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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维坦会议 ...

  •   维坦会议,即贤人会议,是国内主要领主出席的会议特称,春夏秋冬四季各举行一次,具体时间、地点不定。这一年三月,由于国王倾心在威斯敏斯特筹备教堂建立工作,今年首次维坦在伦敦召开。
      会议时间比往常要早,有人说,这是因为要凑新任坎特伯雷大主教的时间,他将前往罗马取得教皇承认并领取白羊毛法衣,在此之前,他要先把维坦会议开完。
      ——国王听他的吗?
      ——自然,你们还不知道?自从把坎特伯雷大主教的位子从埃尔弗里克手里抢过来之后,罗伯特大主教就取代戈德温伯爵,成为国王跟前最炙手可热的红人啦!
      ——为什么,他们之前不是相处得好好的?王后失宠了?
      ——嘘!话不能乱说,那些大人物的事,我们怎么知道!
      此次维坦会议讨论的主要问题只有一个:继承人。由于王后始终不孕,如果国王死后无嗣,势必引发导致新一轮维京入侵的继承纠纷,为此,新任大主教提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选:年轻的诺曼底公爵,威廉一世。
      除了那些早被大主教敲过底的,几乎所有人没找着自己的耳朵。
      威廉一世,那个七岁即成为诺曼底大公的人。
      由女仆所生、生下来就遭受刺杀、此后整个童年生活都充斥着阴谋与叛乱、被人嘲笑为“杂种”……他小时候所经历的种种,已经是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会经历的一切。
      除了布列塔尼公爵外,他的几任监护人均死于谋杀。据说在他还只有六岁的时候,就目睹了自己卧室里的侍从是如何被残酷杀害。
      然后,他的父亲死于朝圣路上,虽然他是私生子,可由于只他一个,他的父亲留下遗嘱,指定他为诺曼底继承人——这就好像将一件珍宝放在一个根本无法保护它的人手里,面对众多眈眈虎视的亲戚和诺曼贵族,小男孩宛如被抛入狼群的羔羊。
      凶险的环境下,他不得不迅速学会如何生存,最危险的一次竟然不得不迫使法王亨利一世插手——罗贝尔当年曾在法国王室内讧中坚决支持亨利一世,并为后者提供庇护,所以法王过来还人情——上帝也许真的是公平的,看似桩桩灭顶之灾,他却奇迹般的顶了过来,在十五岁时成为骑士,从此,开始崭露锋芒。
      随后七年,在一场场与那些试图推翻他的敌人恶斗中,威廉掌握了高超的政治、军事技巧,并练至炉火纯青。二十二岁,瓦尔斯沙丘之战,他彻底打败反叛贵族联盟,从此底定诺曼,拥有了绝对权力。
      如果谁敢再叫他“杂种”,那么,得到的结果必然是惨死兼屠城。
      西欧各地首脑送他一个新的外号:“降临者”。
      ……
      国王表示,罗贝尔公爵是自己母亲埃玛王太后的侄子,威廉是他的表亲,完全可以作为王位继承人选之一。
      众人表示匪夷所思。
      国王又表示,他少年时也担任过威廉的监护人,见证了他是如何从童年的伤害中幸存下来,如何侥幸逃避暗杀的阴谋,经历了这一切的威廉,他从不怀疑他会长成一个如钢铁般坚毅的年轻人
      刚毅?众人表示,是残酷无情吧!虽然隔着海峡,但我们也听过那位公爵的大名,对上他的都没命啊!如今连法王亨利一世都压不住了啊!
      国王再表示,其骄人的才华与勇气,定能超越自己,带领英格兰走向大陆。
      众人表示,狼崽子长成了狼王,自家地盘不够,还瞧上别人家的了?
      眼看国王说一堆,会上仍旧摇头的多,大主教发话了:“各位,选择威廉公爵,不但有助于强化盎格鲁-诺曼联盟,还可以消弭新的维京入侵,当年埃塞尔雷德二世如此,克努特大帝亦如此,我们有何理由不如此?利用他们的力量,降低我们的隐患,兼且解除继承人危机,实乃万全之策。”
      “这是引狼入室!”约克伯爵敲桌子道。
      麦西亚伯爵瞅他一眼,约克伯爵一愕,望向领主诺森布里亚伯爵,后者不动声色做了个手势。
      约克伯爵闭嘴。
      大家齐齐望向坐在国王右手边、与大主教对面的戈德温伯爵。
      然伯爵并未作任何表示,他似乎在沉思什么。康沃尔伯爵站起来,直面大主教的咄咄逼人:“诸位,我不说别的,只指出一点,诺曼底公爵,这位名叫威廉的降临者,各位,请看清楚,他并无一丝英国血统!”

      会议不欢而散。
      国王去看他的猎犬,决定下午打猎,男人踱过来,“聊聊?”
      于是国王将猎犬交给侍从,和伯爵在庭院里散步。
      灌木树篱里的毛茛和紫色的风信子迎风绽放。
      “……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右臂有一道疤痕。”
      国王以为伯爵会提与会有关的事,谁知伯爵以此开头。
      国王楞了下:“是啊,你——怎么知道?”
      男人笑笑:“当年你第一次到波斯汉姆,呆过几天,我见过,你忘了?”
      “啊是,”忆起当年,国王面容变得柔和,“当时你还问我,怎么弄的。”
      “从肩膀横贯至整个上臂,可不是小伤,”伯爵道:“你说是法国的旧伤。”
      “那个时候我几乎以为自己没命,”国王摸摸右膀:“但还是好起来了。”
      “现在算算,应该有二十多年了?”
      国王唔了一声。
      “诺曼底,法莱斯城堡?”
      国王眼睛睁大,“你——”
      “你护着一个不足一岁的小孩逃出刺杀,自己却受了伤,深夜,在一座旅店前,你将他交给了一个不知姓名的人,请他带着婴儿去投奔沃德勒夷的孔特维尔,却不知孔特维尔根本没有能力保护这个婴儿。”
      “你,你到底是……”
      “那人最终将孩子交给了布列塔尼的艾伦三世,因为他知道,布列塔尼一直独立于法国之外,且民风彪悍,把孩子交给他,那些追杀者才不敢轻举妄动。”
      “你怎么知道!”国王要跳起来了,眼前人简直亲眼目睹那一幕幕似的:那时他的无奈,他的绝望,他以为公爵的卫队不会来了,可公爵的卫队赶了来;他带着他们往沃德勒夷赶,却看见尸横遍地,孔特维尔惨死;他怀疑卫队里头有内奸,可手无证据;他没找到小威廉,却发现状若发疯的莱乌夫人腹中有了孔特维尔的遗腹子……
      没人知道小威廉是不是还活着,无论是奉命保护他的,还是暗地里谋害他的。
      谁也不相信谁。
      将尸体都收拾埋葬之后,卫队奉命返回鲁昂,他却坚持留下来。一来,心中隐隐还有期望,二来,莱乌夫人精神已经不正常,没人看顾,恐怕她根本不可能活到将腹中孩子生下来。
      那就是后来威廉同母异父的弟弟,欧都。
      他每天祈祷,他所有的希望,全在那个深夜、那个自称亨利的青年身上。
      愿他是个机灵人,愿他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勇敢……愿自己没有所托非人。
      上帝怜悯,一年后,布列塔尼公爵给诺曼底公爵发去消息,威廉在他那儿!
      不但毫发无伤,而且,他愿意做威廉的下一任监护人!
      天主保佑!
      他的心悬挂了那么久,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终于,第一次踏实放下。
      从此,他变得虔诚。
      ……
      “那个威廉,就是现在的威廉?”
      伯爵的话将国王的思绪引回。
      “……阿?当然,威廉从来只有一个……等等,‘那个威廉’?”
      他猛然明白了什么,不敢置信地,头一次,将面前的成熟男人仔仔细细打量,他的五官,他的轮廓,他的发色——越看,越与当年夜色下的人重合。
      “——是你?是你!你就是那个青年!当年救了威廉,并把他送到了布列塔尼!!!”
      “是啊,”男人笑,似乎他自己也未料到命运的奇妙:“我带了他大半年呢。”
      “太不可思议了!早知道,早知道——”国王一把握住他的手,欣喜地:“伯爵大人!”
      “我也没想到,”男人连连摇头:“谁能想到呢。”
      “你为何不早说!”
      “我也是听你说你带过诺曼底公爵,想起你那道疤——当年我可是亲眼看着它在我面前怎样被划下的,再想想我们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你眼熟……原来你就是那个少年,爱德华,你那样郑重的说出你的名字。”
      “从此你都可以这样叫我。”国王笑逐颜开,“啊,我真是太高兴了,我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威廉!”
      “不必了,”伯爵却道:“那时他还小,恐怕什么也不记得。”
      也对,国王回到现实中来,刚刚上午会上还在争吵……
      “那么——”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既然是威廉……”男人耸耸肩,一刹那,云淡风轻:“那么该属于他的,就属于他。继承权一事,只要你确认,我不再反对。”

      僵局打破,决议作出,新任大主教随即志得意满的动身前往罗马接受法衣,顺道去鲁昂传达维坦的决议。
      尽管受到罗伯特成为大主教和诺曼底的威廉成为继承人两件事的双重打击,大家却发现戈德温伯爵反而与国王格外融洽起来,以至于当他提出让埃尔弗里克接替因罗伯特出任坎特伯雷大主教而空出的伦敦主教之位时,国王没有二话就答应了。
      六月,罗伯特回国,发现埃尔弗里克成了伦敦主教,勃然大怒,拒绝为埃尔弗里克举行涂油仪式。国王将他召到宫中,君臣面谈。
      “他们这是买卖圣职。”大主教说。
      “你的指控没有证据。”
      大主教一顿,随即道:“走之前,我已将前任教区业务交给斯皮尔哈沃克,您知道的,他是我最为信任的属下。”
      “我不知道。”国王答。
      大主教眉头一拧,苗头不对。他小心翼翼观察着国王:“陛下,您怎么了,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不是吗?”
      国王伸手抚摸着王座下趴的小猎犬,“我不认为戈德温伯爵像你说的那样坏。”
      “陛下,”危机感浮现,大主教试探:“戈德温伯爵跟您说什么了?”
      “他什么都没说。或者,你认为他该说些什么?”
      大主教一字一顿:“他们家族的野心,是想生下一个小戈德温来继承王朝,而如果达不到,他们会篡位。”
      “继承人的问题已经解决,”国王道:“而且以诺曼底公爵的能力,绝对能遏制威塞克斯——这是你说的,不是吗?”
      怎么回事?自己出去一趟,回来之前的剑拔弩张若然全冰消雪融,斯皮尔哈沃克跟他说,他还不信,现在看来,戈德温那人果真有两下子。他与国王之间一定说了什么。
      不能再等了。
      他也有话要说。
      “陛下,您知道——当初您弟弟阿尔弗雷德的真正死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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