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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薛凉将伞递给一旁的小太监,抖了抖袍子下摆处的水,从半开的门里走了进去。

      李倬靠在罗汉床上,膝盖上盖着一床云被,手里拿了本书,低着头似是睡着了。

      谢音站在他身边,拿了根狗尾巴草,去戳李倬的脸。

      薛凉没忍住,笑了出来。李倬冷不丁被吵醒了,不爽地睁开了眼。谢音站直了身子,丢了草,大笑着走了出去。路过薛凉的时候,他还兴致高昂地拍了拍薛凉的肩。

      薛凉拱手和他行礼,然后才走过去,将掉在地上的书捡起来随意放在一边,道:“怎的不去床上睡?”

      李倬往靠垫里缩了缩,舒舒服服道:“本来没想睡的,是那书太无聊了。”

      薛凉解了外衫,往旁边一搭,脱了鞋,盘腿坐在罗汉床另一边,喊人端了热水热茶来,洗了手后,就捧着茶喝了一口,待身子都暖和了,才道:“《春熙漫志》,实在不像你会看的东西。”

      李倬看了眼窗外,道:“这雨,下了也有小半天了。”

      “嗯,再下下去,郊外的路积了水,张升就要在庄子里对付一宿了。”薛凉回道。

      “就怕他硬是要往回赶。”李倬有些头疼道,“阿音昨儿还念叨着要吃庄子里的炸南瓜花,说也要跟着去庄子。可他病才好,张升哪敢带他去,只说今天一定带了新鲜的南瓜花回来炸给他吃。”

      薛凉道:“晚吃一天又能怎样,就张升那么死心眼。而且他身体才痊愈,就该吃清淡些,吃什么炸南瓜花啊,该吃南瓜粥才对。”

      李倬耸肩:“他肯吃就好了,我哪还敢管他吃什么?”

      “你就惯他吧。”薛凉摇摇头,想起了什么,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对了,卢师爷,可收了?”

      “收了,只是不让贴身伺候,让在外间做做杂活什么的。”

      薛凉笑道:“他可看出来了?”

      “你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他能看不出来?只不知道他是什么个意思。”李倬摸了摸下巴。

      “他怕还在想,你是个什么意思呢。”薛凉忍笑道。

      “他才不会想这个呢,他都是直接问我。”李倬微微仰起头,斜了薛凉一眼,“你帮我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薛凉坐直了身子,道:“我可不要,回头他不敢生你的气,倒把账都算在我头上。”

      李倬皱了眉,往后一靠,右手轻轻地拍着膝盖,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薛凉看了,就道:“你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我看了这大半年也没看明白,是卢炳元背后有什么人,还是你纯粹就是恶趣味?”

      李倬道:“他背后能有什么人,我和皇上都查得再细不过了。”

      “那你折腾这些事做什么?”薛凉不解了。

      李倬看了他一眼,道:“你听张升说起过,我第一次见卢炳元的情景吧。”

      “听过。”

      “你说,那么穷的一个人,衣服都洗得发白了,全身上下什么佩饰都无,连五文钱的卤肉面也吃不起。有雍容华贵的本王爷在他跟前衬着他,他怎么就还能那么不吭不卑,一点都不自惭形秽呢?老板都嫌弃他穷酸给他白眼,他怎么就还能一脸淡定地吃着只有清汤的面呢?他怎么就能坐得那么直,一点都不觉得羞愧、愤怒呢?我当时,就一个念头,就是把他那脊梁骨,给掰折了。”

      薛凉翻了个白眼:“卢师爷碰到你可真够倒霉的。不过,这跟赏个小倌给他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把那小倌给睡了,他脊梁骨就能折了?”

      李倬悻悻道:“谁让他睡了,我就是要送个人过去恶心恶心他,看看他那面无表情的脸,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薛凉道:“那你还不如送坨SHI到他鼻子底下,说不定他的反应来得还更快更激烈些。”

      李倬僵了僵脸,骂了一句粗俗,过了会,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薛凉也笑,拍拍他的手道:“好了,卢师爷是个不可多得的能人,你何苦把人给作跑了呢。那个叫春生的,就算是送他当小厮使唤吧,你也别再给他派些乱七八糟的活了。”

      李倬有些不甘心:“无事给我递个消息总行吧,就是卢炳元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薛凉见状,也不再劝,而是指着那本书道:“那书是怎么回事?”

      “哦,卢炳元一个同窗出的,还管卢炳元借了五十两印刊费。”李倬道,这是春生偷偷传过来的消息,他才特地让人去买了来。

      “哟,这么贵,印了多少本?”薛凉有些吃惊。

      “两百多本吧,也不晓得卖不卖得出去。”李倬讽了句。

      “自然是要卖得出去,不然卢师爷这两年的积蓄,岂不是要打了水漂?”

      “就算卖出去了,卢炳元怕也不要那人还钱的吧,读书人就是这点不好,瞎清高。”

      薛凉往后一歪,枕着胳膊看着李倬道:“他在你这住着,管吃管穿的,家里又没有什么花销,就是不还钱也没什么。”

      李倬依旧绷着脸,薛凉略一思索,就猜到他在气什么。

      卢炳元一个月的月例也就是一两,他跟了李倬两年多,总共也就得了五十多两的银子。他借给那同窗的钱,差不多是他全部的积蓄了。合着这人和张升似的,赚的钱自己都不花,全给别人了。

      薛凉猜到李倬在气什么,却猜不到李倬为什么而气。李倬极倚重、信任卢炳元,几乎没有瞒他的事。可他又在奇怪的地方特别喜欢和卢炳元怄气,捉弄卢炳元。卢炳元倒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是一副半死不活的面瘫脸,让人看不出喜怒来。

      李倬自己生了会闷气,才看着薛凉道:“齐家的事,你打探得怎么样了?”

      薛凉皱眉道:“说了不用你管,我自己能解决。”

      “大半年了都,你该不会,看上那齐玉婵,舍不得了吧?”李倬坏笑道。

      薛凉斜了他一眼,知道自己越反驳李倬便越起哄,索性闭目养神起来。

      李倬便捡了那书过来继续看,薛凉扯了条毯子盖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雨下得密集起来,天阴阴的,仿佛整个天幕都要压下来般。

      不远处似乎传来谢音的声音,薛凉醒过来,迷迷瞪瞪往外望去。

      谢音一阵风似地跑进来,身上还带着湿润的凉意。

      “哈哈哈晚上有炸南瓜花吃啦!阿凉,你留下一起吃吧!”

      李倬皱眉道:“张升赶回来了?”

      “那是自然!”谢音得意道。

      “哟,真是‘一骑红尘妃子笑’,这南瓜花虽比不上荔枝路远难得,也很是能见张升的一片忠心了。”薛凉口气凉凉道。

      谢音听出他在讽刺自己,冷了脸,眯着眼看着薛凉。

      薛凉一掀毯子,穿了鞋,披上外衫往外走,喊了小太监过来:“把张大人喊到我平时休息的荣生堂,给他备水沐浴,再让厨房熬了姜汤送过来。”

      一旁有人递了伞过来,薛凉自己撑着,往荣生堂去了。

      屋里,谢音撇了撇嘴,不屑道:“装什么好人。”

      李倬沉声道:“这样的天气,做什么还让张升赶回来?”

      “他自己要回来的,关我什么事。”谢音不以为意道。

      李倬待要劝他,话到嘴边,才发现这不就是刚才薛凉拿来劝他的话么,不由就是一怔。

      他狐疑地看着谢音,谢音愣了愣,也狐疑地看着他:“干什么,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李倬摇摇头,将心里突然浮起的猜想放到一边,道:“最近张升家里事多,他又不是爱麻烦人的性子,心事怕都积在心里,久了怕要生病。我放他几天假让他回家歇歇,你不许再去闹他。”

      谢音不满道:“他那个家,回去才是闹心呢。还不如歇在我那。”

      “你更闹心。”李倬一摆手,“这事就这么定了。”

      谢音撇嘴,瞪了李倬一眼,才跑了。

      那边,张升被薛凉压着进了浴桶,浴桶里放了不少药材,屋子里顿时满是药香气。

      张升在冷雨里骑了半天马,整个人也疲了,也无力再反抗,坐在浴桶里缓了缓,才对薛凉道:“明安兄,我,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薛凉在屏风另一边理着桌上的东西,漫不经心道:“什么事?”

      “我,那个,画屏姑娘,今年才十四岁,还没到年纪,你,是不是……”张升的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被热气熏的,还是别的什么。

      薛凉将拳头放在唇边,忍了忍笑,才道:“我知道,我和她还不曾圆房。她身子也弱,怎么也要先好好调理一番再说。而且,我家人都不在京里,总要先让她见过我爹娘吧。”

      张升松了口气,笑道:“那便好。对了,她平日里吃的药方,我给你送去了,你可看到了?”

      “看到了,我也让李大夫瞧了,让他先按着这些方子,给画屏姑娘调理身子。你就放心吧。”

      嗒嗒嗒,清脆的木屐声传来,谢音推开门,往屋里一瞧,径直往屏风后走过来。

      “李倬让你歇两天,你别回家了,住我那去吧!下雨天我爱做噩梦,一个人睡我害怕!”

      薛凉翻了个白眼,心道,你自己就是个噩梦。

      张升愣了下,道:“现在,还没到梅雨季节呀。”

      “是呀,而且你不都是和王爷一起睡的吗,张大人哪里比得过王爷的龙气呢,他怕是镇不住你吧。”薛凉接口道。

      谢音冷冷地看着他:“哟,关你什么事,你还真以妹夫自居了?你叫他一声大舅子,你看他敢不敢应你啊?”

      薛凉脸一沉,往外望了望,见下人们都怕被殃及池鱼躲得远远的,雨声又细密,想他们该是听不见。他快步走过去,把门关上了,才扭身对谢音道:“你要害死我和张大人,就继续这么口无遮拦吧!”

      谢音冷笑:“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还怕什么?就是有些不该知道的听到了,也只会继续当自己不知道。真看不上你们这掩耳盗铃的样子!”

      张升从浴桶里站起来,拿浴巾裹了身子,踏了出来,小声道:“别吵架,别吵架,都是我的不是。”

      “你错倒是认的快。”谢音斜了他一眼,“我也看不上你四处和稀泥的怂样。”

      张升不敢吭声,求助地看向薛凉。

      薛凉将衣裳递了过去,侧头对谢音道:“当时让你娶他妹子,你不娶,如今便宜我了吧。”

      谢音脸一青,愤愤瞪了他一眼,又瞪了张升一眼,风一阵地又走了。(尊是风一样的少年呢。)

      张升穿好衣服,才弱弱道:“他,又生的哪门子气?”

      “天晓得,早晚把自己给气死了。”薛凉对张升招招手,道,“过来把姜汤喝了。一会我让人把晚饭送过来,你就先在我这对付一晚上吧。刚洗完澡,好不容易身上热乎了,你也别再出去吹风了。”

      荣生堂是薛凉在王府里小憩的地方,旁边就是他办公的恭格馆,再过去一点,就是卢炳元办公的账房了。

      张升便笑道:“那就多谢了,你今晚住哪?”

      “自然是回家喽。”薛凉道,喊了人去和李倬知会一声,便坐了马车回薛宅了。

      李倬问过了小厨房送去给卢炳元和张升的晚饭,才道:“给他们各加份羊肉汤,卢师爷的多放辣椒,张升的多放枸杞和红枣。”

      “张升又不是女人,吃那么多红枣做什么。”谢音在一旁道。

      李倬笑着看向他,道:“炸南瓜花来了,还堵不上你的嘴?”

      谢音便将那盘子拉到自己跟前,碎碎念道:“都是我的,不给你吃。”

      他数了数盘子里的南瓜花数量,瞪着福禄道:“怎么就六个?张升明明带了十几个回来呢!”

      福禄赔笑,不敢说话。李倬就道:“是我让他们就做了六个的,你身子刚好,吃那么多油腻的做什么?剩下的让他们明天再做给你吃。”

      “刚摘下来的才好吃,明天都要放蔫了。”谢音不满道。

      “那就做成糕点或者馅料嘛,偶尔吃一次炸的才好吃才新鲜,老吃不就腻了么。”李倬好脾气道。

      等吃过饭,李倬拉着谢音在屋里走路消食。

      “你今晚,在我这睡吧。”李倬道。

      谢音啧了一声:“阿凉那小子,又打小报告。他是女人吗,嘴巴那么碎,什么都要和你说。”

      李倬笑笑:“你干什么老折腾张升?”

      谢音就不吭声,半天才道:“不要你管。”

      李倬看着他,谢音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不敢和他对视。

      李倬叹了口气,摸了摸谢音的头:“娘说的真没错,你这脾气,和我是真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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