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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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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走出几条街,雷声更勤。
晋阳一摸腰间,竟发现钱袋已不翼而飞,不禁眉头微蹙。
闪电划过,雷声更响。
雨水无情,落入凡尘。
紫云连忙拉晋阳避在屋檐下,有些兴奋的说道:“公主公主,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耶。”
春雨润如酥,眼前迷雾一片。
钱袋不见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嘴角逐渐显出一丝笑意。
春风花自开,雨歇连峰翠。
朦胧烟雨中,有人撑伞而来,墨绿的油纸伞,湖绿的旧布衫子,穿着旧布靴。
人在晋阳面前站定,从腰间摸出钱袋,递给晋阳。
似曾相识的画面,还是那只修长白皙的手,还是那截有些破旧的湖绿衣袖,还是那双带着笑意却深邃无比的眼睛。
一晚上胡乱游荡的脚步似乎找到了驻足的理由,一晚上魂不守舍的心亦终于安定了下来。
原来破例出宫,竟是为了想再见这落魄青年一面么?
晋阳不想承认,可内心的波动却无法抑制。伸手去拿钱袋,有些凉的手指碰到桑洛的手心,竟然带过一丝奇异的感觉。不禁蹙眉,攥紧了钱袋子。
桑洛收回手,笑道:“虽是天子脚下,公子却不该掉以轻心。”
晋阳抬眼直视来人,眉头微挑,语声淡淡:“第一次出手相助可能是巧合,第二次难不成也是巧合?这位公子,敢问这钱袋从何而来?”
桑洛挑挑眉,看来此人聪明得很。若告诉她自己认识偷钱袋的人,还曾经丢香蕉皮绊倒她,会不会被痛打一顿?轻咳一声,信口胡诌:“在下四处游荡,机缘巧合拾到的。”
晋阳面露讶色,问道:“是吗?既如此,你是如何得知钱袋是我的?”
桑洛摊手耸肩:“我看见你丢的呗。”
晋阳盯着桑洛,眼神渐冷,显然不信。可是,别人好心还回来,她没有理由去谴责吧?即便是谴责,也无凭无据。美目一转,微笑道:“公子拾金不昧,品德高尚得很。敢问姓甚名谁,在下来日也好登门道谢。”
桑洛摸摸鼻子,想着京都应该没人认识自己,便说了名字,笑道:“公子若是登门拜访,记得带酒。”
说着将油纸伞塞到晋阳手中:“这雨看来要下上一阵子,伞给你。”
晋阳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桑洛便以袖遮雨跑入了雨中,颀长身影翩然,在雨中逐渐朦胧,隐在黑夜中。
桑洛,不曾听说过有这号人物。
晋阳顾向紫云:“派人去查,京都到底有没有桑洛这号人物。”
*
城外不远处有一个小村落,因村内有一条天然河流,是以名为绿水村。村西的黄果树旁有一所不大不小的宅子,这所宅子便是桑洛暂时的家。
屋内燃着烛火,摇摇晃晃。
桑洛斜躺在床榻之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捏着一块绣着梅花的罗帕,怔怔出神。
那天晚上,为何不把罗帕连同钱袋一起还给别人?
这个问题困扰了桑洛整整三天。她想不明白,明明打算一起还的,为什么到了最后关头还是没有还?甚至还冒雨遁逃,生怕别人发现罗帕不见,伸手问自己要。罗帕质地上等,染着淡淡清香,上面绣的梅花亦很是精致。
凡此种种,皆证明那位姑娘不是平常人家女子。
那么,会是京都哪位达官贵人的女儿?
桑洛摩挲着罗帕上的梅花,心道:“拿人家东西始终不对,来日见到她,定要物归原主。”
“咚咚咚!”
门被敲响,桑洛将罗帕放入怀中,跳下床,开了门便见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孩子,皱眉道:“二虎,大半夜的跑来跑去,摔伤了怎么办?”
二虎扬了扬手中的灯笼。
桑洛只有放二虎进门,问道:“找我有事?”
“哥哥,娘亲今日已经能下床走路了!”二虎一脸欢喜。
桑洛笑了笑,揉着二虎乱糟糟的头发:“那便好。娘亲好了二虎就不用跑去当贼了。”
二虎垂下头,脸颊有些泛红。
娘亲生病,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逼于无奈,他跑到城里去蹲了几天,终于逮着机会抢了个看起来很漂亮的盒子,想着典当了换些银两给母亲治病。殊不知,被桑洛给截了下来,骂了他几句,继而物归原主。好不容易得手的东西就这样没了,再想起母亲卧病不起,他哭得很伤心。桑洛事后问清楚缘由,将身上所剩的几两银子给了他,这才暂缓了母亲的病情。可是,几两银子很快就用光了,他没有能力赚钱,只有再去做贼,最后还是重蹈覆辙。这次桑洛给他的钱袋里有整整五十两,他请了城里的大夫来绿水村给母亲看病,开了药,吃了几剂,如今已然能够下床走路了。
思及此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垂头道:“哥哥,二虎以后再也不会做那种事情了。”
桑洛拉二虎起来,伸手拍干净他身上的灰尘:“这样最好。二虎,若是那日我没有及时阻止,你很有可能被别人揍一顿,说不定还拉着你到你娘面前告状。你想呀,若是你娘知道你为了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会不会很伤心?”
二虎点头道:“娘亲说过,要二虎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若是给娘知道二虎去做贼,娘一定会很伤心的。”
桑洛笑着捏二虎的脸,不再说话。
二虎憋了半天,怯生生开口道:“哥哥,你可不可以不告诉娘亲?”
“什么?”桑洛知他意思,却佯作不知。
二虎道:“我抢锦盒的事和偷钱袋子的事。”
桑洛道:“现在知道怕了?”
二虎怕桑洛真的跑去告状,拽着她的衣袖道:“哥哥,二虎真的知错了。”
桑洛忍俊不禁,妥协道:“好了好了,咱们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二虎伸出小拇指:“我们拉钩!”
*
晋阳宫,卧房内。
紫云将一个卷轴递给晋阳。
打开卷轴,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画像,一张小孩子的画像,俨然便是缩小版的桑洛。资料显示,桑洛是礼部尚书桑青阳的小儿子,而所有的信息皆是十三岁以前的,且少之又少。合上卷轴,将手中的信纸烧掉,心中十分好奇礼部尚书的小儿子为何会如此落魄。根据所查信息,桑洛已经二十又三。十三岁离家出走,为什么?整整十年,离家的日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这些,晋阳都十分好奇。
“皇后娘娘驾到!”
晋阳回过神来,将画轴卷好收在枕头底下,这才不慌不忙的出去迎接。
已然到了用膳时分,母后此时来晋阳宫,估计会留下来用膳,于是乎边走边吩咐紫云传晚膳。
皇后母仪天下,姿容自然不俗。膝下一子一女,儿子贵为太子,已然及冠,纳了太子妃,孙子都已足月。女儿排行第六,年方十八闺中待嫁。她活了近四十载,自身愿望均已达成,如今唯一的心愿便是小女儿挑选驸马。为这事,她与瑞锦川私底下操了不少心。然则,女儿一点也不着急,挑三拣四诸多要求。她时常埋怨瑞锦川没有在晋阳十六岁之时便着手挑选驸马,以致晋阳如今年满十八成了大龄女青年。
京都适婚青年们的资料早已整理成册,今日她便是带着这些资料来晋阳宫的。
用膳期间晋阳一直保持沉默,皇后则是一改平日里的端庄优雅,似个老妈子般说着某某官员家的公子如何如何优秀。
饭后,一大摞资料摆在了桌上。
皇后拉着晋阳的手,意味深长的说道:“瑾儿,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已是二九年华,该认真挑选驸马了。母后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皇兄已经两岁了。”
晋阳目光定在一大摞册子之上,苦着脸道:“母后,您就这么想把女儿嫁出去呀?”
皇后叹息道:“瑾儿,母后与你父皇便是不舍得你,才留你到了二九年华。想想你的五位皇姐,谁不是二八年华便挑选了驸马的?如今你已二九,婚事再也拖不得。这册子上记录的均是京城名门子弟,你好生挑选,务必在一月之内选出驸马。”
晋阳瞪眼道:“母后,瑾儿不想嫁!”
皇后冷下脸道:“瑾儿,母后实话告诉你罢。你若不在一月内选出中意的驸马,便要远嫁蛮夷。留在京都或是远嫁蛮夷,你自己好生想清楚。”
晋阳皱眉道:“母后,我怎么不知道有蛮夷使者前来求亲?”
皇后道:“想来是你父皇不想你听了伤心,便没有告诉你。”
晋阳不说话了。她当然不想嫁到蛮夷之地。可是,她只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不过,这个人好像还没有出现。
怎么办?
她又想起了那个梦,梦中的人便是她一直不愿意成亲的理由。从小到大,一到雨天她就会做一个简短而朦胧的梦。雨夜梧桐树下,一抹湖绿身影翩然而至,抱起扭伤脚的她,隐在蒙蒙细雨中。看不清来人的脸,只记住了那抹湖绿色。正因如此,她一直都十分喜欢湖绿色,对穿湖绿色衣裳的人有一份天生的好感。因此,她才会派人调查桑洛。可是,那个落魄青年好像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个人。难道当真要在那厚厚的一叠册子里挑选出自己的驸马么?
皇后见晋阳不说话,心中暗自窃喜。果然,以蛮夷求亲为由便能镇住晋阳。这法子,她与瑞锦川想了很久才达成了共识。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他们不介意说个善意的谎言。
“瑾儿,母后也是为了你好。试问六公主到了适婚年龄不成亲,会引起多少闲言碎语?这些你应该很清楚才是。”皇后软硬皆施,一步步引诱着宝贝女儿。
晋阳沉默半晌,随手抽出一本册子,随意看了看丢在一边,妥协道:“母后,这些册子瑾儿会仔细翻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