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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新的王后 ...

  •   “小姐,”中年检察官彬彬有礼的行了一礼,瞥骑马众人一眼,淡然收回视线:“您实在不该那样做。”
      “安妮多可怜哪,”少女拍拍裙子,迎上前:“西摩尔叔叔,您太不近人情了。”
      “您跟她无亲无故。”
      “谁让我听到了呢,”少女摊摊手:“爸爸说了,路间不平,拔刀相助。”
      “我所遵循的,正是伯爵大人所订立的律法。伯爵大人说过,在他的领土上,哪怕他自己,也要遵守。”
      “我知道我知道,可连这位大叔自己都说不追究了,安妮那么可怜,她的小孩子快饿死了,她是不得已才偷东西的!”
      旁边一个乡下人连忙点头:“是的,西摩尔大人,安妮虽然偷了我家的东西,可被捉住后,她也向我跟我老婆诉说了她不幸的遭遇,她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她是听说我们这里好,一路乞讨过来的,她并不愿意偷,全为了救孩子一命,她才冒险……”
      “不必说了,我都知道。”
      “您不知道!”少女大声道:“她和我一样大,本来也过着幸福的生活!可一年前她的丈夫被半路拉去打仗了,她到处打听他的消息打听不到,孩子又刚生,她只有把家里微薄的家产一点点卖尽了,后来连房子也住不起,被赶了出来!您看到了她衣衫褴褛了吗,您晓得她无依无靠吗,您知道她已经多少天没吃饭了吗?”
      检察官道:“有人报案,就理应送审。小姐,送审不见得是坏结果,如果您这样认为,那么,就是对您父亲的不信任,也是对我的不信任。”
      少女一梗,随即装得强硬道:“我当然相信爸爸的公正啦,也相信您。可是,可是……偷东西要坐牢的,您别想骗我。”
      “诚然如此。”
      “您看吧,我说这么多都白说!”
      “您说这么多,事实的确令人同情。然而,世道乱,您也知道,近两年来南方谋生的人越来越多,谁不是迫于生活,谁愿意背井离乡?我们如果时时都施恩,显然是不合时宜的,这样反而让大家的财产处于危险之中——她完全可以在受完罚之后,过上新的生活。”
      “真的?”少女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咪咪距离:“惩罚一定很小对不对,这么小?”
      检察官没有正面回答:“而如果她以后真的在此地定居,那么有人偷她东西,同样,她受我们保护,我们会追查到底。”
      “西摩尔大人讲得太好了!”乡下人一拍大腿:“小姐,您快让三少爷把人带回来吧,牢里还有牢饭吃!”
      一众观众:“……”
      “我们城堡里也有啊,她都饿晕了!”少女道:“我们会让她吃得饱饱的!”
      检察官道:“现在还不知道她把儿子藏在哪里。”
      “啊!”少女跳起来,火烧眉毛般:“对对对!走走,我们赶紧走!啊小孩子!瞧我这记性!”
      她风风火火就要走,国王启口:“请等一下。”
      少女诧异回头:“法语?”

      三个月后,温彻斯特,一场盛大的婚礼举行。
      新郎是在历经数王交替后完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坐上王位的爱德华国王,新娘是年轻娇美的在国内呼风唤雨的威塞克斯家族的艾蒂丝。
      上午,坎特伯雷大主教埃德斯吉在圣母院大门口搭的一座高台上为这对新人举行仪式,教皇圣良九世也派来特使,用熏香和圣水为新人祝福。不少人目睹了新娘那豪华的拖至地面的斗篷和长面纱,她的额头周围,密密麻麻犹如繁星般的钻石形成了一圈抖动的光环——据说此乃伯爵大人为爱女专门定制,价值连城。
      新娘的嫁妆队伍长得见头不见尾,七十二匹骡子驼着大量的物件,骡子还穿上了“衣服”,绣着威塞克斯纹章。紧随骡群的是一万英镑现金以及同等价的珠宝、金银盘子等价值不菲的实物……有人说国王为了这批嫁妆娶了伯爵千金也值啊!于是在国王与伯爵千金一见钟情之说、国王欲借助戈德温伯爵势力之说、戈德温家族想要产下王室血脉从此跻身王族之说等等等等由此桩婚姻衍生的各种千奇百怪的说法之外,又诞生了嫁妆说。
      反正无论如何,城中开启了持续三天的欢庆活动。古老王宫的窗子平日总是那么黑咕隆咚的,这些天却持续着灯火通明;周围的广场和街道,往常入夜没多久就冷冷清清,这几日纵使午夜也还挤满了人。一切都看起来那么喜气洋洋,英语和法语的界限好像忽然间消失,新的王后犹如润滑剂,让自执政以来显得有些磕磕绊绊的新王与各阶层进入了缓和期。
      直至五年后,年迈的埃德斯吉逝世。

      六匹身披黑布的骏马拉着马车,马车上载着灵柩,它们之后跟着大量教职人员,低着头,脸上全是悲痛伤感。
      一场象征意味十足、充满了哀悼的表演。
      罗伯特抬头,自人群中搜寻埃尔弗里克的身影。
      在他眼里,从接到大主教死的消息,这位神父面上越沉恸,其心里越高兴。
      谁说不是呢,他是戈德温家的远方亲戚、并一直供职于坎特伯雷,埃德斯吉死后,他的继位似乎顺理成章。根据确切消息,教区成员大会的确选举了他并呈请国王批准,只待国王签字了。
      而以国王这些年表现,根本不会拒绝。
      “备马。”他对他的助祭道。
      “可是大人,葬礼还没完……”助祭吃惊道。
      完了就来不及了。
      “只管去!牵到一条街外,在那里等我。”
      紫衣主教穿街过巷,往王宫飞驰而去。
      天气很冷,雨雪交加,他下得马来,门口守卫拦住,他将连兜帽拉开,守卫赶紧放行。
      大门后的宫殿自新王后搬进来后,发生了很大变化,人们都说,那是“威塞克斯”风格,最明显的一点,庭院里种植的花花草草多了,还建了随意可供人坐的椅子和秋千——只是到了冬天,这景象就变得有点萧瑟。
      里面的房门由另两名士兵打开,室内也让王后装修过,增添了不少精美的挂毯和烛台,温暖的燃烧着木柴的房间一间挨着一间,穿过一扇扇房门,直接来到一条长长的走廊,蓦然看到长廊尽头的身影。
      人们都说,与其说他长得像他的父亲,不如说他更像他舅舅,克努特大帝。
      像晴空一样湛蓝的蓝眸。
      紫衣主教脚步一顿。
      ……锁子甲的哗啦声、马具的叮当声、喷鼻的喘息声,人们挺着长枪策马奔驰,就像一道席卷而来的洪流,尽管他告诉自己主保佑自己,还是禁不住往后退缩。
      强盗们很快被打跑了,幸存的人们放开抱着的头部,畏畏缩缩站起,突然有人高喊起来:“康沃尔伯爵!”
      “哈罗德大人!!”
      在喧嚣正中,有个人头上没戴头盔、露着金发,听到了人们的欢呼呐喊,转过头来,看到了他——们。
      他抓紧缰绳,喝道:“停!”他的马用后腿直立起来,猛然站定,整支队伍改变了状态,停了下来。随后,在教士眼里,一切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尘土在周围翻涌飞扬。
      马喷着鼻息,摇晃着脑袋,骑手坐在高高的马背上一动不动,宛如雕像。
      彼时,他第一次踏上英格兰的土地,却遇上哈撒克努特回国执政,横征暴敛,盗匪鹊起。
      一个年纪轻轻却已是一方领主,一个蹉跎十年却还只是籍籍无名毫不起眼的教士。
      他从此记住他的身影;他却连他是谁都没有注意。
      ……
      “——主教大人?”
      “……啊,我来找国王陛下。”
      “哦,国王陛下不在。他去——”
      “哥哥!”里面一间房门打开,罗伯特眼光一瞟,睹到了壁炉、火光边上的水壶、还有几个妇人,以及隐隐约约的哼叫,这是——
      房门随即关上,王后有点儿憔悴却很兴奋,“伊迪丝叫了很久了,可是还是不生——啊,主教大人!”
      “王后陛下。”主教大人行了礼,指指房门:“那——”
      “啊,是伊迪丝夫人。上个月我邀请哥哥和弟弟来玩儿,打算一起过圣诞节,谁知伊迪丝提前动了胎气,可能要生了。”
      紫衣主教望向哈罗德:“……恭喜,一定是个健康的男孩。”
      “承您吉言。”
      “哥,你看到利奥跑哪里去了吗,刚才接生婆说最好有点儿酒,我让他弄去了,这会儿还不见踪影!”
      “来了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高大得像铁塔似的戈德温家三少爷边走边狼吞虎咽着一块蛋糕,大步流星。
      “利奥弗汶!这会儿还吃!”
      听到叫自己全名,晓得姐姐生气了,三少爷恋恋不舍的把送到嘴边的最后一点儿蛋糕又拿回:“那——姐姐你吃?蜂蜜的,可好吃了。”
      “谁要吃你的口水!”姐姐简直无语:“酒呢?”
      “这儿这儿。”利奥弗汶从腰间解下一个小石瓶,王后接过,闻了闻,返身回房。
      “哥,厨房里还有草莓蛋糕,我再去拿一盘,你要不要?”利奥弗汶意犹未尽道。
      哈罗德摇头,“你去吧。”
      “不用给你带点儿?”
      哈罗德摆摆手,三少爷走了,哈罗德对主教道:“国王陛下去了威斯敏斯特,他打算在那儿建一所教堂。”
      “啊,我听说了。”
      接下来一阵沉默。康沃尔伯爵时不时看着房门,显然无心谈话,紫衣主教却也没有走的意思,明明他很急。
      “……主教大人还有其他事?”
      “这是伯爵大人的第一个孩子吧。”
      “是的。”提及这个,伯爵掩不住高兴。
      “……我在这儿为他祈福,天主保佑他平安降临。”
      “您真是太仁慈了。”
      也许主教的力量果真不一样,不一会儿,房中出传出尖叫,男人们可以想象房中的情景:绑上绳子的床柱,供孕妇使劲时咬在嘴里的木楔……
      时间仿佛很长,又仿佛很短,直到一声哭声传来。
      “男孩!是个男孩!”

      驰往威斯敏斯特的路上,紫衣主教脑海里不断盘桓着伯爵见到孩子的表情,王后将孩子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模样。
      她真的很想要个孩子,但根据他现手头的情报来看,估计她永远也不会如愿了。
      一旦他告诉国王……
      等等,再等等。
      罗伯特,你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
      在别宫里找到国王,国王正拿着图纸,瞧见他,招手:“你来得正好,过来看。”
      中心塔楼、交成十字横线的两侧耳堂、钟楼……国王兴致勃勃讲解着,忽然问他:“知道我为什么要建一所教堂吗?”
      “听说是教宗所下法旨。”
      “从前在法国的日子,你不是不知道,尤其罗贝尔公爵死、威廉继位的那一段时间,后来我发了一个誓愿,假使日后能过上太平日子,将前往罗马圣彼得陵墓朝圣。”
      “难怪上半年的时候您突然提出——”
      “是啊,但你们都反对,所以我只好给教皇写信,请他决定。教皇说我可以免除执行圣愿的义务,但应将朝圣旅行所需的费用拨充善举,并建造修道院一所,奉圣彼得为主保——我要将它修建成一座伟大的教堂。”
      “啊,它一定会是。”
      “你愿意当它的主教吗?”
      “我正要和陛下说这事。埃德斯吉死了,他的位子定了?”
      “教区选举了埃尔弗里克,”国王放下笔:“怎么?”
      “我只是想提醒您,陛下,埃尔弗里克是戈德温家族的人。”
      “我知道。”
      “他会忠诚于戈德温家族,而不是您。”
      国王脸色阴下:“他应该忠诚于天主。”
      “啊,是的,当然是的,”罗伯特道:“可是,坎特伯雷大主教这个位置意味的东西太多了,它是英国所有修道士的头头,是教皇在本地的代理人,权力、地位、声誉……陛下,他应该是您的助力,而非戈德温的。”
      “……”
      “这些年来,戈德温家族事事插手,他们提议修建道路和桥梁,建造海港,他们对富人征税,他们庇护那些本应该上断头台的人,我敢肯定,教区所谓的选举,是他们一手操控!陛下,再这样下去,不止南部,整个国家都成了戈德温的!”
      “够了,这些话我已经听得够多了!”
      “自从您娶了王后,国内所有重要的职位、好的城堡、大的领地都成了他们的,或者他们亲戚的,或者他们手下的,所有人都认为巴上戈德温家族就是巴上了一条捷径。陛下,每年圣诞节前去波斯汉姆的人,比来王宫的人,多得多得多!”
      “住口。”
      “他们就是窃国者,就是伪君子,骗子!如果埃尔弗里克当选,天主在上,您将彻底变成傀儡——”国王的手扬了起来,紫衣主教却坚持直视:“我知道您不爱听,可我还是要说,否则,我受着良心的惩罚,上帝不要让我多活一天!”
      良久。
      国王的手放下,“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会插手此事,拒绝教区的请求,指示由你当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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