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天晓角•清忆》衣尘寒

38、恍若无根

　　那一夜，随着那道青蓝闪电喷薄而出的，是他野心的烈火。

　　那一刻，他笑意融融的把音音的命运拨离了原有的轨迹，无凭无依，是生命本无根。

　　从此，音音这个称呼灰飞烟灭。

　　一朝春尽，晏晴，又能否如这名字一般获得晴朗无云的天空？还是身如浮萍，终不由自己呢？

　　院子里已经有了各色菊花，团团鹅黄、深黄、烟蓝，凝成耀眼的黄纱蓝缎，丝丝缕缕，花瓣钩着秋风，颤抖着透出寂寥清冷。

　　青松雕花梨木窗下，晏晴垂下眼帘，颤动的睫毛如羽蝶拢翅，桌上的茶早已凉透，如同此刻的心情。进得雍王府已经快一月了，现在她名义上是胤禛的伺墨丫头，戴铎的十年前失散的妹妹。他们为她空白的那十年编了一个故事，随父母探亲时走失，被一对好心夫妇救得，后来恩人染病双亡，临终前告诉她身世。几经辗转，在河南偶遇戴锦，兄妹重逢，她要记住的只是故事，其他的事情，她不必操心。

　　胤禛的病来势凶猛，太医说是急火攻心，又感风寒，加上病重第一天喝的粥中添了性寒的梅花，两相夹击，遂身体招架不住。为此，福晋还自我埋怨了几日。想来要不是那天福晋早早过来送粥，自己可能还是有机会说服胤禛放自己回山庄，却让他得了机会正好顺水推舟，一锤定音，现在木已成舟，命运背道而驰。

　　晏晴虚握了一下左手，指尖冰凉，又无力松开，抬头望天，一片枯叶随风飘摇，只是，荡得再高，最后还是会掉落尘泥。其实，扪心自问，还是想能天天见到他的，只是，他对自己的爱，又能持续多久？

　　“晴妹妹又在发呆了。”

　　一个身形玲珑，穿着淡粉夹袄的女子挑帘近来，明眸善睐，抿嘴轻笑望着晏晴。

　　“忆姐姐。”晏晴收起情绪，抹开一丝浅笑，“主子们都走了？”

　　这位忆澜本是胤禛这清逸书院唯一的一位丫鬟，其他的都是太监和小童。她已经快23岁了，相貌并不出众，却心思精细，谨慎沉稳，从小进府以后便一直伺候胤禛，很知道胤禛的习惯，遂被一直留在了书房。

　　“嗯，刚走。”忆澜淡淡扫了晏晴一眼，不露一丝情绪。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个戴晏晴和四爷的关系，晏晴刚来不久后，她也听过李氏院里的丫鬟私下议论，说她们主子提过这个晏晴相貌颇似以前宫里的一位已故的格格，只是没过几天，这几个丫头便遭板子，足足50大板，香消玉殒。从此，大家对戴铎这位来历不明的妹妹，都是闭口不提，说是丫鬟，却对她倍加恭敬。以前，每晚若是四爷在书房忙到深夜，都是由她在外屋候着，可以一个人静静守望烛光下那个挺俊认真的身影。可是，现在却不用她了，而是换上了晏晴。晏晴，常常是一夜都呆在四爷身边，不论在是在书房还是寝卧，偶尔还能听到她和四爷的轻言笑语，她从没有见过四爷那样的笑容，那么灿烂耀目，却又柔情似水。更不必提，不必提宁静漏夜里，那些她不该听到的婉转呻吟和粗喘，还有那些刺眼凌乱的锦缎。。。想到这，她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慢慢勒紧了，为什么这样，她却不想面对。晏晴，你到底是谁，就能这么讨四爷欢心，可是，为什么四爷不娶了你？

　　“你倒清闲，每次福晋们过来，你就躲懒！”忆澜故作生气地对晏晴说，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捂在手上。

　　“嘿嘿，还不是姐姐照顾我。”晏晴绽开一个笑容，看看她身后，“夏荷呢？”自己来了没多久，胤禛便叫人把夏荷接了过来，说是来书房伺候，其实还不是照顾自己。名义上是和自己住一个屋子，结果却是让她一个独守空房。

　　“她去拿府里新分的缎子了。日子过的也快，又要过年了。”忆澜漫不经心的说道。

　　“嗯。。。是啊。。。”晏晴微微低头，唇角一丝苦笑一现即灭。还要鸵鸟多久呢？不过还好，胤禛把自己保护的很好，尽量避免自己与他的那些梅粉华妆见面。而自己则是天天躲在这个院子里，一亩三分地，等着他，陪着他，看飞檐叠壁，赏香凝菊花，翻翻他的藏书，便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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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该来的总是躲不过的。

　　冬日枯木凉寂，一场遮天大雪过后，满目白雪盈盈，寒风飒飒，显得院里更加清冷，屋里天青瓷炉里燃着的上好柴火还是会偶尔爆出一丝火星，瞬间即逝。胤禛去宫里办差请安了，晏晴便一个人在他的书房里，看他书上落下的笔记，似乎上面还有他的味道，想象他敛眉落笔千言的样子。

　　“晏晴。东院侧福晋来了，说要见你。”忆澜推门挑帘，带进一丝冷风，她的语气也像是冰冷的。

　　晏晴心一惊一凉，呵，终归是有人按耐不住了，比自己想象的快。跟着忆澜回到自己的屋子，窗户掩的死死，没有迟疑，晏晴推门进去，就见一位珠钗盛装的女子，挺直的背对着门坐在桌边，她身边还守了一位丫头，而对面的夏荷故作镇定地守在旁边，抬头看晏晴的那一眼，含着深深的担忧。

　　“晏晴，忆澜，给侧福晋请安。”

　　“晏晴留下，其他人下去吧。”李氏慢慢转身，妖冶的桃花眼直直望向晏晴，姿态优雅高傲，像只美丽的天鹅。

　　“晏晴？还是应该叫你阿山•贞音？”李氏眉间微微皱起，带着一丝厌恶，开门见山。

　　“贞音？呵呵，侧福晋怕是弄错了，走失后，养父母给奴婢起的名字叫雅儿。”晏晴睫毛微抖，明亮的眸子不亚于屋外的雪光，淡淡笑着。

　　“贞格格，这里没有别人。虽说以前在宫里我只见过你几次，但我还是很肯定你便是15阿哥那个未过门的。。。”她把后面的话隐去，唇际钩起满满的自信。

　　晏晴面色没有一丝变化，恭谨回话：“回侧福晋，福晋第一次见奴婢的时候也说奴婢长的像您说的那位格格，还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可又说奴婢似乎更高些，细看倒不像了。”

　　“哦。。。”李氏微眯着眼睛凝视着晏晴，似乎想看出她面上的端倪，可终是一无所获。其实她也只是心里怀疑，当下有些犹豫了。女大十八变，三年过去，晏晴在容貌气质上确实是有些变化，也长高了些许，而且李氏并不知道以前音音、胤禛和十五阿哥之间的那些情事纠葛。可能真的是戴铎的妹妹？不然，四爷也断然不会把这样一个容貌可能招致祸端的女子留在身边吧，杖毙自己那几个丫鬟，也是因为她们多嘴。她却没有想到，正是因为放不下，才甘心把一个也许将导致祸患的女子留在左右。只是，今天李氏的目的是不变的，不过是少了一个要挟晏晴的砝码而已。

　　想到这，李氏突然殷勤的笑开了，却不知这一笑倒显出了眼角的细纹，她拉晏晴坐下：“紧张什么，你哥哥是四爷的幕僚，别总奴婢、奴婢的。”心里却在飞速想着怎么开口好。

　　晏晴难免奇怪她态度的转变，只推辞着不坐，却实在强不过李氏，只能坐下，忙谢恩，等她说出真实目的。
　　“晏儿，听说，现在夜里都是你伺候四爷？”李氏凝视着桌上放着的青瓷茶杯，正袅袅飘出淡淡清香。

　　“回侧福晋，是的。”晏晴微微低下头，心里怀疑，难道她听说了什么？

　　“来，让我瞧瞧。”李氏故意笑得很和煦，轻轻钩起晏晴的脸，似仔细打量了一番，又吱吱赞叹起来，“瞧这如玉的肤色，这眼眉。。。难怪四爷疼。。。”心却越缩越紧，紧的她自己都透不过气来。

　　“侧福晋，您。。。”晏晴瞪大了双眼，十分吃惊的看着李氏，作势要起，却被她拖住。

　　“瞧你急的。晏儿，跟姐姐说。”李氏轻轻牵起晏晴的葱葱玉手，放在自己腿上，嘴角弯弯，突然抬起眼帘，炯炯的注视着晏晴，倒让晏晴心里突地打了一个疙瘩，李氏低下声音，问道，“你跟姐姐说实话，四爷，是不是要了你？”

　　“侧福晋。。。没有阿。。。”晏晴脸一红，她万没有想到李氏问的是这个问题，一时有些结巴。

　　“瞧这小脸薄的，难怪四爷喜欢。”李氏却以为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四爷打算怎么安顿你？”

　　晏晴低着头，更是奇怪她的来意了，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推辞否认她会认为你骗她，心眼多；承认她会认为你向她示威，倒不如沉默。

　　“不怕。。。有姐姐在呢。姐姐帮你跟四爷说？”李氏故作试探。

　　晏晴刚想拒绝，李氏却拿起手边的鸳鸯暖炉，一脸自信的说起来，“到底还小，怕羞，四爷。。。就喜欢你这般腼腆的女孩。”自嘲的撇撇嘴，她继续说着，“但是女子嘛，都要为自己着想的，韶华易失，趁四爷对你还上心，为自己讨一个名分才是正经事。姐姐也是为你好，世上有几个男子能比得上咱们四爷，妹妹要把握机会啊。”

　　若是再推辞，倒显得假了，她到底什么意思呢？晏晴心里想着，面上却显得很局促不安，诚惶诚恐：“妹妹初来王府，什么事都不懂，兄为长，一切还是由哥哥安排的。”

　　“你哥哥戴铎也是，也不知道为你打算。你看年妹妹的哥哥多会为她筹划？年妹子可是府里最受四爷宠的了。我瞧妹妹也是乖巧的人，若讨得四爷欢心，得个一子半女的，也不会比她差的多少。四爷太忙，有些事情不上心是难免的。妹妹，放心，总归有姐姐在，遇上不顺心的事情，来找姐姐便好。”李氏这么一说，晏晴心里倒清明起来了，难免冷笑，这种桥段本来以为只在电视上能看到，没想到自己也会亲身经历。

　　外面雪光正盛，屋里却有些昏暗，李氏没有看清晏晴嘴角一瞬即逝的笑意，却看着她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一般，低头揉搓着袖口的纹绣花边，似在不安挣扎，轻轻一哂，拍拍晏晴的肩膀，眸里有掩不住的得意：“妹妹好好想想，记得多来姐姐院里转转，别生分了！”晏晴忙低头答应。李氏轻轻拂拂衣袖，施施然离开，转身那一刹那眉宇间却有深深的嫌恶。

　　晏晴送李氏到了院门口，李氏便很是和蔼得让晏晴快些回去，仔细冻着。晏晴便也不推辞，目送李氏离开。只是眼底越来越凉，突然她瑟瑟的抖动了一下身子，微微缩了缩肩，看看路上的积雪，恍惚起来。

　　李氏走远后，又回头望了望，鼻里哼出冷气，满眼的厌恶：“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扶不上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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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李氏来过？”胤禛端过晏晴递过的热□□，低头轻轻吹着，淡淡问道。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晏晴微微眯了眼睛，看着没事人一样的胤禛，心里有些生气，漫不经心的答道：“恩。”

　　“说什么了？”胤禛轻抿了一口，还是不甚在意般。

　　“问我四爷什么时候娶我。”晏晴玩味的注意着胤禛的表情，心底觉得好笑，这算不算皇帝不急太监急。

　　“哦？”胤禛好笑的一挑眉，心里却很是不悦，他放下茶杯，一把搂过晏晴，用鼻子蹭蹭晏晴的脸，“你怎么答的？”

　　“我说不稀罕四爷，等着哥哥给我找个如意郎君。”晏晴皱皱小鼻头，故意逗着胤禛，眸里带着一丝狡黠作弄。

　　胤禛一锁眉，拥着晏晴的手劲松了下来。晏晴怕他当真，忙转过身解释道：“可是我心里想的却是这个世上四爷最好，所以只能等四爷娶了，不然晏晴终身不嫁！”

　　胤禛忍不住噗哧一笑，眸里是得逞的飞扬，晏晴才发现又被他骗了，气鼓鼓的轻捶他：“坏东西！你就知道欺负我！”

　　“哦？这就叫欺负，那一会要做的算什么？”搂紧了脸微红起来的晏晴，胤禛的语气黯淡了一点，“音音。。。委屈你了，再等等，嗯？现在朝局情势还不明朗，废太子和老八他们。。。眼下是不容走错一步了。不过，你放心，明年，我一定娶你。只是。。。恐怕你只能做格格了。。。”

　　胤禛。。。你总是把你以为我想要的统统塞给我，却不知道我只想安安心心守在你身边，不离不弃。晏晴轻轻叹口气，转身对着胤禛深幽的黑眸，正要开口，就听得高无庸在门外咳嗽。

　　胤禛修眉不耐得一锁：“什么事情？”

　　“回主子，福晋和耿主子来了。”

　　“哦？”胤禛低头思量了一下，又望向晏晴。

　　晏晴微微一笑，表示没有关系，总是要习惯的，轻轻离开胤禛的身子：“四爷，那我先下去了。”

　　胤禛闪开目光，点点头，有些沉闷的说：“让她们进来吧。”

　　可是，晏晴正拢拢衣服，走出门口时，福晋和耿氏却已经快步走到了门口。避无可避，晏晴只能恭顺的福福身，低着头请安。

　　“晏晴去为耿主子沏上龙井，耿主子是南方人，喝不惯□□。”福晋冷冷看着晏晴，蹙起的眉端有一丝丝压抑的恶毒。

　　“啧！”晏晴说话时呼出的白气一出即散，忙退开让路，心里却是很鄙视自己的行为，看来20多年的现代教育是根深蒂固的。

　　再抬头时，却扑捉到一丝打量的目光，是耿氏进门一瞬的回望。

　　沏好茶，晏晴只能硬着头皮进书房上茶，人家是福晋，自己算什么？好听点是胤禛喜欢的女子，难听点，就是情妇。。。心中一紧一酸，身子就有些晃，只能集中心思。

　　“四爷，过几日是天申周岁生辰，偏孩子最近染了些风寒，太医来看过了，太小也不好下药。臣妾和馨兰妹妹商量了，不如，就不大办酒宴了？”福晋娴雅的注视着胤禛，平和问道。

　　一旁的耿氏，却身子微微抖动了一下，低了头，眸里好似有了点点泪花。这时晏晴才注意了一下耿氏，她大约和自己年岁差不多，有着江南女子的娟秀，身形娇小，如扶风细柳般，有些弱不禁风，却楚楚动人，惹人怜爱。晏晴心里难免埋怨胤禛，你身边倒是不缺各色美女娇花。福晋有着成熟女子的风韵，李氏妖冶明媚，耿氏娇巧玲珑，远远还见过年氏和钮钴禄，一个倾国倾城，另一个虽没有绝世容颜，却也算得上美秀娟丽，倒真真是什么颜色都不缺。

　　“办不办倒不碍，只是奴才们怎么伺候主子的？你做福晋的，要多约束这些下人，不然他们成日里就想着法子糊弄主子。告诉他们，要是小阿哥有什么事情，没他们好果子吃。”胤禛似乎有些生气，语速也很快，不过可以理解，他现在才三个儿子，都尚年幼，孩子是夺嫡的砝码，他不能不重视。

　　福晋衣袖低下的手暗暗握紧了，面子上难免挂不住，却也只能恭谨答应着。

　　胤禛可能也觉得自己语气重了，淡淡注视了一下福晋，转身喝了口□□，才发现凉了，晏晴忙过来端，拿出去换。出门听他缓了语气，柔声跟他的妻妾说着话，心里酸涩，下意识的握紧了茶杯，突然有种无根漂浮的感觉。晏晴抬头望天，黑幕般的苍穹没有一点光明，明天还会下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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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我人品厚道吧，本来你应该是下章出来的，我愣是码到这章了，大大的好人，嘿嘿。话说，我觉得耿沁雪不是很好听，换成馨兰了，你喜欢不？你要做好人，这个名字更贴切些的，如兰之馨，你要对我家女主好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