中,(那是她和叶蓝两人的行李,)卧在车厢的一个角落里,兴高采烈,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叶蓝靠着车窗旁,听着她说话,瓷白的脸颊上隐隐流露几分灰败之色,深蓝色粗葛布的帘子被她掀开来,车帘外面一片宁静和清冷。
暮春三月的天气,刚刚洒过一场小雨,淡淡的冰凉的青草和着泥土的清香时不时扑进鼻子,马车的车辙压过落在青石甬道上的粉色和白色的花瓣,当晨曦的第一抹阳光洒在宫廷上空时,一辆马车便载着她和秋离开了宫庭,驶向的是一个她所未知的地方,那里,等待着她的不知道会是什么,但无论如何,她也决不会让自己再被人所欺辱,想到这里,一抹微笑悄悄浮上她的脸颊。
马蹄的哒哒声渐渐变的和缓,马车慢慢穿过一个热闹的集市,沿街叫卖的小贩和捧着各种物品找人交换的平民比比皆是。人们摩肩接踵的处在这样一种喧闹中却并不感觉难过,这种世俗的吵闹似乎隐藏着一种平凡的快乐。
一辆马车从她们的车子旁驶过,几乎将整个道路堵塞,马车同样是用蓝色布幔紧紧包裹,同样是用铜钉将杨木车轮紧紧固匝,发出支支扭扭的声音,她感到有趣,便支着脑袋,向那车子上张望。
公子午透过遮蔽在车窗上的蓝布帘子的缝隙,突然瞅到了从他眼前略过的车上坐着的女子,连忙掀开前面的车帘向着急车夫命令道:“调头,快调头!”
侍从伯乙坐在他身旁,被他的举动吓的大惊,将他一把拦住,小声不迭的说道:“公子!楚国!这是楚国!”
公子午猛然醒悟,悄悄的退至车厢内的黑暗角落里,伯乙方才将车上刚刚掀起的帘子打落。
“伯乙,我好像真的看到她了,”见他做回车厢,公子午说道,暗沉的车厢中只有他的眼睛显得闪闪发亮。
“公子!”伯乙苦下一张脸,无可奈何的叫道。
公子午瞅了瞅他,却皱起眉头,无奈的叹息着自言自语:“虽知无望,然而心中却仍以为她还活在这世间!”
“公子!”伯乙感到无奈,又叫了一声,随之络腮胡子下藏着的那张脸便倏然间变的胀红,一副就要哭泣的模样。
一个粗人整日被他逗惹的直哭鼻子,却有几分滑稽,公子午眯起眼睛,忍不住捂住嘴巴,轻声笑起来,笑完却感到几分疲惫,靠在车厢内铺裹的蓝布板上,眼睛望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方向,却悄悄浮起一抹水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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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台宫,公子婴齐的第二封书信被呈给楚王。
“…….陈人难驯,百顷粮田几无人耕作……此年年岁凋敝,恐难得赋税与食粮呈献大王,恳请大王恕罪!……”
楚王看完,将书简摔在案几上,又是愤怒,又是无可奈何。
两旁众臣都吓的不敢言语,一时间大殿里安静的似乎都可以听到钢针落下的声音。
殿门外侍从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启禀大王!申公时自齐国纳聘而归,前来叩见楚王!”
楚王闻听,请申公进殿。
君臣寒暄两句,又说起陈国之事,申公时皱起眉头向他问道:“大王可闻‘蹊田夺牛’之说?”
楚王微愣,答道:“未闻!”
申叔便说:“有人牵牛践踏他人禾稼,田主怒夺其牛?若是此狱讼呈在大王面前,大王何以断之?”
楚王不假思索答道:“牵牛践田,所伤未多,夺其牛,太甚矣。宜薄责牵牛者而反其牛!”
申叔时笑着说道:“既如此,大王又何昧于断陈,征舒有罪,只在于弑君,并未亡国,王讨其罪,又取其国,如此与蹊田夺牛又有何异?又岂能使天下人心服口服?”
楚王一怔,沉吟片刻,脸上的表情却突然阴转晴,不由抚掌大笑道:“申叔所言甚善。”
申叔时见状趁机谏道:“既大王以臣所言善,何不反牛于牵牛者?”
楚王捋了捋唇上的须髯,沉思半晌,点了点头,召来陈大夫袁颇向他询问:“陈国公子可在?”
颇闻听,连忙答道:“公子午往晋,不知所终。”袁颇和其他陈国大夫在楚国,被赶进楚国漆树园中劳作,辛苦非常,此时被人问起陈国储君的下落,不免伤心,扯起袖子,便抹开了眼泪。
楚王见状,面上也显出凄惨之色,道,“寡人当复封汝国,汝可迎陈君而立之,世世附楚,勿依违南北,有负寡人之德。”
袁颇闻听大喜,连忙拜谢,楚王却又召来孔宁和仪行父,让两人随着袁颇归楚,两人虽不情愿,但却不敢多言,低着头答应一声,跟随袁颇去了。
这日黄昏,申公时回到寓所,公子午一身青色葛布直裾,等在他的寓所之内许久。
申公将殿上如何让楚王后悔不已,楚王如何放了袁颇等一干大臣的事情向公子午说了一遍,公子午连连道谢,捧上早已准备好的礼物,申公推辞半晌,方才收下,公子午便告辞退出。
出了申公寓所,公子午和伯乙两人便日夜兼程向楚陈边境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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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个傍晚,陈国大臣们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赶至楚国边境,看到站在边境处一脸凝重的等候着他们的公子午,袁颇感动不已,老泪纵横,扑通一声长跪在他脚下,道:“公子,不主公,陈国,以后就靠你了!”
其他人闻听也悲从中来,都跪下来,掩面而泣。
孔宁和仪行父趁机上前向公子午行礼,公子午含着笑意将众人一一扶起,孔宁两人都放下心来,一脸谄媚的望着公子午,似乎已在心里盘算着回到陈国后,该如何讨好这位陈国年青的新国君。
然而他们没有发现,有一双眼睛正在一旁冷森森的望着他们。
孔宁归国,未一月,白日见夏征舒索命,得狂疾,落水而亡。
仪行父自梦中见夏征舒,继而暴疾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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噹——噹——噹——带着沉重鸣音的青铜钟声在神殿上回响着,低沉的钟声与嗡嗡不绝的回音相互交迭,得到的轰鸣音几乎将人们的耳朵震的聋掉。
一缕阳光自侧殿边角大开的红木雕花窗框上射进来,将窗外石榴树的一只歪斜的树干放的很大很大,投影在屋内,映在墙壁的木架上、地板上和盘膝而坐的人们身上,头顶上画着云中君和雨师踏云播雨的壁画,身旁是一群压低声音在唧唧喳喳的交头接耳的巫女们,她们都穿着素白左衽的袍子,她坐在其中,将头深深的埋在臂间,手中捧着一张竹简,神思却已经飞到了不知明的地方,来到神庙有七天了,每天都是晨课,午课,晚课,学的是一些晦涩难懂的,她这个接受过现代自然科学熏陶的人无法领会的东西,说不上那些东西到底是神秘多些还是迷信多些。
楚国大巫坐在正中垂着眼皮,聚精会神的看着一卷书简,身旁的低语声他似乎都听不到。
巫女们的名字都是以琉字开头,琉云,琉璃,琉涟,琉月,琉月是她的新名字。
……
“琉月原来不识字!”巫女琉云第三天看到她凝着柳叶似的眉毛望着一张固定不变的竹简,秋水似的眼睛透出迷茫,忍不住脸上显出一抹嘲弄,于是故作惊讶的大叫道。周围的女孩听到声音,都转过头,发出一阵哄笑。
琉月本来已经很苍白的脸因为窘迫微微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无所谓的笑笑,然后扔掉竹简,漫不经心的向四处张望。
她的散漫和不经心的倨傲触怒了殿里坐着的女孩们,她们低下头开始小声议论她。
“听说是大王的弃妇!”
“卑贱的属国女子!”
“和她一起学习巫术,真是让人难堪。”
坐在正中的大巫蓦然抬起头来,凝着眉头,向众人说道:“巫女们,请注意你们的身份,琉月巫女地位在你们之上,不可随意侮辱!”他的声音虽然平淡无波,无喜无怒,但却成功的让殿里的女孩停止了喧哗。
大殿里突然变的非常安静。
大巫见状,复又低下头,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中的书卷。
琉月脸上露出惊讶,这些巫女都是贵族出身,在她面前总是自命不凡,几日来时常因为她的身份取笑挖苦她,她也不很在意,总是一笑置之,反倒有人替她说话,她却感觉别扭和奇怪了。
又是一阵钟声敲过,巫女们的晨课在这时宣告结束,女孩们站起来,扔下手中的竹简,一脸轻松,蹦蹦跳跳的向外面跑去。
琉月也站起来,向殿外冲去,在学校养成的习惯,碰到下课总是很兴奋。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大巫的声音:“琉月!”
她只好站住,在心里将他咒骂了一遍,才转过身,却绷起脸,显出一脸戒备。
大巫不说话,脸上露出几分犹豫,片刻,看到众人都走掉了,走上前,在她面前站住,低头很小心的向她探问道:“确实不识字?”
对于面前人显的过于亲昵的举动,她感到好笑,冷笑一声,斜着眼睛望着他,秋水似的眼眸中闪过几分挑衅:“是,不识字,也不知如何降鬼神,更没有通灵的能力。”说完,带着一脸探究和怀疑等着看他的反应。
大巫面上神情一滞,半晌,长叹一声,压低声音对她道:“不愿学习巫术,本也无防!只是却要伤了那个托我将你救出之人的心!”
琉月一直以为大巫将他弄出宫是别有所图,此时听到他如此说,不由惊愕,墨黑的瞳仁中闪出几点星光:“是谁?”说完,自己先已紧张起来,一张脸变的煞白,在她心中只知道一个人会为她做这样的事情。
大巫摇摇头,眼睛里闪过一抹暖意,慢慢走至她身旁,目光平静的望向殿外,却悄声向她道:“不能说,关系那人之安危。”
“是夏征舒?”她连忙低声问,原本黯淡的眼神突然间变的光彩非常。
一抹笑容浮在他脸上,他转过身,缓步向殿中走去,琉月只好跟在他身后,他却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卖起了关子,琉月无可奈何,只好在他面前坐下,瞪着他的脸。
自远处传来一阵鼓乐声,那是巫女们在学习降神之舞,琉月连忙站起身,转身向殿外跑去。
一沓竹简扔在她脚上,她吃了一惊回过头,看到大巫依旧闭着双目:“等到巫女能够将这殿中所藏书简全部读完,巫就将那个救你之人的姓名说给你听!”
大殿四周密密匝匝的环着一圈木架,架子上依次搁置着一卷卷累的整整齐齐的笨重的竹简,琉月突然间傻了眼。
补充一句,本小说上人物情节都是在历史基础上的虚构,不足为信,不足用来探讨深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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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琉月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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