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神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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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无宫并不如秦灼所想象的那般富丽堂皇，这座凌驾于皇权之上的神殿，是毫无瑕疵的白，白的墙白的砖白的瓦，仿佛容不下一点污垢，白墙外有不少朝圣的百姓，身披着白纱，向着那最高的殿宇虔诚地朝拜。
秦灼沿着看过去，那矗立在白墙中的殿宇超乎寻常的高，像是陡峭的山，那上面住着仙人，很多人都想见仙人一面，却因路途险阻而却步。
而那仙人永生孤寂。
秦牧之从马车上被陈仲逸搀着跳了下来，拍了拍衣摆，对秦灼笑着道：“走吧，阿灼皇姐。”
“啊对了，”秦牧之看了眼陈仲逸，陈仲逸便拿出三根布条来，秦灼问道：“这是什么？”
“怕眼睛受伤。”秦牧之对秦灼眨了眨眼，陈仲逸拿起一根布条来替秦牧之系上，秦灼将信将疑地接过布条，试着往眼前遮了遮，发现仅仅是眼前的光线暗了些，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作用，便将眼睛蒙住，在脑后打了个活结。
三人沿着白玉制的台阶拾阶而上，那白玉莹润得很，秦灼眼色冷了冷，状似无意地问了句：“这神无宫的台阶，都是白玉铺的？”
“不是的，”听秦牧之这样说，秦灼便觉得是自己对这种打着国师旗号坑蒙拐骗的神棍有太深成见，那愧疚正要升起，却又听秦牧之道，“神无宫里的地砖都是白玉的！”
“……”
秦灼冷笑了一声：“陛下真是好大手笔，用这些钱来供着一个虚无的东西，倒不如削减几年百姓的赋税来得实在。”
听她这样说，陈仲逸皱起眉来：“殿下，您怎么能这样和陛下说话……”
秦牧之摆摆手，不气也不恼：“皇姐说得很对嘛，但是皇姐，神宫不是朕修的，也不是朕的某位太祖爷爷修的。”
他负着手，一步步登上玉阶：“是百姓自发募捐，修的这神无宫。”
闻言，秦灼的脚步一顿。
“皇姐不信天神对吗？”秦牧之在前面说道，他未回头来看秦灼，也未等她回答，径自说了下去：“说实话，朕也不是很信，但是却不得不信。”
秦灼没有说话，秦牧之轻声笑道：“当朕的所有子民都信着虚无，朕不信，那朕便是逆天而行，神权凌驾于皇权，国师的一句预言可以推翻朕的一道圣旨，这种事情见多了，哪怕国师突然说朕不能再坐在那个皇位上，朕若是有片刻的拖延，那暴动的百姓都可以踏破皇城禁门。”
秦灼被秦牧之的话所震住，她未曾料想到这个国家的百姓对神权的敬畏如此之重，甚至连皇帝在神的使者国师面前都与庶人一般，同为蝼蚁。她错开目光来，又看向那高耸的殿堂，厌烦之感油然而生，对于她来讲，什么国师什么神谕都是纸老虎。
若这世间真的有神存在，那么神怎么会是区区凡人能够代表的。
前面的秦牧之吐出一口浊气来，又换上了轻松的笑容道：“好在历代国师都是清心寡欲地守着神宫，并未对政事染指，而且他们预言的一切都会发生，让朕能够提前做好准备应对天灾，这确实是很神奇的事情。”
秦灼勾唇一笑，这有什么，当年赤壁之战诸葛亮借东风不一样也是这个理，观天象而知后事，所谓的天灾都是有预兆的。
凭这本事就能当国师？秦灼有些不屑，那她也可以。
通向宫殿的台阶很高，秦牧之似乎身体不大好，走几步就要歇一歇，是以这一段台阶走了很久。
待终于到达宫殿前的时候，秦牧之已经累得大汗淋漓。
陈仲逸拿出手帕来替他擦汗，秦灼一边不动声色地脑补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情节，一边打量起了面前的宫殿。
这宫殿近了看显得更高，尤其是仰着脖子，像是直抵九霄一般，殿门也较一般的宫殿门高上许多，严密紧和地关着，秦灼试探着去推了推，却纹丝不动。
她沉默下来。
从登台阶开始，她就没有停止过对着座神无宫的观察，一路她都未有看到有生命的迹象，哪怕是一株花草，整个宫殿是铺天盖地的白，被五月的骄阳照射着，若不是三人系着遮光的遮眼布条，一双眼兴许早就废了。
太安静了，简直就像一座坟墓。
秦灼转过头问秦牧之：“这里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什么样？”
“这样，”秦灼斟酌了一下词措，道，“没有生机。”
“是的，”陈仲逸太磨蹭，秦牧之干脆直接从他手中抢过了手帕来，自己擦了擦额边的汗，“百姓们认为，国师既然是神的使者，那么必定对着世间的东西弃如敝履，并且这世间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配得上神使。然而在当时有传言称，白玉是天神遗留下来的宝藏，所以百姓们就用白玉给国师修了这座宫殿。”
秦灼负手自高处逡巡这白玉筑成的宫殿一周后，讥诮一笑：“所以就修了这座坟墓吗？”
妄言天机，享受万人朝拜的代价，便是囚于这座白玉牢中，活在毫无生气的坟墓里。
闻言陈仲逸皱起眉来，秦牧之却依旧笑嘻嘻的表情，突然那扇紧闭的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白衣的少年从里面走出来，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哪位是秦灼，国师有请。”
秦灼看着这清秀的少年，他永远直视前方，说话也不看向他们三人，秦灼皱眉：“只有我？”
少年说道：“只有秦灼。”
秦灼又指了指秦牧之与陈仲逸：“那他们两个呢？”
少年依旧看着前方，生硬地重复道：“只有秦灼。”
秦灼勃然大怒，一把揪起少年的领口，高声道：“你的爹娘没有教过你，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对方才是礼貌的表现吗？”
这回少年总算是直视着秦灼了，但他的眼中没有神采，是灰暗的一片，他任由秦灼揪着自己的衣领，麻木地道：“秦灼姑娘，国师有请。”
秦灼咬了咬牙，拳头已经握紧，秦牧之在旁找了个墩子坐了下来，对她道：“阿灼皇姐，你就去嘛，朕和仲逸在外面等你，没事的。”
秦牧之的话让秦灼的火气更上来了，她登时拉下脸来，对秦牧之道：“你是一国之主，那国师不过是个坑蒙拐骗的神棍，你何须做小伏低地去遵从他的话？皇家若是硬气一些，也不会如至今这般，屈服与这莫须有的神权之下，成了笑话！”
“殿下这话说得太过分了，”陈仲逸也冷下脸来，“你不是陛下，不知处于这个位置上，民意才是最要紧的。若是对神宫有半分忤逆或是打压，那这位子也是坐不稳，百姓会揭竿而起，组成义军推翻政权，缙国基业便毁于一旦，这罪责，换做是殿下你，担得起吗？”
“义军？”秦灼放声大笑，“反天了！便是为了这劳什子的神，竟也成了义军？”
“自然，”陈仲逸道，“众则为义，寡则为匪，并且殿下还忘了一点，那些百姓的天不是皇室，天子也并非是皇上。”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那扇半开的殿门，道：“他们心中的天子，是坐在这殿中的国师大人。”
这一番理论气得秦灼揪着少年衣领的手都在发抖，一直沉默着的秦牧之开口道：“仲逸，别说了。”
陈仲逸这才抿紧了唇，道：“是，陛下。”
“阿灼皇姐你也别说了，”秦牧之将手臂撑在膝上，托着腮看她，露出一对虎牙来，“快进去吧，别让国师久等了。”
秦灼的拳头又再一次握紧，片刻后她松开了那目光空洞的少年，扬着下颌对他道：“久仰国师大名，秦灼今特来拜会，劳驾引路。”
少年后退两步站定后，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
秦灼跟在他身后，这宫殿中也是一应的白，窗未见得几扇，是以光线很暗，要较外面的刺目耀眼好上许多。秦灼在行走间将遮眼布解了下来，握在手中，殿内并不复杂，没有太多繁复的手笔，一眼便能看见尽头处坐着个人，旁边又立着个人。
秦灼眯了眯眼，想来那坐着的便是国师本人了。
要见着这坑了整个国家的神棍真容，秦灼不由得有些手痒，她非得要撕破这纸老虎的外衣不可，让他再招摇撞骗。
越是近了，国师的面容却越不清晰，仿佛被圣光沐浴着一般，柔和且安定。秦灼揉了揉眼睛，往上看去，原来是在顶上开了扇窗，阳光正好打在他身上，制造出了这种沐浴圣光的错觉。
秦灼冷笑一声，呵，装得还挺像的。
看姑奶奶等下怎么收拾你！
约莫离国师还有二十来步的时候，前面引路的少年停下了脚步，对着莲花椅上的国师恭敬地说道：“国师大人，人来了。”
“嗯，你回来吧。”
国师闭着眼睛，头顶那扇窗洒下的光线太过强烈，秦灼依然辩不分明他的面容，只依稀觉得这声音十分的耳熟，又听他淡淡说道：“秦灼？”
秦灼挑眉：“是。”
那旁边的另一人见着她如此形容，大怒道：“大胆！见着国师还不跪下请安？”
秦灼转目看向另外的那个少年，他眉目要较之前来引路的生动得多，浓眉大眼的，花哨而艳丽，一双眼灵动异常，但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知道跟着神棍骗人，秦灼轻哼了一声：“在下膝有黄金，不跪天不跪地，只跪父母，国师算是哪根葱，能换得在下的黄金膝？”
“你！”
一番话便惹得少年动怒，好看的眉毛倒立起来，已按捺不住地迈了一步，莲花座上的国师突然道：“晏生，闭嘴。”
晏生有些委屈地垂下头，低声说了句：“是。”
嗬，这么大的威信，秦灼看着那晏生虽是听了国师的话，却暗中瞪了自己一眼，不由得轻笑出声，却又听国师淡淡说道：“本座让秦姑娘来，是想对姑娘讲一讲姑娘的命数。”
他的声音很冷，不带一丝感情，像是苍白的纸张，更像是这毫无生机的囚笼。
听了他的话，秦灼的眉拧起，突然天上一片云被风吹来，蔽了那当头的烈日，宫殿里的光线也暗下来，国师的眉目在黑暗中竟然变得清晰。
秦灼瞪大了眼。
这张脸，娴静且端丽，苍白且冷漠，她在此之前看过两次，一次是在古董店，一次是在昨夜的梦中。
怒意喷薄而出，她咬牙便是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暴喝道：“混账！”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神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