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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两情总相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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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将军请留步!”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身后由远及近,刚要准备走出陆府大门的萧河听见叫喊声停了下来,扭头朝身后看去,只见已经梳洗妥帖的陆玉麟正小跑着向他而来。
萧河转过身,抱拳躬身道:“陆将军。”
陆玉麟跑到他面前三步之外站定,略微喘了两口气,方才拱手俯身回了一礼:“玉麟多谢萧将军相助,只是……我爹当真以为陛下召我入宫,哎如今天色尚早我该如何是好?”
她爹听萧河说皇帝要招她入宫议事,哪敢再继续关着她,可那不过是萧河骗她爹放她出来的说辞罢了,偏偏她爹信以为真,催着她赶紧进宫面圣,真是叫她欲哭无泪。
“这好办。”
萧河被她犯难纠结的模样逗笑,黑亮如狐狸似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面上却露出纯良无害的笑容。余光瞥了一眼跟在陆玉麟身后的奴仆,忽然侧过身,挡住那奴仆窥探的目光,手臂极为自然地搭在了陆玉麟的肩膀上,偏着头,故意提高声音说道:“既然皇帝陛下有急事召你入宫,那就不要耽搁了,卑职刚好骑了马过来,就让卑职快马加鞭送陆将军进宫吧!”
陆玉麟行军打仗多年,早已习惯了与将士们勾肩搭背,因而对于萧河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并不觉有何异常,但却对他说要骑马送她进宫面圣一事有些纳闷,可是,见萧河强行带着她往门外走,又不断以眼神示意她,陆玉麟当即有些明白他的用意,于是将计就计,提着嗓子笑应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萧将军了!”
萧河赞赏地看看她,假装客套道:“好说好说,陆将军客气了。”
正说话间,两人来到了陆府大门外,早已有小厮将萧河的坐骑牵了过来。
从小厮手里接过缰绳,萧河先让陆玉麟坐了上去,然后自己再翻身上马。
“驾!”待两人都坐定后,萧河勒紧缰绳,带着陆玉麟挥鞭扬长而去。
立在陆府门口的奴仆见二人果真驾马朝着皇宫方向而去后,方才转身回了府内,看样子是要去向陆老爷禀报结果。
那奴仆刚离开不久,陆府对街便有一车夫赶着一辆乌篷马车朝刚刚陆玉麟和萧河消失的方向赶去。
“小相公,你为啥要跟踪那位女将军?你们有仇?”车夫一面赶车一面问道,不是他喜欢探听人隐私,只是刚刚那女将军随那男将军上了马之后,身后车厢里的人脸色就十分吓人,当然,这是他不小心瞄到的。
车厢里的人听到车夫的提问沉默了好一会,方才淡淡回道:“无仇。只是,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冷冷清清的嗓音里透出些微伤感,即便只是点到为止的一句话,也已叫人浮想联翩。
果然,那车夫一听,立马领会其中复杂的纠葛缘由,顿时升起几分男人间的同情,安慰道:“原来如此,小相公不用担心,老朽我一定会帮你把未婚妻追回来!”
“那就多谢师傅了。”车内之人温声感谢道,微颤的声音里似乎有努力隐忍的哭意。
车夫听出来了却也不戳破,只是拉紧手中缰绳,驱使着马儿加速,“小相公坐稳了,我可要加速了!”
“好。”
飞驰的马车似脱弓离去的箭,晃动间,不时被掀起的车帘后露出一张倾世秀美的侧颜,看不清他具体的神态,只能依稀看清那红润的薄唇边勾起的微微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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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郊雁山围场,隐约传出一阵高过一阵的喝彩声,远远望去,草木葱郁的围场里各色彩旗飘飘,树下临时搭建的凉棚下,花团锦簇地坐满了俊男美女,中央草地上立着数十匹颜色各异的彪悍骏马,锣鼓声喧天,号角时鸣,欢声笑语连成一片惊心动魄的狩猎场面。
雁山围场是南国皇帝专门下拨给武将们平时狩猎休闲之用,每当武将们打仗得胜归来,他们便会自发带着家眷约上同僚将领来雁山围场狩猎游玩。
陆玉麟在被萧河带出遥歌府后,便一路来到了雁山围场,甫一进围场,陆玉麟便被同僚们围了起来,大家纷纷询问她身体可好云云之类,大抵都是想要表示一番关怀之情,只因她已经好几日未上朝,同僚们打探缘由才知她是旧伤复发请病在家休养,如今见她安然无恙,平日与她关系较好的同僚都甚感欣喜。
好不容易从各种应酬中抽出身来,陆玉麟瞄了瞄萧河,见其正与中军大将军王申的夫人闲聊着,本是不想过去打扰的,但没想到王夫人也恰好向她这边看过来,她与那王夫人也算谈得来,如此之下自然不好不去打声招呼。
“王夫人,好久不见!”
“玉麟啊,快过来!”王夫人挥手免去她的行礼,让她走进些,细细打量一番后,笑道:“我正和萧将军说呢,你俩都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考虑成家的事情了。”
陆玉麟一听哈哈笑了起来,扭头拍了拍萧河的肩膀,将烫手山芋丢给他,“听到没萧河,赶紧让王夫人替你寻思寻思,找个门当户对的闺秀早日成就姻缘!”
“萧某的姻缘还是不劳陆将军操心了!” 不知为何萧河竟有些恼怒她顾左而言他的态度,冷着脸瞪了她一眼,朝王夫人行了告退,便甩袖离去。
“哎!你这人乱发什么脾气啊?”陆玉麟被他忽然冷淡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有些尴尬地朝王夫人笑笑,嘀咕道:“是该替他找个媳妇收收他的倔脾气了!”
王夫人听了,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颇为恨铁不成钢地感叹道:“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对感情太迟钝。”
对感情太迟钝?
陆玉麟反复琢磨了王夫人话中之意,明白过来后,整个人愣住。
王夫人见她一副后知后觉的震惊神色,知道她已然发现问题症结,便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陆玉麟辞了王夫人,转身向马场中央望去,见萧河正在喂食自己的坐骑“迎风”,连忙迎了上去。
“萧河,那个,我们谈谈可好?”她是个想到什么就一定要去做的人,既然王夫人暗示萧河有意于她,未免相互之间留有尴尬,影响以后共事,她决定把话摊开来说明白。
萧河抬了抬眼皮,淡淡瞥了她一眼,将草料搁在一旁,不咸不淡地回了她两个字:“不谈。”说完,他站起身,轻轻抚摸了两下“迎风”背脊上棕红色的厚毛后,忽然拉住缰绳,踩着马蹬翻身上了马。
“喂,你要去哪?”陆玉麟见他要走,赶紧将他手中缰绳拉扯住。
“真想和我谈?”萧河端坐在马背之上,狐狸眼微眯看着马下女子焦急的容颜,心里有些不忍心,但却不显露,只是仰了仰光洁的下巴,如骄傲的孔雀一般淡淡说道:“我们比试比试,若你赢了,我便许你与我谈谈,可好?”
陆玉麟一听,神色顿时振奋起来,二话不说,转身挑了匹身姿矫健的黑色高马,一个利落的翻身就稳坐了上去,扬眉朝萧河喊道:“来吧,让我们好好比试比试。”
周围嬉闹闲谈的人,见他二人率先开始比试,兴奋鼓掌之声不绝于耳。
很快,伴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号角声,陆玉麟和萧河同时挥鞭出发,不多时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深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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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试后,陆玉麟驾马拦住欲悄悄溜走的萧河,扬眉笑道:“你输了。”
萧河被识破企图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耸耸肩,无奈地看着她,“说吧,你想和我谈什么?”
陆玉麟抿了抿唇,试探性地问道:“萧河,你喜欢我是吗?”
四周有片刻突然安静得不像话,萧河脸上的神色莫变,好半天,才听他开口回道:“是!不行吗?”
亲耳听到萧河承认喜欢她,陆玉麟似受了很大的打击一般,握着缰绳的手指紧了紧,努力斟酌着最温和的说词:“萧河,你我同生共死多年,我,我一直把你当好哥们……”还未说完,便被一声冷喝制止。
“够了!”萧河冷冷凝视着她,端坐在马上的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之下墨黑不见底的眼眸,如潭底幽寒的急流直淹没得人无法喘息。
“萧河……”
陆玉麟刚要再开口,又被萧河给阻止了,“别说了。”说完这句,他便勒紧缰绳,迅速调转马头狂奔离去。
陆玉麟本想追上去,但想了想又觉得还是让他自个儿冷静冷静也好,毕竟她回应不了他的情,这时候便不应该过多给予他关心。
天色渐晚,夕阳的余晖洒在树林之上,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打在地上形成星星点点的碎光斑影。
刚刚听说今晚大家要在这里过夜,稍后还有篝火晚会,陆玉麟本就是个喜静之人,又有意避开萧河,故而并不想太早赶回主营与人周旋。
她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牵着马儿缓缓往前走着,清亮的眼眸不时打量着沿途的风景。
绿油油的草丛间盛开着不知名的黄色小花,清风一拂,那小小的花朵便微微晃动,似翩然起舞的蝴蝶。
陆玉麟停了下来,走近一些,盯着眼前跃动的黄色花朵微微出神。抬手,刚想触摸一下那花瓣,前方草丛里忽然一阵异动。
“谁在哪?!”陆玉麟警觉地盯着那草丛处,没抓缰绳的那只手已经悄悄摸到腰间匕首上,“出来!”
见藏躲之人不为所动,她面色一沉,抽出匕首,准备伺机而动。
刚想上前行动,忽然草丛中又动了动,虚弱的呻/吟声中,只见从草丛中露出一截细长白皙的手指,“别……是、是我……”
虽仅仅几个字,可那熟悉的清冷语调却令陆玉麟心头狠狠一震,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冲了上前,拨开那茂盛的草丛,当即被躺在血泊之中的苍白俊颜深深撼动了心弦。
“委尘?你怎么在这里?”来不及多想,她赶紧将他扶坐起来。
这一动作牵扯了伤口,委尘疼得忍不住抽气一声。
“你怎么会受的伤?”陆玉麟望着他惨白如纸的面容,细看之下方才发现他胸口处中了箭,且离心脏极近,情况十分危急。
委尘虚弱地对她笑笑,凤眸里似浸润着万般道不尽的柔情蜜意,“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便去陆府想寻你问个明白,结果看到你被一个男人带走,我一心急便跟了过来,可这里守卫森严,我……我只能偷偷游河溜进来,只是没想到……刚进来就碰到了有人狩猎,我藏在草丛中却不幸被乱箭射中……”他断断续续地解释道,说话间口中不断有血涌了出来,染得他一身白衫衣襟鲜红刺目。
“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面冷静安抚着委尘,一面将他揽腰抱起上了马,“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委尘躺在她怀里,半眯着双眼仰望着她紧蹙的眉头,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她清瘦的脸颊,低声唤道:“阿玉,我若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陆玉麟握着缰绳的手一紧,一声亲昵无比的“阿玉”刚令她心头欣喜,却又被他后面半句噎的心口难受。
“阿玉,回答我好吗?我死你了你会难过吗?”失血过多令他渐渐有些昏沉,但他依旧十分固执地想要听她回答。
“嘘,别说话,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不想也不愿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敢想象如果委尘就此死在她怀里的景象,她只是默默勒紧缰绳,快马加鞭地向主营赶去,如此之外,她几乎无法思考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