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dioid》尹默YINGYE

49、chapter48

　　Chapter48 Scheme
　　我找到妈妈和外公的遗产委托人园田律师，请他当我在公司的代理人，同时委托猎头公司寻找新的职业经理人。正臣得知这件事后非常低落。他最近倒是回家很早，也搬回了妈妈的房间。
　　“你爸最近在干嘛？”开学后的一天，向日找到我，表情有些严肃。
　　“他？他在上班，听说最近签了几个大单。”
　　向日有些疑惑：“我昨天路过银座那边，想说去金田的保险公司看一下，没想到公司关掉了。我问金田，他说业务转型，不需要那么大的办公室，就退租了。问他转型做什么，他也没说。感觉怪怪的。”
　　听完向日的话，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回家后便问正臣关于保险公司的事情。
　　“没有转型哦。”正臣回答。他从公文包里取出几份保单给我看。
　　“这些都是这两天签的单子，人寿保险、意外保险等等，还有一个公司的团体险。”他一一向我解释。“公司确实是搬了地方。金田投资了一块土地，原本准备开发成房地产项目，但是却挖出了古迹，项目只能停止，亏了不少钱。为了节省成本，他把办公室换到便宜的地方了。这种事对他这种高傲的人来说挺难说出口的，所以就骗了向日君吧。”
　　据我对金田的了解，他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但我还是有些疑惑，金田什么时候开始对房地产感兴趣了？我委托向日去查了一下那块地，发现了一件更奇怪的事情。
　　那块地位于名古屋，是一片林地，金田去年夏天从前一任主人那里买下。那块地的前任主人叫三井亚纪，是迹部的未婚妻。
　　而三井亚纪是在更早的三年前从一个叫福原美玲的人那里买下的这块地。
　　福原美玲是舅舅福原清的妻子。阿清舅舅这次回东京并没有带上她，以前听妈妈说她住在国外。于是我又查了关于福原美玲拥有这块地时的情形——这块地是结婚的时候外公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之一，因为太偏僻，一直没有开发。后来附近建了新的机场，阿清舅舅可能认为可以开发成度假山庄，于是组建了团队进行规划。但是没过多久项目就搁置了。
　　或许是在实地考察的过程中发现了古迹，所以才搁置的吧。他隐瞒了这件事，把地以高价卖给了三井亚纪，套现一大笔钱后逍遥自在。
　　这确实像阿清舅舅的风格。他的相貌和善，能言善辩且幽默，很容易赢得对方的信任。妈妈生前曾数次说过哥哥的笑容很恶心。
　　厘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没多久，事件当事人之一的亚纪突然登门拜访。
　　那天我刚下课，一推开门就发现玄关有一双女士高跟鞋，接着就听见亚纪的声音。
　　“下午好呀，小公主。”
　　我吃了一惊，一时之间僵住了。亚纪饶有兴味地观察了一会儿我的反应，扭头对正臣说：“公主看起来不想见到我啊，那我就先走啦。”说罢起身就要离开。正臣吓了一跳，连忙跟在后面解释：“三井小姐，您误会了，我女儿就是有点认生……”
　　我希望她快点儿滚蛋，于是特意让了路出来。亚纪走到我面前时停顿了一下，扑了亮片的眼睛缓慢地打量着我。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歪歪头，不等我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下去：“迹部家摆脱了危机，我和他可能很快就会分手了。到时候你们订婚可别忘了我。”
　　亚纪留下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离开了。正臣忙不迭地出门送他。回来后，他有点兴奋。
　　“三井小姐这次是为保险的事情来的。她有一位姑母前阵子癌症去世，她觉得很不安，所以就找我咨询人寿保险的事情。刚才她和我确定了她自己和两个姐姐的人寿保险。”
　　之后正臣还与我分享了做成这单可以拿到多少佣金。说话间，他腕上的手表正闪闪发亮。那是一块劳力士限量版手表，印象中妈妈没有送过这款手表给他。注意到我的视线，正臣连忙捂住手表，脸涨得通红。
　　“这个、这个是我帮一位客户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他为了答谢我而送给我的。”说完他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我知道新在想什么。我一直是个没用的爸爸……惠美在的时候我只顾着自己任性，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家里只有我和你，你还那么小……如果我能派上用场的话，也不用麻烦园田律师，更不用担心公司会被阿清抢走。我正在努力做一个可靠的好爸爸，希望这一次新可以相信我。”
　　我从未见他像今天这样低头。妈妈在的时候，虽然她也任性，但家里一切事物都是她做决定。失去她后，我们的家需要一个新的主人。我不能确定正臣是否能够胜任。
　　我对男士手表没有什么概念，偷偷拍了照片发给向日。向日很快回复。
　　“是真货，不过不太配你老爸。他品味一项很朴素，这块手表太浮夸了，看起来不像特意为你爸选的，比较像为他自己选的。”
　　我不禁思考，会喜欢这种风格的手表，同时又需要正臣帮忙的客户，是什么样的人？
　　正臣的业务从那天开始变得愈加繁忙，他开始向妈妈去世前那样频繁夜不归宿。有时我早上出门，还会看到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装在沙发上打盹。
　　三井亚纪再也没有来过我家。电视和报纸上刊登了三井食品集团因为食品安全事件股价暴跌的新闻。这个新闻后面总会接一个在偏僻路段意外死亡的流浪汉的案件，透着不详的气息。
　　或许是大客户遭逢家门不幸，正臣格外关注每天的新闻。不论前一天回来多晚，都一定要早早爬起来看早间新闻。播到三井集团的新动向时，他唉声叹气。播到孤苦的流浪汉深夜被货车撞死的新闻时，他却面色平静。
　　为三井的不幸而开心的还有向日和迹部。向日早前买空三井集团的股票大赚了一笔，在股票市场浸淫一年后，他的小荷包已经很鼓了。向日已经能靠自己的能力在市中心租住高级公寓了。
　　至于迹部，他打越洋电话回来，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快乐——亚纪主动提出和他解除婚约。
　　“我很快就能回去了，心。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回去带给你。”
　　我谢绝了他的好意。可能是妈妈离开的缘故，我不再像以前那样过得晃晃悠悠，没有支点了。迹部的意思我明白，但是对现在的我们来说，爱情是一件很不合时宜的礼物。
　　阿清舅舅召开股东大会，表决通过了他当社长的提案。或许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宽宏大量，不想被人说成抢夺外甥女位置的卑鄙小人，他提议让正臣进入公司担任副社长。
　　“正臣在公司工作了很久，也负责过一些小型的项目。爸爸在世的时候偶尔提起他都是赞美之词，不像我，总是被骂。如今惠美不在了，心还在读书，能撑起这个家的就只有正臣你了。”他讲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股东们自然看穿他的意图，于是正臣兜兜转转一圈，再度回到福原家族。
　　上任当天，正臣穿着妈妈十年前为他挑选的求职西装参加了就任仪式。金田也到场参加，他还没放弃让正臣继续为他工作。
　　“福原清一定会架空你的，给你这个位置无非是想面子上过得去。知道为什么他在你的办公室放迷你高尔夫吗？很明显是希望你玩物丧志，当一个好花瓶，让福原公司最终完全落入他手中——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正臣。”金田的表情很严肃。他也算间接被阿清舅舅算计过，一说起阿清舅舅，用词就变得十分尖刻。
　　正臣像一只乖狗狗似的，不停点头赞同他的想法。
　　“他的经营手段是出了名的烂。你岳父赚来的钱，除了公司外大半都被他挥霍掉了。心小姐以后还要出嫁，你也要生活，公司是唯一能保护你们的遮雨棚。你可千万不能让福原清把公司给弄倒了。”
　　金田的推测是对的。外公去世不到一年，分给阿清舅舅的遗产就被挥霍得差不多，到了要向外婆借钱度日的地步。
　　向日猜测阿清舅舅可能迷上了赌博，只有赌博才会散钱如此之快。
　　对正臣进行一番敲打后，金田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正臣，不论是为了心小姐还是为了你自己，都不能一味依靠福原清，指望着股份分红活着。你工作不忙的时候，也可以继续来我这里兼职。”
　　这与之前他对正臣的态度相比真是天差地别。差不多是乞求的语气了。就在不到一年前，他还趾高气扬地支使正臣呢。
　　“对了，心小姐有一份保险在你那里吧？受益人填写的我记得是惠美小姐吧。如今惠美小姐不在了，受益人就修改一下吧，以免有人心怀不轨。”就任仪式的最后，是阿清舅舅的演讲。金田没有听的意思，准备离开，走之前他叫住正臣。
　　“你的保单也记得看一下，如果受益人是惠美小姐，一定要改掉。”
　　听到“惠美”两个字，正臣的眼眶就红了。演讲还没结束，他就拉着我回家。
　　到家后，正臣把我和他还有妈妈的保险全部拿出来给我看。金田的话不无道理，其实我也有些担心阿清舅舅会不会为了钱而伤害我。为了杜绝这种可能性，第二天我就和正臣一起把受益人由妈妈改成了彼此。
　　那时的我相信，正臣的眼泪和担忧的眼神都是真的。没有妈妈做纽带，他也是我可以信任的家人。
　　多么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