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南北旧事（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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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里，连太阳都没有露面，天气算不上好。码头上人本来极多，这一块被独独隔了出来，有几个在与家人告别，有几个孑然一身的立在不远处，在说着话儿，眼睛里全然是对未来的憧憬。
从口袋里掏出怀表瞧了一眼，我叹口气，将帽子递与徐，语气有些抱歉：“对不住，眼看快过年了，又让各位背井离乡远渡重洋!”
徐接过帽子，神色肃然：“克文，不要这样说，是时不待我!”他弯下腰抓了把土放在上衣口袋：“立宪派已在各省成立咨议局，月初已赴京请愿，我听闻那些代表直赴都察院，递上联名所署的请愿书，书谓“开国会事若更徘待之九年，九年之中，患机叵测”。要求“期以一年之内，召集国会”。那些代表们还遍谒亲贵大臣，进行游说。而南边的革!命党更是闹得厉害，有些投机分子混入其中，搅得一团乱，更有些同志不安心革!命，满脑子想着暗杀，不少意见不和的自己人都着了道，搞得人心惶惶，你月前在南京又与他们有些摩擦……要千万警醒!往后不可太过招摇!”
我点点头：“你放心，往后我就只忙修路了，别的事先顾不上!”
眼看要到了开船的时辰，人慢慢的都聚过来，徐向来严肃的脸，难得笑了一下：“克文，给大家说两句吧！”其他人也附和着：“二公子，您就说两句吧！”
我难有正经的时候，这会儿眼睛一个个从他们身上划过，最大的不过十九，最小的不过十四。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有的是自愿来的，有的是被我收养的孤儿，他们今日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出国求学!去追寻一个救国的梦，因为我们不想再落后了！
我噙着笑意，对一个要拿本子记录的学子摆摆手，示意他收起来：“不搞那一套!正经八百鼓励人心的话我也有，可我不愿意说，你们要记着我是让你们干什么去的，安心做你们的学问，别的事不要管!我也不会闲着，你们等我几年，且看吧，几年后会不一样的……这里将是你们展翅高飞的沃土……”
我看向徐：“这些人我就交给你了！30个，一个都不能少!”
徐道：“你放心!”
瞧着邮轮慢慢驶离港口，我打了个哈欠，因是起了个大早，这会儿倒有些困倦。上了车，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张伯驹趴在车窗上往外看了半晌，等到视线里再也没有港口的影子，才回头唤我：“表哥表哥，那些人是都被送到国外读书了吗？等我大些是不是也能去!”
我懒懒斜他一眼，语气是松松散散的不咸不淡：“不是，我哪有那闲钱，全都卖到食人族当口粮去了!”
他咧着嘴，笑的很是天真：“哈哈，我都顶大的人了，你可唬不住我!我方才都听到你同他们讲的话了!”
我勾勾唇角：“不那样说怎么把他们骗过去啊！你知道表哥我最会骗人的!”
他先还强撑着笑，瞧我神色自若，没有半分玩笑的样子，那咧着笑的嘴慢慢的往下撇，吓得哇的一声，放声大哭：“你……你……你怎么能这样？”然后拉着我胳膊猛摇：“这太可怕，表哥，你不能这样，快叫他们回来!”
我嘁了一声，撇着嘴，嫌弃的推开他的脑袋：“笨死算了!”他这才慢慢的止住了哭，呆呆的望着我，前头敖文也笑：“表少爷，二少爷是同你讲笑的!这些人确实都是送到国外读书的!”
他这才好了，委委屈屈的，又有几分不好意思：“表哥表哥，国外是什么样呢？比我们这里要好些吗？为什么都要去国外学习呢？”
我被他问了一怔，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们会赶上去的!”会有那一天，我们国富民强，可以抬起胸膛做人，不像现在人人都敢来踩一脚。
我顿时有些意兴阑珊，正到了午饭时节，原打算叫敖文临近寻个馆子打打牙祭，可是既然我没那么高兴也不太想让别人高兴。抬了抬下巴，我蹙起眉毛：“说起来，你这两日不去学堂，先生会不会告到家里？”
他眨了眨眼睛，把头转向另一边，声音仿若蚊哼：“我……我们先生家里有事，这几日是不开课的……”
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我撇他一眼，拉着腔调：“是吗？”
他立马垂了脑袋，支支吾吾的小声嘀咕：“学堂里新来了同学，很是霸道，我与他不大对付!听说他哥哥在天津的卫的帮派做事……”
我嘁一声：“没出息的东西，一个混子的兄弟也能唬住你，家里再不济事，也够你耍威风了！”
他瘪着嘴，一脸委屈：“我们原也井水不犯河水的，说到底还不是怪表哥你!”
“what？碍我什么事？”
“还不是上回你给我讲的西游记，大家都不信，说我胡扯!”
“哪里胡扯了？”
“他们说根本没有妖怪吃到唐僧肉!”
我仔细想想，确实记得唐僧扣了几块脚皮送给了几个妖怪：“他们知道什么!就是有!”
小屁孩一脸控诉：“你和他们说的，书上画的根本不一样!”
我默了默：“那你喜欢哪个？”他：“自然是表哥的!可是……”
我了然：“怎么？挨打了？”看他点了点脑袋，我安慰道：“不放事，回头我叫敖胜给你出气，连他哥哥一块揍!”
回到府里已是第二日傍晚，将张伯驹送回去，听闻老头儿在书房等我，略收拾收拾就过去了！
我本来想与他说说袁克定的事，去的不是时候，老头儿正跟五太太说话。尺度之大肉麻至极，我都要害臊的。不知怎么就说到六太太身上。
五太太道娇声道：“老爷生就一张蜜儿甜嘴，净会拿好听话哄得人家高兴，真说起来晚上还不是要到老六房里头留夜!”
老头儿放缓了声调：“惯会拿乔让老爷哄你，没纳老六时我不也惯留到你那去？满府里瞧，谁比得上你？”
五太太不依：“哼！说的好听!夫人是正头娘子我不敢比，大太太那我拍马也赶不上!”
老头儿仿佛一下子断了旖旎：“不该动的心思不要动，除了她俩个哪个都越不过你!”
五太太也识趣：“跟老爷说笑呢，竟也当了真!刚刚还说最疼我，可不是蒙我呢！亏我还体恤您辛苦，把最得用的丫头送过来伺候您!”
老头儿接过台阶：“嗯！还是我们老五最可人疼!”
“当真？比老六还可人疼？”
老头儿笑意浓浓，手指着房里新装上的灯泡：“当真!老爷对灯发誓，最最疼你，否则灯灭人灭!”
话还没落地，灯忽然一下子就灭了!老头儿向来有些迷信，冥冥之中的定数，这一黑差点没尿了裤子!只听啪的一声，灯忽的又亮了!我斜依着门，抱着臂，站在开关旁边，面无表情：“爹，刺激不？”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南北旧事（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