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侯日记》似只猫

8、第七章

　　夜深了，栀子了无睡意。一个人蜷缩在宽大的沙发上借着落地灯的微光写日记，还不时吸口烟。脚边的烟灰缸里已经装了很多烟蒂，她只有在极度不安和紧张时才会一支接一支的吸烟，上次是沈珺在重症病房时，上上次是在父母出事后……

　　今天检查结果出来了。和单斯预测的差不多。虽然心理早有了准备，但是，我还是……
　　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偏偏是哥哥！为什么？他才28岁!28岁后的人生要怎么走？他再也离不开轮椅，他穿衣要人帮忙，他甚至连吃饭都要用特殊的餐具……一直都是他在照顾别人，处处为别人考虑，以后却要事事依赖别人，这样的人生，哥哥他怎么能接受的了呢！

　　今天我握着他的手，他问我为什么感觉不到我的温度，这要我怎么回答呵？我怎么能告诉他，他因为他颈椎受伤所以他手部的功能丧失；我怎么能告诉他，他以后可能连筷子都拿不起来；我怎么能告诉他就因为一次意外，他将变成一个日常生活依靠别人的废人……这样的话我怎么能说出口啊！

　　哥哥，哥哥！我知道我懦弱，我没用，我无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我知道现在的你最需要有人陪在身边，鼓励你，支持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刻的你。

　　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就无数次想过你醒来后的情景，我无数次在心中演练该怎么对你说这一切，我以为我作好了准备，可是当我从门外看见你躺在病床上的刹那，我才知道我还没有准备好。

　　哥，对不起，我无法忍受看着这样的你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你知道那时我的心有多痛吗？哥，原谅栀子，栀子不要再心痛，栀子宁可选择逃避！我想陪着你，可是又害怕你问起病情，哥，你知道吗，和你说话时我甚至不敢看你的眼睛，我怕我的眼睛出卖我，我更怕你知道后承受不住，真希望你永远不知道，至少，等到我相好如何面对你时吧。

　　哥，原谅我的懦弱，原谅我的退缩，原谅我，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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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栀子回国后依旧每天和李嫂通电话了解沈珺的进展。听李嫂说他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让人看不出丝毫不快或痛苦；他积极配合医生的工作，但还是恢复的很慢；他偶尔也会问起病情，但都被李嫂拿话叉开了，而他也没有追问下去。

　　只是有那么几次，李嫂从门外进来时发现他都在发呆，脸上没有了笑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样躺着，仿佛没有生命的雕象。可是一发觉有人进来他就立刻换上一派温和。

　　隐约中栀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沈珺可能知道了什么，但是她不敢继续想下去，她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那只是李嫂多心罢了。

　　虽然栀子提不起勇气面对沈珺，但她对他的关心丝毫没有减少，她每天的必修功课之一就是将从李嫂和单斯那里了解的情况无遗漏的写进日记。并且根据单斯的建议将别墅进行了一番改造，以方便沈珺的未来生活。她全程参与改建，并参考了大量病例资料，一切以安全方便为前提，她不想让沈珺感到任何生活上的不便，她想要他象出事前一样地享受生活。

　　栀子一直没有勇气再去探望沈珺，但心里又时刻惦记着他。怕他接电话不方便，所以只是偶尔和他聊几句，但每次都是紧张的词不答意，匆匆挂线。

　　明天沈珺就要动手术了，这次手术很关键。它的成功与否决定了沈珺双臂能否恢复更多的运动能力。栀子照例和李嫂通话询问进展，该说的都说完了，栀子并没有立刻挂电话，她想跟沈珺说几句话，为他打气，可是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放弃了，由李嫂转达。

　　这边李嫂也是几次欲言又止，将要挂电话时终于吞吞吐吐地说了话：“小姐你能和少爷说几句话吗？他会很高兴的。”

　　“恩，不了，还是不打扰他休息了。”尹栀子，明明是你自己没有勇气，为什么要拿哥哥当借口啊，你真没用！

　　“不会，不会！”李嫂听出了栀子的犹豫赶紧说道，“小姐你不知道，少爷每天都盼着你打电话呢，每次都眼巴巴望着门口，每次打完电话我刚进门他就问我你都说些什么，可是你不让我告诉他咱们的谈话啊，我就只好编点别的哄他。他呀，一听到话里没提他就一脸失望，那样子和小时侯一模一样的。小姐，虽然少爷他不说可是我看的出来，他对这次手术也是很紧张呢。也是，他对自己的病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整天直挺挺的躺着让吃药就吃药，让做检查就做检查，说做手术就的手术，搁谁身上也得害怕啊，可是少爷什么都不说，还那么合作……”

　　“李嫂，麻烦你把电话给沈珺吧。”栀子不想再听下去，赶紧打断李嫂的话。

　　李嫂听到栀子同意后赶紧应声，生怕栀子反悔似的，心想：还是我老太婆聪明，临时想出后面几句话来，小姐就听不得少爷受罪，这话还真说对了呵。

　　李嫂将电话放在沈珺的颈间，再用软垫将它固定住，等沈珺示意合适后，轻轻退到屋外。栀子先是听到一深深的吸气声，然后，才听到了那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熟悉的声音

　　“喂？栀子吗？”

　　虽然沈珺的声音略显无力，但还是让栀子心里一震，每次听到哥哥叫“栀子”她都是这种感觉。

　　栀子紧咬下唇，不让眼泪溢出，半晌，只从嘴中吐出一个字：“哥……”

　　“好了，好了，哥在听这呢。”许是听出了栀子孩子气的哭腔，沈珺微微一笑，连声音都含满笑意。

　　“最近很忙吧？要注意身体，别累着啊。”

　　臭哥哥，听声音就知道现在好虚弱，还一次说那么多话。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你，明天要动手术的人也是你啊，该被关心的人是你才对啊！为什么你却反过来关心我呢。

　　“哥，明天你……”

　　“恩，放心，哥一定没事的。”

　　“哥，我……”原谅我没有勇气面对现在的你啊……

　　“乖，好好工作，别老往这边跑了。”

　　“哥，你……”你为什么总是为我着想，此刻的你一定是希望我能陪在你身边的吧。

　　“好了。小乖，我有点累，先不说了。”

　　“哥，我等你回家！”你一定不能抛下我一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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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手术是成功的。手术一个月来，沈珺的双臂麻痹现象有很大改善，手掌也恢复一些握力。当然所有的这些都是通过他严酷的复健得来的，这一个月对栀子来说同样是种煎熬，心灵上的煎熬。

　　沈珺手术的当天，栀子虽然照例早早到达公司，表面看与平常无异，但她心里却时刻挂念着手术的进展，每隔几分钟就查看一下手机，怕错过李嫂或单斯的电话。明雅见栀子坐立不安无心工作就劝她回家休息。

　　回到家的栀子抱着沈珺送的泰德熊蜷在沙发上，盯着面前的手机出神，手术一共15小时，除去在公司的时间外，她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手机呆了8小时。天黑了也不开灯。终于，抱平安的电话来了，栀子的一颗心才落了地。

　　但是一颗心刚放下又提起，一边想非得亲自看到沈珺的人才放心，一边又告诉自己不要去。最终仍是拗不过自己的想法飞去了德国。

　　加护病房外，几月前的一幕从新上演。

　　栀子不理会任何人的劝说，坚持守在病房外等沈珺脱离危险。烟抽了一盒又一盒，硬撑着不让自己睡去，连自己都不知过了多久后，终于听到医生宣布沈珺脱离危险可以转到普通病房。谁知栀子得到消息不是急着见一眼沈珺，而是直奔机场去了。临走前还叮嘱不要让哥哥知道她来过。难道她这么不眠不休的守在病房外面不是为了第一时间见到沈珺吗？怎么听说人醒了反而急着走呢？栀子的这种行为令李嫂十分费解，同时也令一干不知情的护士十分失望。她们以为他们是情侣，还在猜测这个痴情的东方女孩在见到心上人醒来后会有什么令人感动的举动呢。难道她这几天的等候不是为了能第一时间见到心爱之人吗？

　　是啊，别人不明白也就罢了，可是连栀子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想的。

　　此刻的她，身处万里高空，身体疲惫至极，思绪也混乱至极。飞机上不能吸烟，她只好要了一杯冰块提神，打开日记本，整理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