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dioid》尹默YINGYE

16、chapter15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头顶的烈日烧灼着，额头也上沁出汗水。向日笔直的往音乐厅走，一次都没有回头看过我。我盯着他白晃晃的后辈，发现他的后颈上也出现了汗珠。
　　他大约比我高半个头，只要稍稍垂下视线，就能看到他白衬衣下一动一动的肩胛骨。他的肩膀瘦削，四肢也细长，好似还未开始发育的高年级小学生，关节纤细，肌肉的线条也很柔软。但抓着我胳膊的手却好似钢筋铁骨，掐的我生疼。
　　试装的地点在音乐厅，那是冰帝历史最悠久的建筑物，同时也是最小的建筑物，只能容纳一百人左右。虽然每隔几年会翻新，但似乎并没有扩建的计划。
　　一走进音乐厅的大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大厅里漆黑一片，只有舞台上的灯是开的。两个戴着学生会袖标的女生在帮忙量尺寸。她们身后是两个移动式衣架，分别挂着男式礼服和女式礼服。因为开了灯的关系，舞台上比较热，她们脚下还摆了一台小风扇。女式礼服的下摆从灰色的防尘罩下伸出，随着小风扇吹出的风轻轻飘动着，像一片粉色的云彩。
　　“怎么样，很漂亮吧？”
　　向日总算放开我，指着正在试装的几个女生说。
　　“很漂亮，但是我拒绝。”
　　他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为什么啊？”
　　“我没有时间，下午要和千代前辈做FLL大赛的计划书，下周还有物理竞赛的培训。”
　　物理学部组织了赛前的培训课，面向所有报名参加竞赛的学生，所以我也去了。
　　“可是这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啊！而且，表演当天很多人都会来——宗像你的家人也会来吧，让大家看到你漂漂亮亮的样子不好吗？”
　　每年学校寄来的入场券都被她丢到垃圾桶里……还不如努力学习拿到奥林匹克代表的资格，她比较喜欢出席授奖式，虽然这几年都没有去，但小的时候得知我拿奖她是非常开心的。
　　“总之，谢谢你的邀请……我很高兴，向日君，但是我不想参加，请你去找别人吧。”
　　我一个人回了教室，直到放学，才看到向日回来，他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里面应该就是礼服了。
　　放学后我去了活动室，和千代前辈继续研究参赛作品。她今天已经递交了报名表，参赛者以小组形式参加，我们小组包括我和千代前辈，还有幽灵社员穴户亮。
　　花了三个小时做好功能设定是实现的模型后，千代前辈因为要去补习班而提前离开。我自己又研究了半小时，注意到时间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
　　肚子也饿了，我把资料规整好，然后确认了一遍购买材料的清单。
　　笔记本电脑、硬盘、新的红外线传感器和光敏电阻……
　　需要补充的材料太多，社团经费不够，那……自费吧，向妈妈预支一下零用钱……
　　“叮——”
　　锁门的时候，手机响了。我想大概是向日发来的抱怨邮件，便没有立刻点开看。走到中央大道后，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我点开收件箱，里面有两封邮件。

　　From:迹部景吾
　　主题：无题
　　内容：今天下午学生会要去旧图书馆收拾杂物，很晚才能结束，我们改天再讨论赌注的事情。

　　赌注……真不想和他讨论啊，真的。我只希望像象拔蚌一样安静沉闷的活着，上次让他学狗叫已经令我领略到他的恐怖，所以像迹部这种属鲨鱼的，离得越远越好。

　　第二封也是来自迹部。
　　From：迹部景吾
　　主题：照片
　　内容：像不像你？我在废墟中找到的。
　　附件是一张边角被火烧过的照片，上面有四个穿着学生装的男孩，左数第二个看上去很眼熟。他留着平平的学生头，戴着一副银边眼镜，个头算四个人中比较高的，但是却非常的单薄，仿佛一碰就会倒。
　　那是我爸爸，宗像正臣高中时期的照片。
　　他的容貌和家里那张全家福相比变化不大，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一些。
　　照片上除了我爸，还有另一个人看上去有些眼熟——高挑的身材，笔直且高挺的鼻梁，以及即便透过照片都能感受到的犀利的眼神。
　　他搭着我爸爸的肩膀，冲镜头有些张狂的笑着。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回到家后，妈妈罕见的没有出门，也没有喝醉，翘着脚在庭院里看书。见到我回来，还冲我摇了摇手。
　　“今天没出门吗？”我问她。
　　“有点感冒，心也要注意身体啊，生病很难过的。”
　　妈妈一向我行我素，常常喝得烂醉躺在玄关呼呼大睡，这种生活习惯和健康无缘，可一旦生了病却乖得像食草动物。正臣曾半开玩笑的说如果惠美能一直生着病就好了。
　　今天的晚饭是外公家的佣人做好带过来的，外公一向疼爱妈妈，今天的菜色都是依照她的喜好做的——三文鱼刺身、秋葵刺身和香煎龙利鱼，主食是牛角面包。
　　正臣晚上有应酬，通常十点多才能回来，所以今天只有我和妈妈一起吃晚餐。
　　……即便正臣回来，他也不会吃外公家带来的食物，与其他一个人在一旁泡面，这样更好。
　　难得妈妈清醒，我便和她讲了学校里的事。提到夏季音乐会时，妈妈啊了一声，走到玄关处取了一个信封回来。
　　“学校今年也寄来了入场券呢，心想去看吗？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你也到了参加舞会的年纪了……”
　　“不是舞会啦，只是音乐会的热场活动。”
　　我向她解释。冰帝的文化活动很丰富，夏天的音乐会只是一个前奏，真正的社交舞会是在秋天的文化祭，到那时如果哪个女孩得到迹部的垂青，那接下来的两年她会在在地狱中度过……青春就是这么可怕。
　　“那、有没有收到邀请？妈妈给你的基因很棒耶，一定有不少男生邀请你吧？”
　　如果你能多看看我，就不会得出这种结论了。听到她这么说我心里有些难过，不过还是告诉了她被向日邀请的事。
　　“呀~太好啦，妈妈还没见过心跳舞的样子呢！这一点你比较像爸爸，平衡感不太好，小时候走路总是摔到……对了对了，音乐会是什么时间来着？”
　　她欢呼雀跃着，毫不顾忌呆呆坐在一旁的我，拿起手机给外商打电话。
　　“喂？是田中小姐吗？啊，我需要一条参加舞会的裙子……对，夏天的话颜色清爽一些，好的，那么明天能来吗？我要去看女儿的演出，时间是在两周后……太好了，那明天见。”
　　我愣愣的看着她挂了电话，然后叉起一大块三文鱼送入口中——为了迎合妈妈的喜好，外公家吃三文鱼向来都是厚切，一块大约有两个麻将那么大。
　　“你……要去音乐会吗？”
　　妈妈脸颊鼓鼓的看着我眨眨眼，理所当然的回答：“是呀，妈妈会打扮的很漂亮，不会让你丢脸的。”
　　“可是……可是之前，你不是不愿意去吗？”
　　妈妈笑了，伸手捏捏我的脸。
　　“之前里面仅是讨厌的人，我当然不愿意去，可如果是心的演出，我是一定要去的。”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越过餐桌抱了抱我，像是在对我说又不像是在对我说：
　　“你是妈妈的宝贝呀，心。”
　　我努力克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快速的吃完晚饭跑回自己的屋子。上楼前，妈妈翻着外商送来的产品目录，挑选着当天要佩戴的首饰。
　　晚上正臣回来了，妈妈告诉他音乐会我要跳入场舞的事，他很高兴。
　　“那天爸爸有个碰头会，不过会努力赶去看你的！”
　　晚上我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天一亮就起床洗漱，早早等在校门口。看到向日家的车停下后，我一个箭步冲过去，车门刚一拉开，我就堵在还未下车的向日面前。
　　“……宗像？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他惊讶的仰起头问我。
　　“请让我当你的舞伴！”
　　我低下身，握住他的双手，低声请求他。
　　“拜托你，请让我当你的舞伴！”
　　“诶？怎么突然……”
　　向日的脸上闪过一丝犹疑。
　　糟了，他一定是找到了新舞伴。
　　“你已经……找到其他人了吗？”
　　我小心翼翼的问他。
　　“啊？这倒不是……我没打算找其他人，只是听到你这么说有点惊讶而已。”
　　他走下车，站到我面前，挠了挠脸颊。
　　“那个……你不会跳舞吧？虽然说站着不跳也行但我想你不会这么做……舞蹈培训是在每天下午的五点，我知道你有部活……但还是尽量出席吧，我也会去的。”
　　“所以，你答应了是吗？让我当你的舞伴？”
　　向日点点头。
　　我顿时感到一阵眩晕，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太好了，太好了！向日答应我做他舞伴，这样妈妈就会来看我的演出，正臣也会来！
　　“谢谢你、谢谢你向日君——”我握住向日的双手不住的道谢。
　　“那个……不用谢，本来我就想和你一起去……”他的脸红了起来，轻轻把手从我手中抽出来，垂在身前有些焦虑的握在一起
　　“一起……加油吧！”
　　“嗯！”我猛点头，希望把诚意传递给他。“我会努力练习的！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