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找回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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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巫知诊断我身体无碍。他告诉我，我患上的选择性失忆，他无法治愈。只能靠我自身忆起遗忘掉的往事。
他还说，我上面有一位哥哥，或许见到他，就能恢复记忆。
为什么哥哥不来见我的面呢?
当我把这句话问出口，他骤然面色突变，眼中隐含着怨恨和不屑。双手插在袖子里，径直朝外走去。
临出门时，他不看我，端正地飘下一句话，其他的你就不必知道。只要知道两天后我来接你。
于是我坐在土坡上，望着小径的尽头。就这样过了两天，第三天中午，我等到的不是巫知，而是一名头戴斗笠身背一柄厚背刀的男子。
“我们又见面了。”斗笠半遮住脸，生怕人认出他似的。
“你认识我?”听完他的话，我激动地站起来。
他鼻音“嗯”了一声，随后掀掉斗笠，“难道你不认识我了?”
“不认识，我失忆了。那你认识我吗?”我跑上前，握住他的手臂，却发现他没有左臂。
转瞬间，他疯狂地笑着，用暴满血丝的眼睛仇视着我，“真他妈的老天开眼。”
等等!此时此刻的情景，我仿佛经历过，但是模模糊糊地记不起来。
他身上汹涌传来的杀气刺得我头皮发麻。本能直觉在警告我，快逃，赶紧逃。
我顾不得多想，跄踉后退，马上朝山下跑去。
后面传来了令人毛骨耸然的声音，“这次看你逃到哪里去!哈哈哈。”
果不其然，他就是追杀我的人。
跑了一段路，独臂男子并没追上来，但是我发现阿公打完鱼收网回家，正缓缓地向我走来。
“阿公，快下山。”我惊叫失声。
相离的太远，阿公听不清。阿公看到我，大概是第一次看到我焦灼的眼神，他兀地朝我走来，关切地问，“阿美，你这是怎么了?”
我连忙做出快走的手势，然而，待阿公反应过来时，一切都晚了。
猛然间，独臂男子脸色狰狞，已经跃在阿公头顶之上，拔出刀，以雷霆万钧之势重挥了下去。
“不要啊…”
紧接着空气中飞溅着一大串鲜红的血珠子。
阿公连哼都没哼一声，仿佛一片没有生命的落叶的陨落，陨落的时候几乎悄无声息，溅起了一阵积水。
脑袋在那一瞬间短暂空白后，逐渐浮现出一幅幅铭心难忘的画面，一次次地在脑中回放。
我双手紧抱着头，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终于，想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这时，我心里悔恨之极，真恨不得把自己杀了。
为了救下我，阿公被残忍地杀害了。为了掩护我，白慕予差点丢了性命。
那一刻起，我愧疚阿公太多，我再也无法偿还。同时，透过阿公我看到白慕予默默注视我的目光。
使得我无法忽视，不管白慕予对我的感情，是爱还是欲望，我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决绝。
如果他死了，我所欠他的不单单是条人命，还有一笔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债!
好在他没死…
刀芒寒气逼进，我的心一横。该死的，我跟你拼了。
豁出去，我顺手捡起块大石头向璇狠狠地砸去，可是他却轻易地捏住我扬起的手臂，使劲一提，我的身体整个悬在半空中，手顿时吃痛，石头啪的一下砸在地上。
璇看着我咬牙切齿的模样，讪讪笑道，“求我，跪下来求我，求我放过你。”
我朝他吐口唾沫，“求你滚去阎王殿报道。哈哈哈!”
他气急败坏地把我狠狠甩在一边，转而伸出舌头舔着刀刃上的滴血，“老子现在就要你去阎王报道。”
他持刀的手一紧，举刀过顶便劈下来。忽地，听到嗖的一声，一支白羽箭平空出现，贴着我的耳鬓飞过。
“啊!!!”
再抬眼之时，发现璇挥动的手臂已经被箭射穿。又听到一阵马蹄急奔声，夹杂着有规律的脚步声，愈发靠近了。
向箭射来的方向看去，瞧见景域正意气风发地骑在马背上，率领着禁军前来。
很快的，数百名禁军士兵将我和璇团团围住。
景域的眼眸闪烁出妖冶的光芒，双唇微张，唇色皓白。
居高临下俯视着璇，那是何等的英姿凛凛!
“域…王。”璇五官扭曲，惊惶失措跪到地上。
“这次你逃不脱了。” 景域一个轻跃，利落下马，把马缰交给旁侧的轩城。随即唇畔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慢慢踱步到璇面前。
璇一阵瑟缩，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居然亲自追杀我!”
景域脸色煞是阴冷，狠狠地说，“你是必须要死的。”
凌冽的风吹刮景域的一袭白衣，冷漠令人心寒。
我定定地盯着景域坚毅棱线侧脸，明明很想见到他，但是真的见到他了。我的心竟然出乎意料地平静，就像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水，哪怕再大颗的石子落下，也激荡不起层层涟漪。
我想，人总是在经历很多事情之后开始长大，变得成熟。
在记起被我遗忘的所有过往，觉得自己看透了很多事情，心里又开始难过。
爱情，这东西在责任与使命面前，显得多么虚无缥缈。
我想获得一股摆脱命运，保护他人的力量。
当前，能做的就是接受储君的身份，解救出辅佐王，成为新一任的东尧王。
璇瞥见我在看景域，便怪异而愤恨地笑着，对景域说，“杀了我，你将找不到林若轻。”
景域蓦地攥起璇的衣襟，眼波剧烈波动着，“不管她在哪，我都能找到。”
语毕，察觉到我在看他，毫无预警地，景域侧脸瞄向我。
四目交接间，只觉他目光深沉空寂，无半分光亮，仿佛了无生趣。看得我心猛地一抽，从脚底升上来一股寒意，直窜脑门。
璇突然哈哈一笑，神情奸诈，随即揶揄道，“她很美吧?她可是太子殿下的宠姬，域王要是看上眼，尽管拿去用吧。”
我愕然，璇这样说的用意很明显是想景域错过我。
可是，璇并不知道我已经恢复记忆了。要不要揭穿他，仍在权衡。
听了璇的话，景域神色不变，扬手就是一拳，向璇的脸揍去。然后对轩城使了一个眼色，轩城会意地顿首。
轩城抽出腰间的剑，猛地冲前几步，一剑递入了璇胸口，立即涌出一滩血水，璇当场毙命。
事后，轩城牵来马，不解地问，“主子，如果我们严刑逼供，他便会招出王妃的下落。”
景域不觉中紧握拳头，“万一他逃了，只会让轻儿处境更危险几分。只要轻儿能活着，我就有机会再见到她，我那唯一的王妃。”
听到景域这句话，又看到他雾霭迷蒙的深瞳，我眼里迅速地氤氲起雾水，令他的面容模糊不清。
仰起脸，努力把眼泪逼回去。
想冲景域大喊，我就是林若轻。可是，本想说的话出口却成了，“域王，请小心太子。”
景域身形一滞，旋即回过头来。
他眼神冰冷地扫过我,并无言语。右手一掀披风，翻身上马，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望着景域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眼里的白雾又瞬间凝聚。
我肩负着的是一种不可推卸的责任和沉重的使命。已经不是你所爱的林若轻了。
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一切的伤害与憎恨，就由我自己一个人来承担吧。
依旧希望你快乐如初。
我绝对不会为今日的做法而后悔，所以，对不起，请你一辈子也不要原谅我。
只有这样，你才能好好记住我，一如我记住你一般。
一切到此为止。舒应珏就在此别过。
把阿公入葬之后，我当即下决心。从今时起我要堂堂正正地活着，作为东尧储君而活，再不准落泪，再不准躲避，再不准人为我死。
我换身干净的衣裳，心中一片恬静，坐在窗口看着天边。
傍晚时分，巫知来了。
他在离我四步远处停下脚步，微微凝颦，“你身上有血腥味。”
衣裳换过，还是未能逃过他的嗅觉。
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没做解释，只是说，“走吧。”
“阿公知晓了?”
我将目光停留在窗外凸出来的一块土堆上，说，“他已经看见了。”
跟着巫知来到他们的歇息处。
他说，“你哥哥在屋内，你自己进去看看吧。”
我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举步而入。
屋里只有白慕予一人，他端坐在床塌上，理平着被压皱的衣摆，看得出他早已等候多时。
我唤道，“白慕予。”
他闻言转身，面色苍白，眼神空洞而失神，从背部到大腿处都缠有厚厚的纱布，可见伤势不轻。
一见了我，他如死灰的眼神陡然回复了神彩。他上下打量我身上状况，又见我神色如常，便放下心来。
淡淡地笑着想起身迎接我，然而他脚尖一沾地，却被我摁住肩膀。
避开他的眼睛，我说，“你多休息会吧，夜里就要启程。”
他注视着我，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哦?”
“我又见到璇了。相信下一批杀手很快就会杀来。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得尽快离开。”
他怔了怔，“璇没伤害你吧?”
“没。”我不想深作解释。
“你恢复记忆了?”他表情有点不自然。
我安然站立着，微微颔首。一时间，我们便陷入了沉默当中。
打破僵局，我又说，“我们往西走。离开金泽，再经过绥昌，就到达西晋的竡干。我认为太子的势力还未蔓延到西晋。”
他惊讶地望着我，“轻儿，你同我们一起去西晋?”
看着白慕予的脸，我知道他想问我为什么往西走，难道不去见景域了吗?我皮笑肉不笑的回答，“是呀，怎么了?我这样的想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我敢十分肯定，他一定很乐意我没去见景域，而是与他们一同上路。
他对我笑了笑，笑得落寞。“这个想法很好。只是轻儿给我的感觉有点不一样。”
“哪点不一样?是指我不去见景域吗?”我加深笑意。
“不是。从你刚进屋来，我以为……你会哭，你会担心我……”他的语气开始变得犹疑。
我收回目光，眼睛落到别处，回避着他希翼的目光。
我宁愿自己在孤寡寂寞的时光中度过，也不愿迷失在你的温柔里。我以后的幸福与否都和你没有关系。我最在乎的人不是你。
我毫无暖意地说，“白慕予，你听好了。站在你面前的是东尧储君舒应珏，以前的林若轻已经死了，关于林若轻的记忆全无。”
一语刚落，我随即看向白慕予，满意地看见他眼里的某种安定被破坏了，他的脸色白了白。
心想，你对我舍命守护，开始令我畏惧。
我愿意去守护我的家人，我的爱人和我的子民，却无法在感情上回应你。
在我心里，有一个这样的男人存在，就够了。我不会再给你机会，让你这般为我付出。
然后我冷冷勾出一丝笑意，不由嘲弄道，“你那夜做了那样的事，还指望我能像妹妹那样原谅你么?不过，你即舍身护我周全，我也不能不记你的恩情。
只是，从此，我和你各不相欠，再无什么感情上的瓜葛。但是我会记得，你曾经说过会辅佐我成为东尧王。”
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着，久久却仰起头笑开了。
瞥见他眼里蒙上一层又一层化不开的雾，我适时别过脸去。
随后我听见他的声音虚幻得令人心悸。
他说，“我很高兴你做出的决定。”停顿片刻，他又说，“微臣愿不离君侧，为君分忧。”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找回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