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拈花苦笑，母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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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堂内阴暗潮湿，丝毫没有温暖的气息，似乎许久没有人来过这里。堂外已是枯树昏鸦，落雪积满了长有杂草的院落，看来是很长时间没有人来打扫。这块地方似乎已被人们遗忘，碍眼地嵌在富丽堂皇的皇宫西边角落里。
后宫的妃子们最为惧怕厌恶的地方，便是安乐堂，俗称“冷宫”。豆蔻年纪进宫，谁不想一朝得圣上恩宠，自此便细水长流，富贵永存呢！可惜，这里是后宫，是一个看似繁华实则最为黑暗的地方，每张朱颜背后，皆是无尽的算计和剑拔弩张。
也许，皆是马灵儿的命数……
今日终于雪停，乌云散去，露出久违的阳光来，天空中难得没有了一丝云彩，蔚蓝的晴空里透着清亮，虽是难得的好天气，然而因为刚下过雪，空气里的冷冽依旧肆意增长，反而比下雪时更添了一分刺骨来。
放晴不久，便见一位约摸十六岁的女子悄悄往安乐堂处来，她走路时极为小心，时时四下张望，像是很怕被人发现。手中还提着一些木炭和一个盛饭的檀木盒子，到安乐堂门口处，见没人时，便悄悄推开了门进去。
“娘娘，阿黎来看您了。”那女子将木炭放至地上的炭盆里，又取来一些木柴将其点着，慢慢地木炭被引着，屋子里才渐渐感觉到一丝温度。
屋内最里面有一张破旧的木床，一个看似瘦弱不堪的妇人躺在上面，身上只盖了一件单薄的麻布被子。这妇人看年纪已是不小，双目呆滞，脸上也无任何脂粉修饰，素面而卧，也不管女子进来，只安静地睡着，似乎听不到女子说话。
女子走到床前见妇人这般，悄悄流下泪来，将那仅有的被子好好裹紧妇人的身子，啜泣道:“娘娘……娘娘受苦了，都是阿黎没用！阿黎送过来的被子都被太后的丫鬟们抢去了，她们还威胁我不准再来看娘娘，要是再被她们发现就告诉太后……可是我奉了主人之命一定要照顾好娘娘，一定要等主人救娘娘出去！娘娘……”女子哭得越发悲伤，妇人的身子极为艰难地蜷动了一下，将那被子紧紧裹住，虚弱地挤出两个字:“岐儿……”
女子听见妇人说话，赶紧道:“娘娘，娘娘放心，主人已经回到京城，他一定能救娘娘出去的！”说完又将饭盒提到床边，取了里面的饭菜来，冒着腾腾热气，“娘娘先吃点东西吧，不要饿坏了身子，您看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女子难掩心中的悲伤，将炭盆挪到了床边，再慢慢扶起妇人，一口一口喂给她吃。
这位妇人便是马灵儿，十七年前贵为皇后，儿子朱岐是为东宫太子，站在后宫的巅峰。只是一场野火肆虐，太子失踪，万灵儿便在痛苦中失了疯。皇帝殡天之后留有口谕，道万灵儿与他伉俪情深，今又失子悲痛，感念于此，他去后宫中之人一定要善待马灵儿，尊其为嫡母皇太后。
然而待皇帝死后，铎秋水之子朱曦继位。她可不会允许这个疯女人来与她同为太后。于是便假借查宫中失火原因为由，将罪名定在了马灵儿贴身丫鬟司书身上，并借此机会将马灵儿打进了冷宫，并要处死。还是蔡襄劝解，一个疯女人起不了什么大风浪，太子肯定已死，再者还有先皇口谕在，便让她在冷宫自生自灭罢了。铎秋水这才留了马灵儿一条残命，存活至今。
如今朱曦在位已十七年，根基牢固，又是年轻有为的好皇帝，所以铎秋水便再也没有想起这位马灵儿，也渐渐将那十七年前的宫变有意淡忘去，只安心供着菩萨，念经颂佛。
两年前朱岐路过应天城时，碰见了当时正在街上乞讨的颜黎，当时这个女孩只有十四岁，却被一个大汉用铁链子套着手脚在街上乞讨。当女孩碰见一身贵气的朱岐时，眼中的泪水和渴求再也无法抑制，便跪在了朱岐眼前。于是他用一百两银子买下了这个女孩。自此，颜黎便视朱岐为主人，对其忠心不二。
为了能刺探出宫中消息，朱岐便派颜黎进宫做了一个太后的浣衣丫鬟，这颜黎虽然年纪小，然而在南宫一年便跟着南宫月学了不少武功，极其聪慧水灵。因此出入皇宫便容易得多，朱岐哪里需要她，她便出现在哪里。有了颜黎，朱岐时刻掌握着宫中动态，只待有朝一日回宫。
颜黎在宫中发现马灵儿被太后虐待关在安乐堂后，便几次三番悄悄送了好多棉被衣物过来，更将宫中膳房中极好的饭菜悄悄送来。不想，有好几次都被太后的丫鬟撞见，扔了那些御寒用的衣物不说，还严加看住了颜黎和安乐堂。有一年时间里颜黎都无法再到安乐堂那边去，这次亏得皇帝跟前的太监夏公公帮忙，她才能见到马灵儿一面。
待颜黎将马灵儿稍适安顿一番，又将藏怀里的雪貂披风取了来给马灵儿盖在身上：“娘娘就先好生歇着，阿黎得走了，过几天再来看望娘娘，娘娘安心，主人一定会将娘娘救出去的！”
“岐儿……岐儿……”马灵儿只小声地嗫嚅着这两个字，再也无话。看来失去孩子的痛苦折磨着这位落难的昔日皇后至今，而丝毫不见好转。
颜黎见马灵儿如此，也无法再说什么，忍了眼泪便轻轻退了出来，以防再被人瞧见。
自上次洛曦公主从朱岐那里得知马灵儿可以解开龟背上的符号之后，便心里决定要帮朱岐这个忙，并帮他保守这个秘密。洛曦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帮朱岐，她自小从母后那里得知这位马灵儿是宫中十七年前纵火案的元凶，一直被关在安乐堂，没有母后的命令，谁也不许去那个晦气的地方。她如果让这位马灵儿见了朱岐的话，被母后知道一定会大发雷霆而责罚于她的。
然而，有什么关系呢！洛曦想，她就是想帮朱岐，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也许只是因为她梦到过朱岐罢了。
第二日，朱岐便前来宫中觐见皇帝。
皇帝正在御花园里和夏公公二人赏雪景，这宫中的雪景虽然没有了山涧的野性，但看那一簌簌一丝丝地挂于冬梅之上，琉璃之上，斗拱之上，也是别有一番韵味。朱岐看见皇帝，便跪下叩道:“请皇上安。”
皇帝见是朱岐，便道:“起来吧，地上雪凉，别冻了膝。”
“谢皇上！”朱岐站起来躬着身。
“怎么，是龟背之事有进展了？”皇帝问道。
“回皇上，还没有。”朱岐回道。
皇帝面露不悦，道:“这已经几天过去了，怎么还没有进展？”
朱岐道:“皇上恕罪，这龟背上的符号的确难解，我以前也从未见过，这也许也是它神秘的原因，还请皇上再宽限几天，若再解不出来，我自当领罪！”
夏公公在一旁听了，道:“是啊皇上，这龟本就是神物，那它背上的东西自然也是神物，一时无法解开也是正常的，皇帝是菩萨心肠，不会因为这个而降罪于公子的。”
皇帝听罢，道:“好，那朕就再宽限三日，若再解不出来，朕再治你的罪。”
“谢皇上宽宏！”朱岐再次叩谢道。
“皇兄，你也在这里赏雪呀！”洛曦公主跑了过来，脸颊处冻出一片红晕来，粉扑扑得正像一个待熟的苹果。
皇帝见是洛曦，心疼道:“这么冷的天不在自己宫中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洛曦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那样不经冻。我是来请他的！”洛曦过去将朱岐扶了起来。
皇帝无奈地摇摇头:“你这小性子越发地野了，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看来我该早早的给你择个皇婿将你嫁出去。”
洛曦听罢急了，跺着脚道:“我又怎么了嘛皇兄！我就请人家来我宫中赏雪也不行呀！哼，要说下嫁本公主，依我看，皇兄还是先自己选个秀吧！别说皇后了，后宫一众妃嫔之位皆在空设，本公主一天快要冷清死了！”
皇帝见妹妹这般调侃自己，更是无奈摇头:“惯坏了，真的惯坏了，我管不了你了，我还是去母后那里看看吧，这里啊就随你这个疯丫头了。”
洛曦看着皇帝向仁寿宫去，高声喊道:“那就谢谢皇兄啦！”完了自己便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
“公主跟皇上还真是兄妹情深啊，如此真性情在下佩服。”朱岐道。
洛曦道:“我皇兄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才不怕他呢，嘿嘿……”
朱岐怅然若失地陪着公主干笑了几声，洛曦并未注意到朱岐神情，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马灵儿。”
“好！”朱岐道。
洛曦在前面引路，朱岐在后面小心地跟着，他的心跳得很快，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空气太冷。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有些颤抖，瘦弱的身躯有些走不稳，洛曦发现了朱岐的异常，关切地问道:“公子是怎么了？”
朱岐急忙掩饰道:“没什么，可能是有些冷了，早上少穿了一件衣服。”
“不要紧吧？”洛曦停了下来。
“不……不要紧，公主快走吧！”朱岐道。
洛曦便继续引路，捡了宫中时常无人走动的偏僻处行走，一路来二人未被发现，终于到了西边安乐堂外。
这里的雪由于没人清扫，依旧厚厚地铺在地上，与宫中其他处清扫干净的地面形成了截然之比，但却见雪地上有一串来回的脚印。
“有人来过这里呀。”洛曦看着脚印道。
“兴许是送饭的小太监吧。”朱岐回道。
洛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踏着那些脚印走了进去，朱岐在原地站了站，也跟着洛曦的脚印走了进来。
“安乐堂”三个大字匾额悬挂在屋子上方，如同一把悬着的利剑刺人心骨。洛曦道:“公子所说的马灵儿就在这里面，可是我听母后说她已经疯了，难道她真的懂那些符号吗？”
“她懂……”朱岐声音有些颤抖。犹豫了许久，终于，用那双瘦弱的手，轻轻地将门推了开来。
洛曦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子，发现屋内不是很冷。再往里看去，床上，马灵儿正睡着，下面的木炭烧得正旺。这就是那个马皇后吗？洛曦看着床上，再不敢往前。
朱岐也进来了。
母后……朱岐努力抑制着想要扑到床边的心情，在洛曦身旁面色凝重地站着，洛曦道:“我不敢过去了。”
朱岐看了看洛曦，道:“公主贵体要紧，就不要过去了，我去就行。”说罢便望着床上的马灵儿，慢慢走了过去。
那是只有七八步的距离，朱岐却觉得那么遥远，每一步似乎都重如灌铅，拉扯着他瘦不堪言的身体。这个距离，他走了十七年，每一次的结局，都是从梦中惊醒，冷汗丛生。最后一次在母后的怀里，他还是五岁的孩提，他还是东宫的太子……
十七年后，再一次面对母后，他却不能表明身份，陷害他至此的凶手，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原本属于他的权力！他的母后，也只能躺在这个破败的床上，他却不能相认……
“岐儿……岐儿……”马灵儿含糊不清地在梦中呓语。
朱岐眼睛一热，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拈花苦笑，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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