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的斑点》钧墨

6、排球公主

　　云之城是天之国度一座边境大城，与黑暗深渊相邻，承担着守卫天国的第一道防线的重责。许多王城里堕落的子民被流放到这里，她们大多是为人善良，却在品格上并不能做到完美符合神王要求的子民。她们原本在圣光笼罩的王城安居，但不知从何时起，神王突然变得喜怒无常，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她亲自制定了七条必须遵守的美德戒律，并且根本没有给子民们改过的机会，直接把一切被判定为触犯戒律的子民流放到王城之外，降级为各城的城民。
　　各城的掌权者是神王精心创造的纯白灵魂，她们拥有美丽的容貌，依托对神王无比纯洁虔诚的信仰和七戒律的加持，拥有无边的力量。当然，云之城的执政者格蕾蒂是唯一的例外。她是中央神殿的公主，是神王亲自孕育的女儿，原本也是神王至尊的宠儿。可随着她渐渐长大，神王惊讶地发现她的灵魂里竟然生来携带着一丝驳杂，并且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明显。
　　震惊之下，神王听见了格蕾蒂的心声。
　　“打败她，碾碎这些弱者可笑的自尊！我才是应该站在巅峰的最强者，其他人都得臣服！”
　　“鲜花、美貌、金钱，这些算得了什么？唯有最强大的实力才是我的追求！”
　　“第一，只有第一的头衔才能与我姓名的荣光相匹配！”
　　“……”
　　神王为她心声里流露出的无比的骄傲而心惊。
　　骄傲到了极点，还算不算骄傲？她亲自生下的孩子，是她亲手捧出的骄傲，还是她……
　　一手创造的傲慢。

　　云之城原本承袭了天之国度一贯的纯白基色，不论是城民的住所，公主的宫殿还是祭祀神殿，都以毫无杂质的白为底色。玉白的砖石台座，奶白色的河流，洁白的雕纹墙体，白得剔透的宫殿尖顶在圣光的照耀下隐隐流泻着代表神祇的金色光芒。
　　即使被过分苛刻的神王单方面判定为背德，流放至云之城的城民依然向往着纯白的信仰。她们拒绝遵守对于流放者必须在左臂上佩戴黑丝带，居住在染成灰黑色的房屋里的律令。即使曾经银白色或浅金色的头发变成了漆黑，浅色的眼珠也成了纯粹的黑色，她们依旧坚持自己与其他人无异。好在云之城的最高执政格蕾蒂默许了她们的举动，云之城的白作为边境的一道风景，常年与黑暗深渊相峙。
　　然而，随着深渊魔王的大举进攻，云之城已经越来越难以支撑，目前格蕾蒂公主带领的队伍已经龟缩到了城西北的狭小空间内。面对大面积被染成令人窒息的黑色的国土，她虽然愤怒无比，却有心无力——
　　她到底领悟不了深渊魔王的终极幻境，在同一到坎上连续跌倒五次，她的耐心和信心一点点被消磨掉。

　　格蕾蒂对身后的随从道：“去看看还有什么足够规格的住所没有被恶魔污染，能让神使大人下榻的。”
　　金达听着她们的话，懒得去纠正她们的称呼。让她们都以为自己是神使，总比被揭穿异教徒的身份比较好。她已经渐渐意识到自己所处的这个国度是一个人人拥有相同而且根深蒂固信仰的地方，就类似于西方的希伯来神话设定，神王创造了万物，也成为了万民共同的信仰，任何对神王亵渎的话语都不被允许。黑暗深渊就是容纳神王的弃民的地方，那里的子民都堕落成了恶魔，是天之国度共同的死敌。
　　大快道：“公主，所有的地方都被云之城城民占据了，只有神殿有最高规格的住所了。”
　　格蕾蒂看了她一眼，道：“去收拾吧。”她望着金达，又说道，“神使大人，晚上我会来找您共同商量打败深渊魔王的计划。”
　　陪同金达去住所的是大快三人组，她们作为云之城的战斗精英，原本担任护卫格蕾蒂公主的职责，但现在情况紧急，她们每个人都统率着一支军队，负责与深渊恶魔作战，住在和公主相邻的房间里。
　　——就是神殿第三层。
　　在战争过程中，格蕾蒂公主果断地舍弃了自己华美的宫殿，选择将军队驻守在云之城西北部神殿的附近。神殿是一座城的精神支柱，所有人都时刻准备为了神殿的荣耀而牺牲。
　　云之城本来没有黑夜与白天之分，圣光始终给城池带来光明。但自从大部分领土被深渊魔王占领后，云之城就有了比白昼更漫长的黑夜。
　　夜幕降临。
　　金达把排球抱在怀里，作为重要的通关道具，她决定从现在开始不能让它离开自己的视线：“你们的翅膀呢？”
　　“不是作战的时候，我们都尽量把翅膀收起来。”大快道，“我讨厌黑色，所以我强行把它漂白了，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新长出的羽毛是黑色的，我们没有多余的染色剂了。”
　　大白突然扭头看着她：“其实我还有的，上次我染羽毛剩下的。”
　　“……”大快和小怪纷纷扭头向外跑去。
　　大白幽幽的声音从她们后面传来：“刚刚用来刷墙壁了。”
　　“……”
　　大快恨恨地跑回来批评她：“物资这么紧缺，你干嘛这么浪费！”
　　“因为我发现我房间的天花板上有一块直径1厘米的斑点，”大白摊开手，“你知道一个兼患洁癖症和强迫症的宅女在战争时期生活有多艰难吗？”
　　说着，她突然想起了白天的事情：“你现在就给我去换衣服。”
　　大快奇怪道：“干嘛？”
　　大白扭开脸，耳尖上显出一块不自然的薄红：“我想起我撕烂了你的领口，强迫症会折磨我一直到我忘记这件事或者你换上正常衣服。”
　　小怪和金达听得津津有味。
　　“公主来了。”
　　格蕾蒂走进来。白天的时候不明显，在昏暗的夜里，她周身围绕着一层淡淡的光芒。
　　大快见金达一直盯着公主，就解释道：“公主作为云之城的最高执政，拥有城民的信仰之力。”
　　格蕾蒂走进来，开门见山地取出一个水晶球道：“神使大人，请您和我们一同观看我们在终极幻境里的录像。”
　　“啊……”小怪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
　　大白大快金达还有格蕾蒂纷纷奇怪地看着她。
　　小怪捂住嘴：“没什么，快看吧。”
　　格蕾蒂狐疑道：“这是你用放在身上的水晶球记录的，有什么问题吗？”
　　小怪猛摇头。
　　金达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公主殿下，我视力不好，看片的时候看不清楚细节啊。”
　　格蕾蒂一挥手，一道清澈无色的水流涌入金达的双眼，金达顿时感到眼前一片清晰，连天花板上若有若无的斑点都显得一清二楚。“真是谁用谁闪亮啊。”
　　“……”
　　金达这时才看清楚格蕾蒂的真容，浑身一震。
　　这张白皙美貌的脸是……
　　她的暗恋对象王弯弯！
　　格蕾蒂一头长长的金发在脑后扎起来，显得随意又十分优雅。此时她修长的手指在水晶球上轻触，浑身的信仰之力给她镀上一层荧光。圣洁高贵的气质是金达从没有从真正的王弯弯身上见过的，衬得格蕾蒂更加美丽动人。
　　不过金达很快就没有机会继续想东想西了，因为她被一股吸力吸引，进入了水晶球的影像空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