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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优雅之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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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萨克森公爵?”
狮子亨利没有废话,直接递给他一封短信,那封信是一手漂亮纤细的书法写的,在一页泛着沁人心脾的香味的镶着金箔花的纸上。
菲舍兹在一旁看见,咋舌:“哗,谁这么奢侈?”
狮子亨利笑,“来,朋友,念一念这封信。这封信中提及了你。”
男人一看那字体便明白了,他道:“信难道不是写给你的,为何提起我?”
“当然是归功于我的缘故。”狮子亨利兴致勃勃:“来,念。”
男人不忍拂其意,便照着道:
“亲爱的先生,您可听闻过‘优雅之爱’?今晚我们将在宫殿举行守卫优雅之爱的活动,十分高兴邀请您来参加。因您的英名。我们也想邀请您的朋友诺曼底公爵一起参加,无奈素不相识,故显冒然,所以我不能够写信约他同您一起来。您使我十分渴望认识他,如果您能带他一起来,我对您将加倍感谢。
法兰西王后、阿奎坦公爵及普瓦捷伯爵,埃莉诺·德·卡佩。”
“哦,‘优雅之爱’,”男人念完信后道:“没什么意思,必须穿礼服,还得跳舞。”
“说真的,真是太不幸了!这封邀请信多少人盼而不得,打破了头抢,你竟说没意思!”狮子亨利为他的反应惊奇:“那是欧洲最美的美人!你居然不感谢我给你带来的幸福。”
“也许。”
“你今天没有敏锐的观察力,公爵。请你再念念这封信,也许你会发现你所没有看到的东西。”
男人把信翻来覆去的看,“说吧,你想让我看出来什么?”
“说真的,你是嫉妒我吧?”
“……”男人反应不能。
“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她请你是为了讨我欢喜,仅仅是为了向我证明她看得起我的朋友……而且是为了向我证明……”
“证明什么?”男人打岔道。
“证明——你知道得很清楚是什么。”
“把你收为她的裙下之臣之一?”男人带着怀疑的神气问。
狮子亨利得意的吹起了口哨。
“啧啧,我的朋友,我只能说您昏头转向了。”
“你怎么跟腓特烈一个说法!”萨克森公爵不满道,从他手里抢过那封信:“你没有看见里面的……‘英名’……是的,这是对我的赞美!你对‘亲爱的先生’这句话是什么看法?还有‘加倍感谢’!啊我的朋友,你难道以为以法兰西王后那样身份高贵的女人,会像一般女人那样,轻浮流露什么吗,她提倡的是‘优雅之爱’!”
菲舍兹插嘴:“抱歉公爵,什么是‘优雅之爱’?”
“哈,”萨克森公爵抖一抖衣领,清清喉咙:“我详细了解过了,所谓‘优雅之爱’,就是爱情被看作一种神圣的热情,并且能够使人纯洁向上——”
男人道:“这说明如今的闺房毫无情趣。”
“咳,咳!王后陛下认为,真正的爱情,必须是自由的,相互的,而且一定是秘密的。如果一位贵族男子在公开场合碰到了他的情人,他要像一个陌生人一样对待她,即使是吐露衷情,也只能非常隐蔽的进行——如果他从见到她开始,他的心就砰砰乱跳,脸色变得苍白,很有可能让别人发现他的私情。为了爱情,他夜不能寐,茶饭不思。很明显,这种真正的爱情不可能存在于婚姻之中。啊,你可以去看普瓦捷的宫廷牧师专门为他的女主人著的一部论述,名字就叫《优雅之爱的艺术》。”
菲舍兹道:“还有书!”
“那么,”贝克特问:“什么又是守卫优雅之爱的活动呢?”
“啊,一个游戏,富有情调而且很有趣。王后邀请一些贵族,女士们守卫‘爱情城堡’,骑士们扈从,男士们进攻,看谁能攻进城堡得到自己的女士,最后邀请她跳舞。”
“我不知道日耳曼人对这种事也有兴趣。”男人道。
“别把我们看得冷酷无情好吗!”公爵反驳,“我的朋友,你能帮我的忙。”
“怎么讲?”
“跟我一起去呀!你知道,王后是个如此热情的人,而路易七世,你听说了,他可是法国的‘忏悔者爱德华’。”
贝克特道:“忏悔者爱德华是英格兰的,后来被封为圣人。”
男人闻言一动:“据说他的后半生都沉浸于忏悔,所以得名?”
“唉呀,这不是重点好嘛,”萨克森公爵道:“面对王后那么迷人的女人,他竟然只是为了子嗣而与她同房!”
男人道:“他本来就是次子,被王室当做未来大主教培养长大的,谁知道他的哥哥死了。”
“那时他还小哇,就算要当修士也拧得过来呀!我反正不明白,身为国王,居然将男欢女爱视作邪恶的罪过,简直浪费了国王这个位子!”
男人忍不住笑:“敢情你是为在那个位子不值。”
“这跟占着茅坑不拉屎有什么两样?”
男人大笑,连贝克特也忍不住笑了,男人道:“好吧,好吧,我只能说你别陷下去,不然会后悔的。”
萨克森公爵不以为然:“你可听过赞美她的无数诗里面的这样一句:‘如果能够当面欣赏她的美丽,用你的王冠交换,也是值得’。”
“……”其他三人均是无语。
“来吧来吧,和我一起,你要不答应,就是看不起我。”
男人道:“也不是不行——”
门口传来吵嚷声,埃克托尔进来:“公爵,有一个猪倌请求见您。”
“猪倌?”萨克森公爵诧,“我的朋友,你还认识本地人?”
“我也不知道。”男人耸肩,“让他进来。”
哈默和弗朗维一左一右押着一个人,那人又脏又臭,一块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的布破了好几个大洞,拦腰布条一束,就权当了衣服的所有要求。腰间别着一根赶猪的棍子,两只脚赤着,沾满泥土。
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整个人畏畏缩缩,提着他的人手一放,他就趴在了地上,“大老爷,是崔、崔西叫我来的!”
“崔西?”
“他被逮捕密札抓走了!”
按猪倌的说法,今儿早上森林里突然来了一帮人,说是奉国王的命令,崔西在林子里滥杀滥捕,而现在枫丹白露森林已归国王所有,所有的鹿啊獐子啊野猪啊就变成了罪责,崔西反抗,终究抵不过人多,被捉走。
“他被抓到哪里去了?”男人问。
猪倌摇头。
“也是,你怎么知道。”
萨克森公爵道:“国王速度挺快嘛,这个崔西是什么人。”
“不一定是国王,”男人道,“这种不通过公众程序就对人实行监禁的东西,通常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难道谁敢冒国王的名义?”萨克森公爵道:“胆子够大!”
“只要没人追究,处置了就处置了,就算国王事后知道,只要关系好,一条底层人的命算什么?埃克托尔。”
“在。”
“你去昨儿个我们去过的‘老地方’看看。公爵,看来我无法奉陪啦,我得去拜访香槟伯爵。”
“香槟伯爵?等等,”萨克森公爵跟着他起身:“你真相信这个猪倌说的,并且要救他的朋友?”
猪倌嚷道:“大老爷,崔西虽然粗豪,可人还不错,您一定要救他,别让他死了呀!我听说很多人被关进牢里就永远出不来了!”
“得先弄清楚到底谁下的手。”男人披上短斗篷,“受点儿折磨倒没什么,就怕连牢都不让他进。”
“喂,喂喂,用得着这么急?”萨克森公爵追上。
“请代我向王后表示歉意。如果需要的话。”
“不就一个底下人嘛,我说你还是先陪我去参加晚上的聚会,这才比较重要,嗯?”
“你都说了,王后的重点在你。”男人笑:“回头我请你喝酒,向你赔罪。”
香槟伯爵也收到了王后关于“优雅之爱”的邀请,正忙着挑衣准备,对于诺曼底公爵的来访显得漫不经心。
“不,亲爱的,这味道不行,王后陛下不会喜欢。”他站在镜子前整理头发,一面对呈上香水的贴身侍从道。
男人忍受着浓烈的香味,为这无形的杀器默默后退两步:“一个无辜的人被秘密逮捕,伯爵,我不认为国王会以这种方式行事。”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能,”伯爵正一正领结上的硕大宝石:“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是他的权利。”
“独断专行?”
“他完全可以。”
“好吧,伯爵,说实话,是不是你干的。”
“哦我的公爵大人,您怎能说这种话!”香槟伯爵夸张地转身:“我!”
“就是你。”
“您这样说真是太让人失望了,我原以为我们可以交个朋友来着。”
“因为如果不是你的话,布洛涅伯爵就要来找你了。”
“他,找我?”
“他的一个随从逃跑了,他正大肆搜捕,你知道吧。”
香槟伯爵点头,“为一个小小侍从大动干戈,真是不明白。”
“然后有人说看到你的卫兵从森林里抓回来一个人……你想想,他会不会联想到某方面去呢?”
“我的卫兵!胡说八道!我派人去的时候特意叫他们别挂纹章——”
他倏然住嘴。
男人微笑。
“公爵,您诈我。”伯爵咳一咳嗓子,倒还镇定,侍从重新送上新的香水,他闻一闻,在头发和胡子上喷了一喷,“不过,您是怎么怀疑到我的?”
“碰巧罢了。”
“但您为什么对一个平民如此关注?我只不过想给他一点教训。”
“我们何必跟一个平民过不去。”
“公爵,他冒犯了我们,难道这还不足以构成他的罪行吗!”
“他生性如此。何况后来,他招待得不错,依我之见,倒该谢谢他才对呢。”
伯爵愕然,“啊,公爵,我真不知该为您的胸襟干一杯,还是为如今贵族的脸面哀悼一杯。要知道放在以前,贱民们冲撞了领主,哪怕处死也是应该的呢!”
“好了伯爵,你不觉得他其实挺有趣吗。”
“有趣!我的天,我看不出来,你们诺曼底人会认为他有趣?”
“把他交给我罢。”
“您肯定转身就把他放了。”
男人看出他的不情不愿,笑:“伯爵认为该怎么处罚他一下为好?”
“起码得鞭笞一顿,用沾了盐水的鞭子。”
“我考虑考虑。”
“等等,公爵,我可没说把人给你。”
“您冒充国王密令……”
“啊呀呀,公爵,您这个年轻人真是太狡猾了!好吧,我还要赶着去参加我们尊敬的王后陛下的聚会,可不能让蒂博特抢在了前头。不同您打口水仗了,弗朗索。”
“大人。”仆人出现。
“领诺曼底公爵到关人的地方去。小心,公爵,那家伙可折了我不少人手。”
萨克森公爵心跳加速的被人领到王后跟前。
周围华丽的人影、天青石和银箔镶嵌的大理石画、巨大的枝形烛台全部虚化为背景,他战战兢兢、语无伦次的打开一个镶有钻石的小盒子:“夫、夫人,请收下这东西,作、作为我给您的礼物。”
王后被簇拥在一群贵妇人当中,她瞅了一眼他身后,面带微笑:“公爵,您太客气了。您的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下。”
公爵犹如被人打了一拳,“为什么?”
“您不知道吗,”比阿特丽丝从旁道:“陛下说了,女士们可以接受一条手绢、一个花环、一面镜子、一幅画等等小礼物,作为友谊的象征,但绝不能太贵重,不然就会沦于贪婪。”
“啊夫人!”萨克森公爵觉得自己对眼前人的认知又上了一层,他低腰亲吻她的手套:“您太高尚了,请原谅我的冒昧!”
“没什么,公爵,”王后不动声色避一避:“您一个人来的吗?”
“啊,能得到您的邀约,我和我的同伴真是感到万分荣幸,无以言表。”
他来了?王后眼皮一跳,面上镇定,嗓音却掩不住有些发抖:“那么,您的同伴——”
“容我为众位介绍我的好友,施瓦本公爵。腓特烈!”他回头,方发现他的同伴不知哪里去了。
施瓦本公爵?
众女士眼前一亮。
昨天的比武实在太激荡人心,只不过那位青年太过高傲,大家都请不到啊请不到。
尤其比阿特丽丝,听到这个名字时双目灼灼。
唯独王后瞬间心情跌到谷底了有没有,她忍耐道:“如果我没记错,公爵大人,我信上邀请的是……”
她没说完,但“你懂的”。
萨克森公爵接到了信号,他道:“诺曼底公爵临时有事,所以我拖了腓特烈来。放心,夫人,人数一定够。”
谁关心你人数够不够啊!要你来凑人数嘛!!!
王后心里吐血,她竭力维持着微笑,却不等红发青年过来,匆匆说了句“好好玩”,然后走了。
萨克森公爵摸摸头:怎么觉得气氛瞬间好像不对了?
这一晚的两位德意志公爵是核心,面对众佳丽“关心”,萨克森公爵讲了无数遍关于他与施瓦本公爵的家族虽为对头、两人反而不打不相识的经历——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在讲,红发青年从头到尾端着不怎么耐烦的神色,但他越是这样,越多人凑上去。
守卫、攻城、跳舞……他全程参加,眼巴巴的看着王后,王后却没有半点下场的意思。
好吧,王后是今晚的第二个“腓特烈”。
别说他,香槟伯爵、布卢瓦伯爵诸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王后刚开始心情还可以的,谁惹她了?
揪出来打八百大板!
不止如此,最后她竟然还早早退了场,她一不在,好似万丈光芒都消散,一众贵族们没闹腾多久,最后也草草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