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术惊人》依文

23、七年前的秘密（二）

　　这段时间，澈澧都累坏了，这一夜睡得格外沉。
　　反倒是乘风，近几日都相对清闲，尽管这晚也费了不少力气，但也正如他对澈澧所说，如今弹这一曲，耗费一些内力，对他而言已算不得什么了。所以，他忽然有些不想睡，想陪陪澈澧。
　　虽然澈澧睡着了。
　　乘风坐在她床边看了看她，澈澧正酣睡着，乘风望着望着，竟愣了。。。
　　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这几日因为不想打扰她，好几回想来看看她，都忍住了。

　　此时此刻，四方俱寂。只他和澈澧在一处，像是整个世界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似的。
　　一时间有些思绪万千。
　　四年了。
　　很快又要过年了。
　　这四年过的很快，澈澧一直待在神霄府，待在药园。自己比她大一岁，正是因为年龄相近，两个人才走到了一块，走得这么近。
　　澈澧刚来的时候才十二岁，最初一个人待在神霄府的那段时间，澈澧其实是哭了的，而且是每天都很伤心的在哭。
　　无论谁去和她说话，她都不理。但她也不在别人面前哭。
　　只有乘风，十三岁的乘风对这个突然降临的妹妹说：“只要你不哭，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讨来，好不好？”
　　澈澧望了望他，然后又把头底下。
　　乘风走到她旁边，说：“我知道，你是因为爹爹离开了，所以很伤心。”
　　澈澧突然又抬起头，说道：“你为什么知道我哭了。”
　　乘风说道：“昨晚我经过你房门口，听到的。”
　　澈澧说道：“你听错了，我没有哭。”
　　乘风看着抿着嘴巴的澈澧，顿了顿，说道：“好吧，是我听错了。”
　　澈澧再移开目光，不看他。
　　乘风继续说道：“不过你喜欢什么还是可以跟我说，我去帮你要来。”
　　澈澧突然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自己喝了一杯，另一杯递给乘风。
　　乘风有些欣喜地接过。
　　澈澧看着乘风把茶水喝了之后，说道：“你觉不觉得这个茶很难入口，你们府里有没有别的。”
　　乘风两步走过去，把茶杯放下，说道：“有，什么茶都有，你喜欢喝什么，我吩咐他们给你取来。”

　　结果是，乘风让人拿来了多种神霄府里上等的茶，澈澧也只是说道：“终于不那么难喝了。”
　　但是乘风听了，仍觉得十分欢喜。
　　后来，只要是澈澧觉得需要的东西，都会和乘风说，乘风都会给她最好的。
　　还有许许多多澈澧其实用不到的东西，诸如绫罗珠钗之类。
　　甚至是为澈澧建了一间药房，围了一个药园。

　　四年的时间过的很快。对于澈澧来说，最难熬的那段时间，便是父亲死讯传来之后的日子。
　　澈澧不相信。
　　爹爹只是说让自己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澈澧相信爹爹很快会来接自己的。
　　爹爹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这么长的时间。澈澧心里其实已经越来越不安了，好不容易等来了消息。
　　他们竟然说爹爹已经去世了？！
　　怎么可能呢，澈澧不相信。
　　爹爹说过，让自己在这里等他。
　　自己要在这里等他。
　　有一天，爹爹会来带自己走的。
　　尽管在之后的某一天里，澈澧亲眼见到了父亲的尸体。
　　那一天，澈澧哭得撕心裂肺，嘴里一直喊着“爹爹”。乘风一直在她身边安慰着她。可是澈澧连乘风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乘风不顾父亲的警告，当然也没有硬来，他已经学会怎么做事，不让父亲发现了，他一直陪着澈澧。
　　澈澧的泪水将他的衣襟濡湿过不知道多少次。
　　那段时间，是乘风这辈子说安慰动人的话，说的最多的日子。澈澧的伤心，让他也六神无主，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乘风也知道，即便将全世界放到澈澧面前，澈澧也是不为所动的。因为，荀伯父就是澈澧的全世界。
　　乘风唯有不离开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离开她。
　　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澈澧才走出了伤心。尽管情况好转，澈澧仍是说不相信爹爹已经过世了。
　　乘风也不试图扑灭她的这种想法。只要她不那么伤心了就好。

　　乘风也曾担心澈澧会想离开。一直对她那么好，也是想让她多少有一些看到他的好，有一丝丝不想离开他。
　　乘风不想她走。
　　后来他才知道，澈澧是不会走的。
　　正是荀盛临别前对澈澧说的一句，“澧儿，在这里等爹。”澈澧一直很崇拜自己的父亲，很听爹爹的话。
　　就是这一句话，澈澧即便有时冒出离开的想法，也很快遏制了。

　　在彼此共同成长的四年里，澈澧和乘风已经培养出了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澈澧渐渐把乘风当作了自己的全世界。
　　全心全意地为乘风着想。
　　可是因为不曾接触世事，澈澧只从书中学得了为人处事的道理，可还是有许多不懂。
　　当然，这对乘风来说，并没有什么要紧。

　　澈澧转了个身。
　　乘风的思绪飘回，替她掖好被子。
　　起身而回。

　　翌日。
　　澈澧醒后找乘风一起吃早饭。
　　二人正吃着，有下人急急忙忙赶来。
　　来人说道：“萧公子，荀姑娘，夫人和小姐正找你们呢。”
　　乘风问道：“何事？”
　　来人说道：“老爷醒了！”

　　乘风和澈澧来到李府正厅。
　　李老爷在阮夫人和李月笙的搀扶下缓缓走出。
　　阮夫人和李月笙的脸上有无与伦比的欣喜感动。
　　乘风敬了一礼，说道：“李老爷，没想到您已能下床行走了。”
　　李老爷在正座坐好。阮夫人和李月笙也各自坐好。
　　李老爷说道：“多谢萧公子和荀姑娘。”
　　李老爷说话仍有些费力，阮夫人则道：“荀姑娘，昨夜失礼了，请你不要见怪。昨夜。。。没有吓着你吧。”阮夫人十分愧疚。
　　澈澧说道：“没事的，我能理解。”
　　乘风补充道：“昨夜之事，没有事先同夫人说好，本就是我们的不是，请夫人莫要放在心上。”
　　李月笙说道：“爹能有所恢复好转，多亏了二位，请受月笙一拜。”说着，李月笙便站起身，弯腰到一半，已被乘风阻止。
　　乘风托住李月笙的手，随即将她扶正，说道：“李小姐不必如此。”
　　李月笙一双晶莹的眼睛望着乘风，顿了顿，方道：“言语不足以表月笙感谢之情，不论萧公子和荀姑娘想要什么谢礼，月笙自当勉力达成。”
　　其实，若李家有男儿，这话怎该由李月笙来说。
　　然而这七年，李月笙一人扛起整个李家，已经是男儿一般自强的女子了。
　　乘风礼貌性地说道：“李小姐实在不必如此，医者父母心，我们不过是行本分罢了。”

　　李家三人不断表达着谢意，乘风再三推辞，最后只受了些珍稀药材之类。
　　事实上，这些药材还是要用在李老爷身上的。
　　李老爷能下床行走这件事，不仅传遍了李府，更是传遍了整个崇武城。
　　崇武城内，人人都道，李家来了两位神人，竟治好了李老爷拖了七年的病。

　　李月笙私下里来找了乘风和澈澧。
　　李月笙说道：“萧公子，不知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呢？”李月笙这话问的直接。
　　乘风喝着茶，没有说话。澈澧心有奇怪，面上却也不露声色，自顾自地喝着茶。
　　李月笙见乘风和澈澧都没有说话的意思，便继续道：“萧公子这般气宇轩昂、品貌非凡，想来见过的人都不会不记得。早在清楼时，月笙就注意到公子了。虽然当时与公子同行的，还有两名相貌堂堂的公子，但对于萧公子，月笙却是不会记错。
　　听跑堂说，公子打听过我，以及与我有关的事。月笙本还好奇，如公子这般不俗之人，怎么来打听小女子呢。没想到不出几日，公子竟上门拜访来了。
　　公子与荀姑娘能为家父医治，月笙感激不尽，可公子却对我们的谢礼极尽推辞，且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那么，公子究竟想要知道什么呢？”
　　话已至此，月笙相信自己已经打破了这层迷纸。
　　乘风微微笑道：“李小姐果然心细如尘，冰雪聪明。”
　　顿了顿，乘风又道：“李小姐说了这么多，分析了这么多，大概知道在下想知道的是什么了吧？”
　　澈澧其实有些无聊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打着哑谜。
　　乘风看出澈澧的无聊，安抚地捋了捋她的头发。
　　李月笙自然看在眼里。
　　李月笙道：“难道萧公子极智至此，不仅让得小女子主动来找公子，还要主动说出公子想要知道之事吗？”
　　乘风望了望李月笙，倒是认真地说道：“在下并非如此自胜、目中无人。只是，七年前的事，李小姐并不想多提吧。”
　　李月笙心情复杂，但来到这里，就已经做好准备，说起七年前的事了。
　　这一点，萧乘风必定是料到了的，没想到他还能淡然如此。
　　越是淡然，说明他的心智越深。李月笙越看乘风，越觉得眼前之人深不可测。但看他对待荀姑娘的模样，竟又给人，亲切之感。。。
　　李月笙正想着该怎么说起七年的事，乘风又道：“李小姐，若你实在难以启齿，大可以只回答我几个问题。”
　　李月笙想了想，突然微微笑道：“不必了，待我回答完公子的几个问题，想必我所知道的有关七年前的事，公子就都知道了。公子说是问几个问题，想来不过是帮我梳理思绪吧。”
　　乘风仍是微微笑道：“李姑娘，你不需如此紧张。”随手倒了杯茶，“在下并无恶意。请用茶。”
　　李月笙自也知道他没存恶意，叹了口气，
　　说道：“之所以不愿提起，是因为七年前至于我而言，是一场又一场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