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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家兴美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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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灵降临节,狂欢节的最后一天。
英国又一次打败了法国!这个好消息把气氛推向了高潮。
“七年了,路易七世打了多少次败仗,次次不死心,真是!”人们议论着。
“你们听说没有,为了拉拢布卢瓦伯爵一起打,国王许诺把才八岁的阿丽斯公主给他做妻子!”
“布卢瓦伯爵!哟呵,那不是当年咱们王后石榴裙下最热衷的一位嘛!”
“可不是呢,娶不到母亲,就娶女儿,啧啧!法国人真是混不忌口!”
“哼哼,当年路易嫌咱们王后生不出儿子,我看哪,是他不行!瞧瞧,王后一嫁给英格兰,就连生了仨儿!——虽然老大夭折了。”
“是啊是啊,”闻者点头如捣蒜:“外加一位公主!”
“嘿,路易不是续娶了西班牙公主么,也生了,不过还是两个不带把儿的!我瞧他啊,就没儿子命!”
“哇塞,他铁定想儿子想疯了!”
“当然,不然卡佩王朝后继无人喽!”
“反正他就那么大点儿地,最大领主是咱们英王,干脆咱们二世一起负担负担得了!”
“哈哈哈哈,这话说得好!”
此际,街上用各种花环飘带装饰着,各色各样的化装队伍来来往往巡游,有装扮成水手的,有小丑模样的,有圣经故事的,喇叭声、鼓声,几乎要把人的耳朵震聋,应接不暇。
行人及在窗上望着的人们不时朝化装队伍里认识的人大声打招呼,投掷橘子、果子给他们,飞扬的旗帜,闪闪发光的帽子,颤动的帽羽……“该死!走不动道了!”车上的一位道。
“喂,你们看前面那辆!”他的同伴道。
“哪里?”
“右前方那个。”
那是一辆华丽的马车。它由四匹装饰着绣金马披的马拉着,绣着金灿灿的花朵。整辆车都用鲜花装点,上面有十来位化装成王公贵族的青年,所有人都穿着闪闪发亮的丝绸衣服,披着斗篷,别着配剑,胸前佩戴着彩绸和饰带,漂亮极了。
“瞧啊,那莫不是金雀花?”车上的人道。
“又是咱们二世的狂热崇拜者。”同伴道。
“大多数人的装扮是用厚纸壳糊的,他们的好像不是?”另一个道。
“嘿,还有个小男孩!”
“几岁,六岁,七岁?”
“走近瞧瞧去。”
“赶不动哇!”
青年们嘴里唱着歌,把车里的果子投掷给四周的人,大家都拍手喝彩起来,朝他们那边围去的特别多。
这时一个壮汉双手将一个约三四岁的女孩子高高扛在肩上,也朝那车涌去。可怜小女孩已哭得不成样子,全身起着痉挛,两手颤栗着。壮汉挤到华丽马车旁,见其中一位俯身看着他,他就大声说:
“先生!替我接了这小孩。她迷了路。你在车上将她高擎起来,她的家人大概就在近旁,如此便能寻着她了。除此也没有别的办法!”
那人听了点头,抱过孩子。这时车上其他的人也不再唱歌了,小孩拼命地哭着,抱她的人把假面除下,露出棕发绿眸的英俊脸庞,拿一个苹果哄她。
小女孩子一愣,大概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人一下子变了个个儿?
与此同时,不远外一位妇人和她的一位仆婢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妇人哭喊着:“罗莎!罗莎!啊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不见了!快帮我找找我的女儿!”
她的仆婢一面安慰她,一面试图挤开人群,可效果不大。
“好心的人们,帮帮我们吧,我们小姐不见了!”她叫。
但一下子就淹没在人流里了。
这边厢,小女孩瞅了男人一瞬,接着又扁嘴哭起来。环境陌生,人生嘈杂,她害怕,用手擦着眼睛,哭得几乎要把小胸膛胀破了。“马歇尔叔叔,”车中的小男孩朝身旁一位青年道:“女孩子可真烦,对吧?”
青年笑,另一名身形胖滚滚的哈哈道:“我的王子,你不觉得她的头发很耀眼特别吗,金色,却是淡淡的金色,应该说是白金色?像月光!”
“哦菲舍兹,你喜欢金发女郎?”
“哦王子,您太早熟了!”
小女孩儿推开了男人递给她的苹果,车上其他人递橘子什么的她也全拒,愈发哭得厉害了。
“你们快找她母亲,”男人朝青年们道,接着又向周围喊,“大家都帮忙找找看!”
他似乎天生有种领导力,说出来的话让人不由自主服从。大伙儿于是一个传一个,向四方散布开来,终于,两个妇人跌跌撞撞朝这边赶来,她们头发乱了,脸也歪了,喉间哭哭啼啼,“罗莎!罗莎!”
“啊,原来这小姑娘的名字是玫瑰!”菲舍兹道,“嗯嗯,细看还真是个小美人胚子哪!”
“在这里。”男人道,说罢亲亲小孩子的额头,弯腰递还给母亲。
“噢我可怜的孩子!我的女儿!”母亲发狂也似的将孩子抱着贴紧在胸前,可是小孩的一只手还紧紧抓着男人的绶带。男人从自己的右手上脱下一个镶嵌着蓝宝石的大戒指,以一个很快的动作套在了小女孩的手指上:
“拿着吧,作为她将来的嫁妆。”
那做母亲的呆了,化石般立着不动。四面八方猛地响起了群众的喝彩声,母亲嗫嚅着想要拒绝,男人笑:“正合她烟蓝色眸子相配,不是吗?”
他重新把假面戴上,同伴们又唱起歌来,马车慢慢地从拍手喝彩声中移动了。
后面车子上的人瞪大眼:“你们说,那宝石是不是真的?!”
“上帝,好大一颗!!!”
听闻父王回来,小理查德飞快的放下了手中的剑,往大门口奔去。
男人一行早下了花车,换成各自骑的马,听闻王后在小桔纹园,笃笃行来,中途但见一个红棕色头发的身影冲出:“父王!”
“理查德。”男人勒缰,收马。
理查德擦擦汗,背着手,抬着头,学着男人平常的样子朝他身后威廉马歇尔、崔西及埃克托尔众人点点头打招呼,这才道:“父王,为什么游街不叫我?”
男人一把把他挟起来,放在前面的马鞍上,让他舒舒服服地在他的双臂之间坐定,笑道:“你不是在练剑么。”
“您带了亨利。”男孩嘟嘴。
“他比你大。理查,人太多了,你还小,我们就碰到一个小女孩差点走丢了。”
“后来怎么样了?”小男孩儿立刻被转移注意力。
“当然是找到家人喽,”菲舍兹插道:“国王把她高高擎了起来!”
他做了个姿势,理查德笑,后边褐发的大王子道:“那女孩子一直哭,鼻涕眼泪都抹在了父王的绶带上。”
理查德当即直起腰,返头看。
他兄长大笑。
男人也笑:“嫌弃了?”
谁知理查德抹抹鼻子,重新靠进他怀里:“反正脏都脏了,不怕。”
男人揉揉他的头。
到了桔纹园,宫人们正在观看滚木球比赛,埃莉诺坐在遮着金色华盖的靠背椅上,女伴们纷纷围在她身边,照顾她——王后如今又怀了孕,快要生了。
理查德率先跳下马,不待马夫过来牵缰,就自己为父王把马牵住。崔西道:“二王子真是英勇,将来定是名优秀的骑士。”
理查德道:“我要长得像你一样健壮。”
“啊,那您可得努力才行。”
马夫过来鞠躬,接过缰绳,理查德又自告奋勇帮男人拿手套。男人任他像一只热情的小狗一样跟前跟后,来到王后身前,俯身吻吻她的额头:“今日可还好?”
王后道:“英格兰太冷了。”
她更喜欢法兰西。这里的人用马裤擦手,用外衣的袖口抹嘴,用刀子在公用的盘子里取走他们想吃的东西,大块面包蘸着汤水。哦,太不“法兰西”了。
她又道:“油脂的味道令人反胃。”
“那些法国的厨子、佣人、用具还没运过来么?”
“过几天就该到了。”王后回吻了丈夫一下。
“你应该跟他们一起,不用勉强和我一块出发的。”
“我怎么舍得离开你。”王后摸摸肚子,“再说晚了我怕孩子降生在路上,我可不希望那样。”
“辛苦你了。”
“父王——”两岁的大女儿玛蒂尔达摇摇晃晃过来,穿着白色的小纱裙,满头小栗卷儿。
“啊我的小公主。”男人将她举起来高高颠两下,小女孩儿咯咯笑,男人在她肉肉的小脸蛋儿结结实实亲了一下,不过瘾,又捏捏她小肉涡儿的胖乎乎的小手,再亲了亲。
“我也要!”理查德抱大腿。
王后笑看着这一幕,阿默兰匆匆走来,先行一礼,道:“陛下,教廷传来消息,教皇驾崩。”
男人与一众臣属来到书房,这里布置舒适,大家随意而坐,国王从来不在乎架子。
“亚德里安四世死了?”国王皱眉:“这才多久。”
“跟陛下几乎同时加冕,”接话的是百年贵族伯恩家族现任掌权者,“也是突然起的病。”
“可惜了,”埃塞克斯伯爵在一旁摇头:“他是英格兰人。”
“是啊,”菲舍兹道:“多少年才出一位英格兰籍教皇!”
“现下情况怎么样,”国王沉吟:“探听枢机们的意向了吗?”
阿默兰答:“由于事出突然,罗马现在一团乱,有野心的都在找自己的支持者,大家都说,白烟又要频频了。”
白烟是教皇选出的标识,白烟频繁,不言而喻代表教皇将更替频繁。
“主要的候选人有谁?”国王问。
阿默兰一一列出,伯恩评论:“这就像下赌注。”
国王听到一个名字一愣,举手:“亚历山大?”
“是的,”顺国王之意,阿默兰将此人详细汇报:“他乃亚德里安四世极其信赖的一名顾问,五年前被擢为执事级枢机,精通法典,意志坚强,虽然年纪不算大,但多数枢机一致认为其乃屈指可数的卓越人物。”
国王又细问了此人外貌、身世,心中有了底,又问:“你刚才说,另一名得力人物叫维克多?”
“是的,此人比亚历山大年纪足足大了一轮,是个手腕圆滑、精通八面的人物,他得到了德皇腓特烈一世的支持。”
“有意思。”国王手指敲着扶手。
埃塞克斯伯爵道:“德皇一直有控制意大利的野心,亚德里安四世不是看出来了且一直压制他么?”
“所以也有谣传,四世暴毙,会否与德皇有关。”阿默兰答。
“啊,是故一旦绊脚石不在,他即刻扶持自己的傀儡上位?”伯恩道。
阿默兰不发表意见,只陈述:“目前最有力的竞争者就是这两位。总体来说,票数上,亚历山大稍占优势;实力上,维克多更胜一筹。”
“德皇不好对付啊,”埃塞克斯伯爵摇头晃脑:“他的野心,大概是成为全欧洲的主人,教会也乖乖听他号令吧!”
伯恩道:“红衣主教们什么没见识过,我不相信他们看不出维克多上位带来的后患。阿默兰说亚历山大票数居多,足可证明这一点。”
“但不得不担心德皇的军队,”巴约城主查士出声:“以他的性格,直接拉开人马干一场不是没可能。”
“那就看亚历山大的表现了,”伯恩询问般地道:“他一定会写信寻求各国支持。陛下?”
“要是能把圣殿骑士搞到手,倒也不怕。”埃塞克斯伯爵双眼泛出狂热的光芒。
“就是他了。”国王敲定,“阿默兰,派人告诉亚历山大,我们支持他。”
伯恩讶,这也太干脆了:“陛下,是否该待价而沽?”
国王摇手:“真正的帮助不必朋友开口来求。”
——可是陛下,您什么时候同他成为朋友了!
伯恩百思不得其解,此时埃克托尔敲门而进:“陛下!”
“唔?”国王抬首。
“王太后去世!”
“什么?!”
亲眼目睹儿子登上英格兰王位的“尊敬的夫人”玛蒂尔达,离世时没有任何遗憾。
国王赶赴鲁昂,见到了垂垂老矣的老管家约翰。老管家握住国王的手,道:“她说她在这里送走了她的两个儿子,但幸好,还有你。”
国王道:“她不与父亲合葬?”
老管家摇头。
国王道:“我在想,父亲要求葬在勒芒……”
但他终于还是没有说下去。
无论上一代何种恩怨情仇,也抵不过时间;或薄情或深意,谁铭心谁刻骨,也抵不过风流云散。
按太后的要求,葬礼进行得很简朴,墓碑上只刻了一句话:
“这里沉睡着亨利的女儿、妻子,和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