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0 慢慢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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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这样冲着我大嗓门又不会被列入黑名单的人除了我妈就是老蒋。听声音，他从疗养院出来的日子大约不远了。
“你去美国为什么不跟我说？”
要跟你说我还能来么？
当然我不敢这么回答，只能哼哼唧唧语焉不详的磨叽过去。
“现在在哪儿？”
“旧金山。”
“别跟你那些狐朋狗友瞎混了，收拾收拾去圣何塞帮我办件事。”
“哦。”
我睡意全无，坐起身洗耳恭听。
走出房间，发现四下静悄悄的。裴多斐自然还没回来，之前还在阳台酗酒的唐波也不见了踪迹，可能回房间睡觉了吧。纵欲加宿醉，够她受的了。
圣何塞距离这里不远。现在出发快的话晚上应该能赶回来。
我写了张便条贴在冰箱上，又从里面拿了瓶纯净水，背上背包转身离开。
去火车站的路上我在街边摊买了个热狗。
吃了这么多天的美式美食，真心觉得这种最便宜的热狗才最好吃。怪不得李安得了奥斯卡最佳导演以后还要跑大街上买热狗吃。
我一边啃热狗一边想：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吃麻辣烫。
美国的火车跟公交车似的，慢不说还每站必停，车厢里乘客却少的可怜。我坐在上层优哉游哉的看沿途风景，感觉说不出的惬意。
到站后先拿了张地图，又打开手机导航，按照指示坐圣何塞小火车去也。小火车即将进站响起的“叮咚叮咚”声让人觉得时光慢了下来，连风都要停住脚步。
我要去的街区在日本城附近。这里到处种着樱花。若是三月份来定然是樱花灿烂，落英缤纷。
老蒋特意吩咐不许空着手去看他的老师，更不许像看他时在路边随意采一把狗尾巴草那样敷衍了事。
可这一路上我都没有找到花店之类的商店啊。
没办法，只能拿着从一户人家丢弃的旧物中看到的鱼缸再配合着我的手艺临时制作了一个微缩植物盆景。
好容易捯饬完，抱着旧鱼缸站在一幢普普通通跟周边房子没什么两样的别墅门前，确认门廊上刻的字：孙国富的家。
OK，没错，抬手按门铃。
几乎是铃声刚响门就开了。
开门的人个子高我一头，跟我想象中的缩了水的糟老头子形象差距蛮大的，看来长时间喝牛奶吃牛肉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抵抗衰老的。
敌暗我明。为了看清对方，我后退一步定睛望去。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开门的人会是向北？
向北眨眨眼，从呆愣的我手中接过鱼缸，嗤笑一声。“你这顺手牵羊借花献佛的毛病倒是一如既往。”
然后错过身，示意我进去。
我指着门廊上方问：“孙国富是？”
“我舅舅。”
他刚介绍完，一鹤发鸡皮的老者坐在轮椅里颤颤巍巍的出现在我面前，又颤颤微微的问：“你就是蒋孝诚的高徒？”
我点点头。
这么算起来我就是他徒孙了。老先生显得很高兴，吹起胡子，说：“快进来快进来，小北去泡茶。我家挺小的，你慢一点别碰到了。慢慢逮慢慢逮。”
这位孙国富老先生大概是在国外呆太久了，中文发音退化的厉害，慢慢的成了“慢慢逮”，感觉像是在唱昆曲。
走进他的家，抬眼四处望去，完了，我的密集恐惧症快要发作了。从外面看明明挺大一别墅，谁能想到里面简直就是北京琉璃厂、潘家园假旧货、假古董以及全国各景点纪念品的陈列馆。房间所有能摆放物品的地方都整整齐齐的摆满了，我站在一堆铜制品中间，感觉稍有不慎就会碰倒一片。
正在泡茶的向北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挪了挪位置，为我腾出客厅里唯一可以坐下的地方。
坐还是不坐？这是个问题。
孙老头幽灵似的从我身后冒出，很是苦恼的喃喃自语：“放哪里呢？”
我顿时为自己带了这样占地方的一件礼物而感到忧心忡忡。
果然。他看上了我左手边的莲花座铜雕，开开心心的把我送的破鱼缸放在上面。
再多看一眼这些密密匝匝的东西就要晕倒，于是我没有选择的跟向北挤进一张沙发。
他笑的很开心，顺便递给我一杯茶。“闻闻，会让你舒服很多。”
我一边闻一边低声说：“你这么有钱，就不能给亲舅舅换所更大的房子？”
“相信我，更大的房子只会让他塞的更满。”
“你舅舅这是被骗了不少钱吧？”
“你觉得是被骗。他却觉得很开心。有时候有些事各人站的角度不同，不可一概而论。”
还真是呢。孙老头看着他的收藏品们，显得快乐而满足。
“舅舅，喝茶。”向北说。
老头接过茶杯开始跟我聊天。我赶紧向他详细阐述了老蒋对他的思念之情，以及多年来他的徒子徒孙们都取得了哪些成绩突破了哪些难题。
孙国富听的吹胡子瞪眼，高兴极了的样子。
不过老人家毕竟年龄大了，渐渐有些精神不济。
向北叫停了相见恨晚的我们，命令孙老头躺床上休息。
“丫头，不急着走，慢慢逮慢慢逮。”
孙老头握住我的手转而对向北说：“带小安去吃晚饭。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吃饭。”
我说：“不用了。”
向北说：“好。”
我看着向北。“我还有朋友在旧金山，现在走还能赶上最后一班火车。”
“不行。”孙老头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固执的说：“女孩子一定要好好吃饭。”
“好。”向北按住他，满口答应：“我会带她好好吃饭。”
“这是个好女孩。”
“我知道。”
临走前孙国富问我这么漂亮有没有男朋友。我很乖的，我说：“有。”
向北闻言瞟了我一眼。
“你舅舅不用吃饭的吗？”
在餐厅里坐下，我问他。
“他是胃癌晚期，只能喝些流质食物，会有护理按时上门照顾他。”
胃癌？怪不得，一直在强调好好吃饭这件事。
“护理？他没有孩子？”
鉴于孙国富的家搞成了那副样子，我猜想他的太太恐怕是早就去世了。
“我舅舅没结过婚，也没孩子。”
“啊，好可怜。”
“是啊。在这里的很多华人都是这样，过独了。真让他们结个婚生个孩子，反而不知道该怎样生活了。”
瞅着低头看菜单的向北，我说：“你可别像他一样，虽然吧你有的是钱可以请一堆人陪着你照顾你，但那都不是自己的亲人啊。”
我失去过亲人，更知道亲人的重要性。感觉中国人是无法认同这种价值观的。我们一定要跟自己的亲人在一起。
他专注的看菜单，头也不抬的说：“可她们喜欢的是我的钱。”
“那你喜欢的还是她们漂亮的脸蛋修长的身材呢。谁都不能割裂掉自己的附加价值啊。即便是一穷二白的人谈恋爱相个亲还要看附加条件呢。再这么挑挑拣拣的可就老的生不出孩子了。”
我的恐吓使他抬起头。“沈小姐挑选结婚对象的附加条件是什么？”稍顿，像是自问自答一般笑着说：“显然不是有钱。”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有认真想过。于是思索片刻才回答：“舒服吧。”
再想想，又补充了几句：“让我妈高兴，闺蜜们满意，周围人都认同都祝福。水到渠成的在一起，不会让我有压力和负担，穿成什么样儿都不怕被他看见被他嫌弃。”最后一句意有所指。
“原来如此。”
我假装听不懂‘原来如此’这四个字。
晚餐是越南菜。我这是第一次吃越南菜，不知道地道不地道，但是真的很好吃。我这吃了快一星期简单粗暴的美式食物的胃终于舒服了。
酒足饭饱之后就该曲终人散了吧。
没成想该分手的时候向北接了个电话。
我看着他越来越严肃的神情，心中大大的不妙！
向北的舅舅，我的师爷孙国富老先生去世了。就在睡梦中。
我更是做梦都想不到来美国居然要参加一场葬礼。
陪着向北收敛完遗体，看着他签完最后一个需要家属签的字，只觉得疲累不堪。
夜空阴沉，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我觉得莫名害怕和心慌，只想找一家温暖明亮的酒店喝杯热牛奶好好睡一觉，再跟唐波、裴多斐吐吐槽什么的。
当向北提出陪他走走时我是真的想拒绝的，可我实在无法说出口。
很多事都是这样的：第一次你不拒绝，就永远的丧失了拒绝的时机。
所以当他握住我的手，我能做的就是别开脸，假装不知道。
我们竟真的只是走走。一路上话都没说半句，沿着小火车的轨道安静的走着。
清晨，小火车的“叮咚”声把我惊醒。
从向北的大风衣里抬起头，茫然望着向我驶来的火车头，又茫然的扭头看紧紧拥着我的向北。
“我要走了。”挣出他的怀抱，跟尚在僵硬状态中的他说：“什么时候出殡记得打电话给我。我该来的，只要我还在美国。”
说完，走进空无一人的第一节车厢。
隔着湿漉漉的车窗，我跟他摆手。
向北看着我，在车门即将关闭的前一秒光速跑进来。然后用他冰冷发紫的嘴唇亲吻我。
我也不知是冻的还是饿的，浑身战栗哆嗦。如果不是向北强有力的手臂支撑着，我一定会跌坐到地上。
他的亲吻让我疼痛。很疼很疼。
但我的心异常平静。
该发生的总要发生的。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10 慢慢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