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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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听完母亲的一席话，我紧握地掌心已汗湿一片.她所说的一句一字仿佛无数细刺密密扎在我心上.
我暗自嘲讽父亲只因慧逸的几句信口开河的话,就指定我是搅乱国家安定的人.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若要是出生在帝王家,有这般祸国征兆的婴孩多半是秘密处理,大多采取母子通杀的方式.
我是不是该庆幸,好在慧逸是位和尚,并不会劝人大开杀戒,也算是对我的慈悲为怀.但他的话语间接导致了父亲对我的十六年冷遇,却是我无法忽视的.
我不解的是久经商海地父亲从不会轻信于人,但母亲口中屡次提及的慧逸能让父亲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他,到底是什么人物?
困惑地看着母亲,呐呐地问,“慧逸是何许人也?”
没想到母亲还没来得及开口,乌拉葛就接过话,说,“慧逸,看似简单的名字,却有着与众不同的经历.他是西晋人士,法号慧逸,亦号心乐.母亲是西晋国作为私祭者之巫女,因怀有他而被西晋王废黜.
不知父亲是何人的他从小就与同龄人不同，没有嬉戏恣肆的态度，并勇于承担责任,深受其母亲的影响,他早年成为一名轰动西晋国的伟大巫师,并与异国女子相恋,却惨遭被遗弃,顿悟出为人在世，原是镜花水月.
此后,他学遍世间经文,学佛益加精诚,莲花精舍阿祖黎见他有着深厚的福德夙根,任命他为西晋最高神职帝师后,他开始游历四国,行踪飘忽不定,只有与他有缘之人才能见到.”
我纳闷,“你很清楚的知道他是谁?”
他双目注视我 ,“我回西晋就只为找他一人.”
你找他是你的事,我若无其事地端起桌上的茶盏,手不自觉地轻微颤抖,努力地克制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青碧色的茶水上漂着几朵重瓣茉莉，泛出冷玉般的色泽,刺刺的扎着人眼.我略微抬颌饮下茶,点滴不剩,然后斜睨乌拉葛,讥讽道,“家丑全被你听到了,满意了?”
他抿唇不发一句,靠近我,毫无预警地自身后将我抱住,拢到怀里,腰上他的手臂密密的缠着,让我喘不过气来,并以命令的口吻说到,“仔细听.”
我心中盛怒,火大地推开他,“要我听什么?”
他冰冷的双眸中闪过一丝难得的温柔,手抚着我的头往他胸前按去,低低说道.
“你是聪明人，难道不知人言不可尽信这个道理吗？听我同你的心跳会不会不同?”
他的语气生硬,他的动作僵凝,声音却似抚慰,一丝暖意掠过心中,我的思绪也得以平复.
我了解他欲表达的意思,他在告诉我,我和他,甚至是和大家,都是同等的普通人,并不是不祥之人.
可我不需要怜悯,挣开他的手,转身背对乌拉葛,客气说道,“谢谢,我没事了.”
他眉峰间依然冷若冰霜,嘴角唇间是淡淡的嘲弄,“我倒要看看,碾碎了墨玉镯子,你如何能引发国与国的战争.”此话一出,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扣住我手腕上的墨玉镯子,我能感觉皮肤上有炽热的掌气大力地流淌过.
须臾,陷下去的皮肤立刻恢复原状,未伤分毫.他蹙眉,因为墨玉镯子完好无损.
我心灰意冷,挫败地耷下肩膀,转移话题道,“还得麻烦四爷,让我母亲恢复过来.”
他沉吟一会儿后,抬手在母亲的面前一晃.很快地,他高大伟岸的身影也消失在房里.母亲随即也清醒过来,凄惶茫然地看了我一眼,懵懵走出了房间.
我知道,母亲,她什么也不会记得.
接下来的日子里,轩影每天寻着一份新差使,就是从域王府稍带回景域的飞鸽传书给我,起初我怀着满腔热情地给景域回信,用了很长的篇幅描写我的近况,事情甚至小到梅园的花盛开了几朵,又凋零了几朵,然而,我收到的回信却是那千遍不律地四个字,“安好,勿念.”
现今我不用拆也知道,信的内容永远只有那四个字,渐渐地,我回信也是那四个字,“亦好,勿念.”
即便景域不说,但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得意地窃笑,只需把镌刻有域王标志的匕首摆放在轩影面前,他就会老老实实地把他所知道的一切详细道出.
从轩影口中获知了不少关于新建水渠的进展,景域正竭力号召当地的民众加入建渠的队伍,但当地百姓饱受盗寇侵害,一味谴责朝庭为何不派兵围剿,故而对朝庭仍抱有怀疑,不信任的态度,致使双方陷入僵局,久久未能妥协.
日子却流逝得飞快,往往让人措手不及.建渠的进度远远比预期得落后许多,景域怕是不好与我直说,于是书信中仍一字未提,我也知趣地不去过问景域,省得再给他图添烦恼.
景域…
他应该更为不能实现预期进度而苦恼.
其实,我,并没你想象中的脆弱.
不管是欢乐还是疾苦,我…都愿意和你分享与承担.别让我隐隐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什么…
七月的夜晚有些微凉,夜阑人静,银亮的月光柔柔洒洒地披在林若靖身上,风轻轻地撩起他的每一根头发,他散发出一种让人心动却不忍亵渎的美丽.
他突然顿住脚步,回眸,朝躲在门后的我抿嘴淡笑,“傻丫头,何时习惯站在院子里吹风?”
回想起这段的日子里,哥哥忙打理国事,几乎天天归家很晚,自然无暇与我见面,我自门口走出,走近他,嗫嚅着,“我…好久没见哥哥了.”
他的目光移落到我敞开的领口,伸手帮我揽紧衣领,轻轻地笑,“傻丫头,这么晚等我,是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睇见哥哥眼圈略微发黑,温润如玉的眸子里流露出无法遮掩的疲倦,表明他连日来睡眠不足,我也不忍久留,笑嘻嘻地说,“没,哥哥,早些睡吧.”
他也没说什么,眼神却越发沉静了,说,“哥哥送你吧.”
借着手提灯笼里昏黄的烛光,我和哥哥一前一后地沿着熟悉却又感到生疏的碎石小路往里走，月光的余辉洒满浅水池塘，露珠儿滚落进水中，扬起一圈圈的涟漪后，最终归于平静.
一日,确定在列国比试中竞比琴艺的决定后,我悠闲地舒了一口气,搬来楼梯想寻更高处琴谱书籍来翻阅,让轩影和小菊瞧见了,吓得失了魂,忙不迭地左一口“域王妃”,右一个“小姐”喊着.
瞥见他们在地下急得跳脚,我眼珠子一转,边轻晃着梯子,边咯咯地笑着.
正要说话，忽听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个婉转的笑声先一步传了进来,“姐姐,可想苦我了.”
门帘掀起的那刻，只见林若尘头上插挑心簪,前有箍子及垂珠围髻，脖围貂皮巾，身着红素罗绣平金凤百子花卉方领女夹衣，其腰间束带上缀有以方胜、宝珠、珊瑚、如意等杂宝图案，浑身上下透出一种难言的贵气.我诧异地瞅着她,不慌不忙地从梯子上往下走,心想,是什么风把她吹来了?
林若尘含笑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娇嗔道,“我的好姐姐,回府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会妹妹一声.”
她粉琢的面庞透着妩媚，那如月的眉，那如丝的眼，那润色的唇……无一不透出熟悉的感觉,然而你,可曾在皇后廷杖我时,记起这个姐姐?
我从林若尘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道,“臣女参见尘贵妃.”
她先是一惊,继而,艰涩的苦笑,“姐姐,叫尘儿,别让人听了,觉得我们生分了似的.”
“尘贵妃.”我冷眼看她,正经八百地说.
“…姐姐,”林若尘咬紧唇,正色道,“尘儿想单独和姐姐说几句话.”
呵,正好,我也想看看你究竟会说什么,我朝轩影和小菊点点头,他们会意退下了.
禀退他们后,林若尘蹙紧眉头问我，神情忧愁又哀伤,“姐姐,你还在为皇后廷杖的事情,生尘儿的气吗?”
瞥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才好。
林若尘低垂头走至桌边,取了个青花印碎花的茶盏倒茶,待细心地吹凉后,递给我,“姐姐,先喝口尘儿倒的茶,听尘儿说个故事,然后再认真考虑下,要不要生妹妹的气,好吗?”
她眉宇间郁结淡淡的忧伤，眼眸像被蒙上一层氤氲的雾气，朦胧不见底,我思索片刻,还是接过茶.
接过茶杯的那一瞬,我的手能感觉到她指稍的冰凉.
林若尘这才轻松下来,紧挨地靠在我身旁,低垂眼睑,缓缓地说,“
去年秋天,我泪雾氤氲中,成了景真帝的尘妃.姐姐,你是清楚地知道,我喜欢的人是太子,自是对景真帝上不了心.
景真帝乃九五之尊,万人之上,可以随心所欲,不必理会我的感受,但是要了一个心有不甘的女子,景真帝岂会甘心,很快他连诏就不诏见我…我还未得宠,便失宠,俨然间成了后宫的笑柄.后宫又是人情极寒,亲情不及之地,即便我躲着防着,但麻烦还是接踵而来,若不是…”
她扭头瞥了我一眼,露出近似哀伤的微笑.“若不是尘儿再遇见太子殿下,怕是姐姐见不着尘儿了.姐姐,你看看如今的尘儿,已是南召最尊贵的的尘贵妃,姐姐想要的任何东西,尘儿都会帮姐姐争取到手…
这样的话,姐姐还能原谅尘儿吗?”
她凝着眉头,静等我的回答.
铜炉里的云香片静静地燃烧,缕缕香甜的轻烟缭绕盘旋,再慢慢地消散.
心随着云香片的燃尽,也恢复了平静.后宫的斗争讲究狡猾和狠毒,令林若尘深陷其中.
将身边的人列为算计的阴邪念头,却是我最厌恶的行径.我淡然,“姐姐不需要什么,妹妹好自为之.”
她见我语气有所缓和,长长舒了口气,便从发中抽出一枚金镶玉花簪,放在手上玩弄着,“姐姐,瞧这簪子颜色多亮,又是刻花金钗,插戴上精细之处都能显得彰显.尘儿想只有姐姐戴上才是最合适.姐姐喜欢吗?”
我婉言推托,道,“姐姐金簪有很多了.”
林若尘紧咬住下唇,柔声问,“姐姐仍不原谅尘儿么?”
我怔了怔,心想她也是一番好意,忙笑道,“那姐姐就多谢妹妹的金簪了.”
林若尘盈盈起身,将金镶玉花簪插入我的发中,然后啧啧赞道,“姐姐戴上后,真漂亮.”
我笑笑,“妹妹,最近可好?”
“尘儿很好,谢谢姐姐关心,只是…尘儿担心域王此次南下,冷落了姐姐.”
“妹妹莫操心,景域每天都有寄书信回来.”我端起杯盏,呷了一口茶,任凭清清浅浅的苦涩在舌尖荡漾开来,充溢齿喉.
她漆黑的眸中倏忽点起灿亮星芒,“尘儿今儿来是想拜托姐姐一件事.”
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我淡笑,“什么事?”
林若尘眨眨眼睛,挽起我的手,道,“姐姐,继景真帝下令对右宰相诛灭九族,削官夺爵后,整个朝堂分做两派,一派是太子为首的皇亲派,一派是域王为首的保皇派,姐姐可知道?”
她神色间满是兴奋,我眯起眼,不明白她的心思.
见我久不吭声,她继续言道,“皇亲派和保皇派在朝庭上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把朝堂闹得乌烟瘴气的,姐姐,要是两派合为一派同为景真帝分忧解愁,该多好啊.”轻描淡写的语气下却隐藏了一丝紧张。
听得我浑身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方才喜悦的心情犹如被当头泼了一桶凉水,霎时化为虚有,又迅速地平复下来.我暗嘲,看来不是林府小姐的身份引她来的,而是域王妃的身份.
原来,她那带有稚气未脱的笑靥全是装的.
我转过头，沉色道,“妹妹,朝中的事,景域自有主张,我素不过问.”
“姐姐,尘儿想…让姐姐劝劝域王.”林若尘扭动着手中的罗帕.
林若尘有此举动,很大程度上受到太子的唆摆,来我这充当说客.
“景奕是太子已是不争的事实,未来南召王必定是他,妹妹,何苦多此一举?” 我冷冷地说,只希望她快点离去.
“姐姐,不妨试试?”
“我真的帮不了你,所以,这种念头你趁早打消.”我脸色严肃,起身欲走.
林若尘的声音钻心入耳地从背后传来,“姐姐不帮尘儿也没关系,只怕域王这次南下没那么顺利…”
我心中一紧,倏然捏紧拳,转过头去,“姐姐愚钝,请妹妹把话说完.”
看见我脸色大变，她胜利般地笑起来，“姐姐,你早该这般顾全大局.这样做,对你抑或是对域王都好.”她太有自信,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折服,又加了一句,“姐姐也想域王早日竣工,班师回朝吧?”
呵,女人变脸的速度还真够快,可惜,对我无效.
就算她不开口,我也猜到,太子已经对景域暗中有所行动了.
太子,不管你要算计谁来谋取利益,但我却绝不让景域入你的套.
你殊不知,你已触犯我心中的大忌.
“轩影.”
轩影疾风般跃进来,弯腰作礼道,“轩影在,域王妃有何吩咐?”
“你去对宫里来的公公说,尘贵妃思亲心切,准备小驻一段日子,再多拿些银子恭送他们回宫.”
林若尘闻言一骇,薄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歇斯底里地叫嚷,“你…林若轻,你敢…困囚本宫.”
哟,自称本宫了?
我唇边浮起一丝阴森的笑,“就算你是天子,要是迈出书房,还有更恶劣的等着你.”冷峻地声音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不速之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