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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雷霆之怒 ...

  •   冰蓝色的眼睛睁开,无焦距了一会儿,然后,感受到一股灼灼视线。
      “您终于醒啦!”高大的在棕发骑士作可爱状,双手托着下巴撑在床沿,笑眯眯的看他。
      “我……”
      “您已经安全了,现在在这个小镇最漂亮的堡里,躺在最舒服的床上。”
      “教父……”
      “啊,他去处理一些事情了,马上会来看您的。”
      “你……”
      “我叫赫尔曼,是圣玛丽医护骑士团的团长,是我救了你哦!”
      “我……”
      “您想喝水?想撒尿?想起床——哦不不不,您暂时不能起床,医生说了,您得静养许多天,尤其您的左肋,要是再偏一点点,差点就刺中您的心脏了!”
      “教……父……”
      “他也真是的,明明可以不用来这么一场祸事,偏偏却叫莫莱去查那两家的事儿,莫莱那傻大个也就真去了,真是气死我!我也该死,我不该小瞧了白团,耽搁了那么一阵才赶过来。”
      “你……”
      “都是我的错!我的王子殿下,等您好了,随便您怎么惩罚我——王子殿下?王子殿下!医生,快叫医生——”
      腓特烈昏睡前忒想说的是:你让我把一句话讲完行不行?!

      相对于腓特烈昏了睡睡了昏的生活,先前在镇中作威作福的两位主教则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教皇莅临!
      说起来这本是件好事,再好不过的事,天大的美事,可,可可可可……可教皇和教皇的两位教子在狩猎中受伤是怎么回事?不对,教皇陛下怎么会出现在被猎队伍中!
      追本溯源,查到白团的头上,为此艾波尼多立马毫不犹豫与白团翻脸,可人家不稀罕了,那个圣殿首席、那个猛人一见到教皇,见到教皇臂上的伤痕,二话不说跪下,二话不说起身,第二天,就提着霍克伍德的脑袋满身风尘回来了。
      吓死人好不好!
      两位主教一商量,决定不管怎样,把责任全推到治安官身上,咬定不松口。
      不过问题又来了,见不到教皇陛下怎么办?

      教皇陛下在干什么呢?
      男人坐在窗前,手臂上缠着白色绑带,望着窗外教堂高高的十字架,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屋中寂静。
      圣殿首席抱着剑,照例一声不哼;而屋内另一角,则坐着低头缝衬衣的银发侍从。
      波拿第为何出现在此处,还有一段话好讲。
      话说教廷虽然最终同意教皇出行,但肯定不放心,暗暗让莫莱跟着——这点男人没多久就发现了。他也不强求,某夜野外露宿的时候,等两个孩子睡着,叫了莫莱出来,跟他说好,除非他叫他、或者情况实在危急,莫莱不许现面。
      圣殿首席答应。
      但他答应,克雷西安不答应啊,每次长篇大论写信过去,得到的总是只言片语,让他气得直骂首席寡言;而直接给陛下写信呢,男人更简洁了,每次都是两个字:“很好。”——好什么好,他当然不会把鸡蛋全放在莫莱这只篮子中,圣殿骑士团里还有其他他的人,从那一位的汇报里,他可知道教皇经历过多少险境,而且教皇居然会剑术:上帝在上,他从来没听过这事!
      就在他焦躁不安的时候,波拿第毛遂自荐,说愿赶至教皇身边,减轻总务大人的忧虑。
      行吧,不管成与不成,克雷西安大手一挥,派一队教廷护卫送他北上了。
      他来得正好,两位教子受伤,正需要人照顾,借口都不用,男人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不过波拿第发现似乎用不着。
      先说受伤很重的那位,吃喝拉撒由自称赫尔曼的一手包办,完全不假他人——这个赫尔曼他也不是没见过,是个什么团的团长,之前教皇雇佣他暗中拖奥托军队的后腿,阻止英德两军会合给法军争取时机,最后赢得布汶大捷,赫尔曼还领过赏呢——只不过他与腓特烈是什么关系,腓特烈自己知道吗?
      再说受伤轻的那位,这位英伦王子看起来就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型,可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坚持要开始练剑,王子啊,你这么拼,你父王知道吗?
      两边他都帮不上忙,正合他心意,因为他的职责是照顾教皇,如同莫莱一样,而非其他什么人。
      而且男人确实需要照顾。
      发现这点的时候,他的心里,不可否认地,流过一股小小的欣喜。
      他来得匆忙,乍见教皇三人,居然除了本身穿的,换洗的都没有,纵然小镇治安官送来新的衣服,但那些料子他全看不上眼。于是一方面写信给罗马,一方面要求去威尼斯买丝绸、缎子、天鹅绒——不过无论如何一时半会儿凑不上,只好先将就着治安官为他们准备的衣衫。男人倒是说棉的不错,波拿第想起行李压箱底有一米佛罗伦萨的平纹绉丝,翻箱倒柜找出来,开始亲手给他做衬衣。
      其实真要说好料子不是没有。
      最近那两名主教,斯福尔扎与艾波尼多,争先恐后给教皇周围的人送礼。
      莫说锦缎丝绸,你看斯福尔扎意欲送给圣殿骑士们的“小小礼物”,米兰长刀,不但铸造锋利,手柄不是镀金就是镀银;艾波尼多呢,佛兰德尔出产金杯,上面镶嵌着红宝石或蓝宝石——只要他们肯收下。
      还有吃的。
      治安官尽心竭力,从四周大量采购小牛肉、羊肉、公鸡、母鸡、鹅和鸭子等等,艾波尼多却说他招待不周,送来说是打猎回来的野兔、鹌鹑什么的,为教皇陛下加餐;斯福尔扎则奉上各种异域特色的水果,葡萄、石榴、茴香、荆棘蓟——两家都有一样不漏的,那就是鱼。
      活的河鱼,腌过的凤尾鱼、金枪鱼,各式各样,引得厨房大叫应付不来。
      而惊闻教宗出现,方圆凡是得到消息的教堂、教会的修士神甫们纷纷坐不住了:那可是平日只在深深教廷、他们一生不一定有机会觐见却在心里敬若神明、被人称为“万王之王”的教皇陛下!
      那个各国国王都无法违逆的英诺森三世!
      只要能到他面前、哪怕没机会去亲吻他的鞋子,也一定会被赐福吧。
      最接近上帝的存在啊!
      于是四面八方赶往小镇的人突然倍增起来了,徒步行走以显虔敬的、快马加鞭急不可耐的、赤贫的、富裕的、修士、或者不是修士的,几乎一夜之间,小镇名声大噪,成了所有人目标。
      就连流浪骑士尤瑟也在田埂边听人讲了:“教皇?确定是教皇?”
      “是啊,听说他是在朝圣途中呢,隐姓埋名,就像当年的基督一样。”
      隐姓埋名?大婶,这与“万王之王”的画风不符吧?
      “你确定没搞错,教皇本人?”
      “可不是!教皇陛下说,一年中去朝圣一次,对灵魂有益,显然大家都忘记了,所以,他应该带头——啊,今年赶不上了,明年无论如何,我也要拉着我家老头去朝圣!”大婶远远眺望,虔诚的低头:“阿门!”
      尤瑟:……果然天底下神甫都是神棍,而教皇,就是最大的神棍啊有没有!

      笃笃。
      男人从窗边转身:“进来。”
      赫尔曼出现在门前,行礼:“陛下。”
      “找着新的尸体了?”
      “没有,陛下,还是四十二具。”棕发骑士道:“不过,说不定这是好消息。”
      是啊,说不定是好消息。
      五十个人中,除去他们三个,加斯东的尸体找到了,罗什的尸体找到了,向导的尸体找到了……不折不扣,一场惨烈的屠杀。
      他命令赫尔曼将所有遇难者尸体寻回,等待一起安葬。
      没有方济各。
      应该说,照目前数字看,除了他们,还有方济各、以及另外四人生死不明。
      也许万幸逃得生天,也许,尸骨无存。
      “再给一天时间,如果没有新的,其他就先行安葬。”
      “是。”赫尔曼应,却没有退下之意。
      男人瞥他一眼。
      “您应该去看看王子殿下,他昨日已经醒来了。”
      “我听波拿第说了。”
      “我的意思是,您应该亲自去看看,他目前还很虚弱——”
      “我不是医生。”
      赫尔曼咬牙,您什么意思,您意思是去了也白去,虚弱是医生管的事么?您可是他的教父,王子殿下精神上的指引!
      “陛下,我认为,王子在与敌对战中表现得很勇敢,他应该受到嘉奖。”
      “我会考虑的。”
      “陛——”
      “如果你很闲,我建议你完全可以多搜一圈,扩大范围。”
      骑士恨恨退出。

      三日之后,鉴于四面八方赶来求见的人太多,教皇陛下下令,在镇中教堂外统一接见。
      这天阳光很好,小广场中央设了一处华丽的高台,竖起华盖,下面放着教皇的椅子。从广场直到几百米外,最鲜艳的绿色地毯铺成了一条走道,配上深浅不一的红色装饰,教皇的卫士们在两边守卫着,他们身穿红色外套、皮马裤、脚穿长筒靴,手持银光闪亮的剑。
      几乎附近所有的神甫都赶来了,他们身穿细麻布长袍,有黄的,黑的,紫的,白的,有几个从队伍中走出来,在人群中走来走去,两个两个的交谈,或者相互介绍、寒暄,有人羡慕的问“这就是圣殿骑士吗”,然后被人嘲笑,说这只是廷外侍卫,圣殿骑士威风多了。
      突然两列穿祭服的神职人员排开众人走上地毯,大家一看,喝,大头来了。
      米兰大主教。
      都灵主教。
      两个人都穿得正式而繁复,只是神情上都显得有那么点儿忐忑不安。
      教廷护卫的长剑将他们拦住。
      两人报上头衔,一会儿,一名银发侍者出现,长剑撤开,他带领他们往高台走去。
      高台下,他们见到了传说中的圣殿骑士。
      一色铠甲,白色披风,红色十字和宝剑,两个人瞬间同时猜测:哪个是那个首席?
      但当简单长袍的人影出现,他们所有思绪都不翼而飞了。
      银发侍从自动走到他身后,另一个抱剑的高大人影寸步不离。
      他们奢华至极至,而他,简单至极至。
      不由自主下跪,深深低头:“教宗陛下。”
      “起来吧。”
      他并没有伸出手,两人不由又同时想。
      “听说两位正在追寻一件圣物,欲贡奉教廷,是吗?”
      “这——”
      “其实——”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一顿,揣不透教皇的意思。
      如果说不是,流言早已传出去了,不承认显然是假话;
      可如果说是,两家为此纠缠过深,你刺杀我我毒杀你,在没有分出最终胜负之前,功劳怎么算?
      艾波尼多抢先道:“是的,我们都灵教堂获得了耶稣的裹尸布,可是,却被不明人员焚毁教堂,强抢而去,不知所踪,我正想上诉教廷,请求公正。”
      “话不能这么说,”斯福尔扎道:“我主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后,门徒逃的逃、散的散,尸首无人收殓,后来圣约瑟将他的尸体取下,用细麻布裹好,放在石头凿成的坟墓里。不久,我主死而复活,从墓穴逃出,留下了裹尸布——从此这块布的下落成谜,是所有圣徒们的挂盼,也该是所有圣徒们的遗产。”
      “阁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所有圣徒的遗产?”
      “难道不是吗?”
      艾波尼多哼笑:“就算是,也是我们都灵教堂发现的,难道不该算我们教堂的圣物?”
      “‘发现’?——呵,说不定是从哪里抢来,然后假装演一场戏呢!”
      “您这是污蔑!”
      “污蔑?我还想上报教廷——”
      “行了两位,”男人抬抬手,“教廷从来没宣布过裹尸布是可信的。”
      “阿?”
      艾波尼多急忙道:“陛下,圣物绝对是真的!我发誓!布上不仅有我主残留的人形印痕,还有血迹,绝对是真的!”
      斯福尔扎眼珠一转,心念迭闪,再开口已经变了口风:“是呀,关于裹尸布的传说流传了这么多年,不时有关于它的面世消息,却每一次都是假的,仅凭一点血和影子,你怎么能认定真假?”
      “你——我——”
      男人拊掌:“还是大主教明理。”
      大腹便便的大主教得意的一鞠躬。
      形势迭转,艾波尼多张口欲辩,男人一抬手阻止了他,继续对斯福尔扎道:“据说阁下在升为大主教后,多年来一心扑在工作上——”
      大主教简直要飘飘然了:“这是我该做的。”
      “主要抓三件正事:捞钱、制毒、收集情妇。”
      大主教的笑凝结在嘴角。
      换成艾波尼多要大笑了。
      “虽然很多主教都这么干——不过,哪怕最凶恶的强盗土匪,只要肯出钱绝对可以立即获释;哪怕再纯洁无辜的人,只要说了你半句坏话,就被立刻关进大牢;还有你为了抢夺圣物所做的一件件事……阁下,我的不快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
      两名圣殿骑士过来,一把挟起了他。
      大主教挣扎:“不,陛下!上帝的旨意并不是让罪人去死,而是让他们活着并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
      “是啊,所以我并非要你死,不过干你常干的事:用你所有的钱,来换你的命罢了。”
      “不,不!!!”大主教哀嚎,看到一旁微笑的艾波尼多,大叫:“陛下,陛下,您弄错了,用人当狩猎目标是他提出的,是艾波尼多!不是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他被倒拖而出,然后最后那句话,不亚于扎艾波尼多致命一刀。
      黑衣主教连忙跪下:“陛下,我并不知道那其中有您和王子们!我以为不过都是些异端邪说,秉承教宗旨意,理应统统镇压!”
      不错,所谓的宗教法庭,就是在英诺森三世手里“发扬光大”的。他开创的对异教徒的迫害政策,在教徒的狂热信奉下,说不定将形成长久的传统规则。
      呵呵,这个“原主”本身,真是跟仁慈一点也搭不上边的人呢。
      可是,就算他取代了“原主”,就好了吗?在贝泽城,将近两万人遭到杀害;在米内尔瓦,一百多位阿尔比派领袖被烧死在火刑台上……
      像伊格纳修斯一样。
      像无数流亡被迫害的犹太人一样。

      曾经的他以为,疆土越广越好,权力越大越好,荣耀巍巍,举世瞩目;雷霆一怒,万众噤服。
      可是原来,底下如此多鬼蜮伎俩,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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