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坟》暮之南城

22、幸存

　　每一段故事始终有一个结局，只是结局的结果始终不掌握在自己手里。

　　之前看过一部电影，里面有句禅语让人印象深刻：命运就像水里的瓢，手轻轻一碰便动弹不停，你我不过是那水里的瓢，任由造物主的手去触碰它。

　　那如今造物主又碰了谁的瓢，造就这么一场离别的戏？

　　我默默地吃着东西，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事情。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让我回去看着秦雪去送死，我做不到。

　　秦雪刚刚说那话是在试探我，想从我这儿套出什么话，只是我心意已决，即使她真的变成尸鬼，即使她为了生存失去理智杀了我，我也心甘情愿。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手了。

　　她见我不言语，就自己恼怒去了，认识十多年，她了解我的脾气，认定了的事情怎么劝都劝不回来，索性任由我去。

　　晚上回到酒店后在网上查合适居住的小镇查到半夜，终于选了个不错的地方。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出发，到了镇上，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掉手机卡。

　　换掉一张手机卡，就像换掉一段旧的人生，然后在这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开启一段新的人生，没有什么妖魔鬼怪的侵扰，我和秦雪就做一对平凡的夫妻，过着平凡的生活。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想象中的生活很美好，正在执行起来就有些困难了，我们找了一家酒店放下行李，然后找中介一家家的看房，却没有一个能够让人满意的。

　　下午回去的时候，秦雪说：“今天下午看的第二个房子就不错啊，环境挺安静，虽然离菜市场远离点，但你看后面的山挺不错啊。”

　　“房子潮了点，对你身体不好。”

　　“嗯，”她思考着，说：“早上看的那个也不错啊，干净。”

　　“哪个？”

　　“就半山腰那个，两层的那个啊。”

　　“太小了，而且还有别人在住。”

　　“顾帆，”她握着我的手：“这个镇子就这么大，我们能看的都已经看过了。不会有和想象中一样的房子，有时候我们也需要妥协一点。只要是和你一起住，其实都无所谓。”

　　“我有所谓，我想，给你一个好点的环境。”

　　她没再说话，仍旧一脸温柔的看着我，她的话我明白，只是我无法控制住自己，我们没有时间了，我想在最后这点时间给她最好的，这是我最后能给她做的事情了，我想做好，可是，为什么，就连这点小事，对我来讲也那么困难。

　　秦雪坐到我身边搂着我的肩膀说：“顾帆，比起四年前我已经很幸福了。那时候的我不够勇敢，因为害怕你会伤心，所以做出了那样的决定，最终却是两败俱伤，得到了我最不想要的结果。你比我勇敢的多，是我最能依靠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你瞒着我的是什么秘密，但我相信你，我也不会再问你，从今天开始，我好好听话，好好过我们最后的生活。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有些事情却是无能为力，你看着我。”

　　她捧起我的脸，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对我来说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所以你不要再为难自己了好不好，我爱你，我知道你也爱我，所以，在选房址这件事上听我的好不好？”

　　“好。”我答。

　　最终敲定了一间临山的房子。

　　房子位置有点偏僻，出去买东西需要骑自行车，所以在画好图纸之后，我们就下山买了辆二手自行车，有后座，有篮子，也有横杆。秦雪上车的时候，我执意让她坐在前面，好让我双手环抱着她，这样，我就能一边享受着微风，一边轻嗅着她发间的香气。

　　我们两个商量着，如果将房子粉刷一遍，估计等不及我们住进去，所以还是选择贴了壁纸。洋洋散散搞了一个星期我们才搬进去。

　　不过，这也值得我们这么久的辛苦。

　　两个人闲下来的日常完全没有以往一个人时的无聊，即使是什么都不干，在床~上躺一天也让人觉得意外的舒服。秦雪补办了还留在那栋别墅里的卡，所以我们两个人过的还算宽裕。秦雪放弃了画画，改做料理，她说她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看到我吃她做的东西时一脸满足的表情。

　　小镇的风景很美，青石板的地面，路边的杨树，我骑着自行车载着秦雪路过小学，听到里面孩子们嬉戏打闹的声音。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或许秦雪会选择来学校当一个老师，而我会选择一个还可以的工作，挣着并不多的钱，和爱的人过着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生活。

　　这里的人不多，而每个人早上出门的时候迎接他的都是真诚的问候，再将问候回报这个小镇。夏季的尾巴还在空气里缠~绵不愿离去，但这一切在我眼里，却成了初春时那般奇妙的景色。无聊且重复的生活在以往看来是那般的不能忍受，但因为身边跟我一起无聊的人是秦雪，那便变成了我最不愿意消逝的时光。

　　即使是下午天躺在床~上听雨落在屋檐的声音，还是一起裹着毛毯躺在沙发上看老旧的爱情片，即使是即将入秋，秋季来的气势汹汹，我感受到的却是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幸福的日子过的太久，我已然忘记了自己是因为什么缘由来的这个地方。每天看着秦雪的笑脸，恍然间忘记了时间还在流转，仿佛我们的时间就停止在了此刻，而打破这一切的，不是我想象中的慕小白，也不是我想象中突然挣开限制的张先，而是秦雪。

　　窗外的麻雀一如既往的活泼，即使是在秋老虎的热情之下，依旧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我下意识的去搂睡在我旁边的秦雪，却搂了个空，我挣扎着醒来，发现她早已经离开了。午睡的时间可能有点久，我迷迷糊糊下楼去找她，卫生间，客厅，厨房，就连热的快要融化的天台也没有她的身影。我隐隐觉得事情不对，自行车还锁在门口。

　　我瞬间清醒了，冲上楼，打开柜子，果然，她的身份证和手机都不见了。我强忍着内心即将爆发的情绪，给她打电话，手却忍不住发抖，我深呼一口气，缓缓按下那十一个键放在耳边，过了很久很久，仿佛一个世纪，然而，打不通。

　　我再打过去，依旧没人接，再打，没人接。我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难道又故技重施，像以前一样离开我？我想了想，手指在手机上按下一串号码，那是她以前的号码。不久之后，电话接通了。

　　秦雪应该知道是我打过去的，虽然接通了，但没有说话。

　　“你要干什么？”我开门见山。

　　“顾帆，”沉默许久，她说：“其实，到成都的那天晚上我没有骗你，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在你来找我的那天早上，慕小白来找过我。”

　　慕小白？他怎么可以.....

　　“你不要怪他，他要保护所有人，就不得不牺牲我一个。这段时间我过的很开心，谢谢你，忘了我吧。嘟嘟嘟......”

　　我还未曾出声，她便挂了电话。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我原以为只有我背负着痛苦，却没想到她背负着比我更大的痛苦。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何命运，却要强颜欢笑来安慰脆弱的我，什么是命中注定，她心地善良，从小就乐于助人，为什么却得到这样的报应？

　　我打电话给慕小白，接通后，我几乎吼着说：“小白！别伤害秦雪！我求你！别伤害她。”

　　他任由我在电话里哭喊，等我喊完了，说：“顾帆，你高看我了，像秦雪这样恶性~事件，不是我能够做主的，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规则。”

　　什么狗屁规则，它的规则就是让善良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让苟且之辈隐藏在自己营造出来的美好之下？既然人的出生即是受苦，那出生还有什么意义？

　　不等我反驳，慕小白就挂掉了电话，我火速收拾东西前往机场，定了一张回A市的票。我候机室我撕开附在张先所在那个圆钉上的符纸，让他出来，如果赶得及，可能秦雪还有的救。

　　张先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身影也摇摇欲坠，看着他这幅模样，我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说：“你身体怎么样？如果我让你帮我救秦雪，你能做到吗？”

　　他摇摇头：“我打不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而且我现在......”

　　“他们？谁？”

　　“存在于A市的地下集团，道法联盟。而且，尸鬼千年一遇，恐怕阴间的人也会参与。”

　　“阴间的人？”在地府里的记忆迎面而来，那深深的恐怖让我有些透不过气，继而又冷笑道：“缚地灵杀人的时候他们不管，现在却这么积极。”

　　就算是天庭来人，我也会去救秦雪，绝不放手。

　　我心里着急的来回度步，没精力去看周围人是否对我的行为感到奇怪。

　　张先看看我，然后叹口气，或许是来不及了吧，他肯定是这样想的。我不知道秦雪是什么时候走的，不过她能接电话，那不是上飞机之前，就是之后。然而，A市和成都来往的航班并不多，如果秦雪坐的是上一个航班，那至少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下了飞机，我马不停蹄地赶往慕小白家，一路上疯狂的跟慕小白和秦雪打电话，却没有一个人接。

　　我心怀忐忑的到慕小白家，要不是张先提醒，我差点忘记给司机钱。进了房间，我看到慕小白，Alina相对而坐，他们中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骨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