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信任的基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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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复？
乔托步伐缓慢，望着马蒂亚的背影若有所思。
仅仅只等自己的答复？难道说早在之前马蒂亚和希克斯就已经达成了共识，所以马蒂亚全程不发一言？
只微微出神一会儿，臂弯处被人轻轻一捏。
切拉尔歪头，眼神关切。乔托正要开口就看见走出几米远的马蒂亚刻意放慢脚步在等他，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等到室外的管风琴声足够清晰，马蒂亚忽然停下。
“彭格列先生。”
马蒂亚的声音很小，声量足以让他们听清，稍远几步声音就会被琴声全部遮掩，谨慎被他拿捏的刚好。与希克斯刻意回避切拉尔不同，马蒂亚斯丝毫不介意切拉尔的存在，开口干脆直接。
“您对委员会了解多少？”
乔托看着面前的中年人，半晌才摇摇头，“我之前说的都是实话。”
他知道委员会，也仅限于此，组成结构和详细职能他并不清楚。马蒂亚的提问让乔托忽然分不清他的谨慎是来自现在所处的场合还是因为委员会带来的威慑。
“希望你不会被希克斯的花言巧语迷惑，他不过是虚张声势。”
与之前的保守观望不同，马蒂亚突如其来的善意警告让乔托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没有言语，脸上也让人察觉不出情绪波动。
这种没有明确表态的样子马蒂亚见了也并没有生气。他继续道：“如果我之前的沉默让你误以为我和希克斯已经谈妥，那确实是我的过错。只是作为过来人，我不得不给你一个忠告。你的红酒生意从海上来，我的矿产生意要出海去，就我而言，每扣押多一天，我都要面临多一倍的违约赔偿，可即便是这样，这些损失也远远比不上和委员会作对带来的危害，你能明白吗！”
马蒂亚的话中已经透露出做好最坏打算的觉悟，但他脸上过分冷峻的神色还是让乔托微微震惊。
“我知道了。”
马蒂亚点头，“或许你们年轻人不太认同这种无作为，但是相信我，这种现状不会持续太久，委员会不会放任不管的。在那之前，有什么消息希望我们可以保持联系。”
“当然。”
待他走远，戴蒙才幽幽地补了一句：“太过理想化往往会事与愿违！”
“我看你倒是已经成了一个理想化的好对象。”
走过廊下，有花丛的遮掩和斑驳的光影交替，眨眼间他已经褪去了切拉尔的外形。变化快到让乔托完全来不及提醒。即使周围的人不太注意这里，但如果从楼上看，一切都清清楚楚。
戴蒙双手背后凑近乔托低声从容道：“别担心，除了希克斯，其他人早就看穿了。看破不道破是基本的社交礼仪！”
“你知道？”
迎着风，有淡淡的香甜气扑鼻而来，是典型的女士香水。乔托下意识以为只是术的完成度较高，连嗅觉也一并欺骗了，短短几秒他反应过来，问题不在于术，这是切拉尔身上不曾有过的味道。
“你中途是出去见了谁吗？”
戴蒙唇角微扬，“转了转，趁机向这里工作的人打听了一番！”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笑。
对于楼下看起来没有任何波澜的情景，一直在露台冷脸旁观的人表情严肃，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男人一身军装笔挺，看起来不过三十上下，袖章上已经有两道金色横条和一条将军袖饰条，灿烂辉煌。他留着利落的褐色短发，面容修正干净，眼睛不大略显阴沉。
露台的位置宽敞不算太高也不低，站在这里恰好能够将庄园下狂欢的人群和大半景观尽收眼底。从室内的谈话到玛蒂亚的刻意停留，再到斯佩多男爵的恶趣味他都看的清清楚楚，可一切过于平静了。
他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身后的人走近，他收回视线。身旁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气息，初始的酒香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令人厌烦的混浊酒气。
希克斯脚步虚浮地靠在露台边朝下面张望。
看他这副样子，八成还在想那个红裙美人。男人没有向他点破术士的把戏，解释起来太过沉长，他只是语调呆板地提醒道：“你该醒醒酒了。”
希克斯讪讪一笑，拍了拍自己涨红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他敛起笑容客气道：“我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了，但我想应该没有太大的效果。”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本来也只是顺便试试这种可能性。”男人的声线没有任何起伏，他好像早已经预料到结果一点也不意外，冷漠地叙述着。
“那为什么还……”
“剩下的事交给光荣会。”男人打断希克斯的提问，显然他已经不想再继续谈论下去了。
希克斯也知趣地闭上嘴。他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不该问他还是知道的。
男人盯着下面喧闹的人群，半晌，他厌恶地背过身去……
庄园门口，一辆本该驶离的马车迟迟未动。车门紧闭，车内三个男人面面相觑。
乔托的左手边坐着戴蒙，对面坐着阿诺德，氛围奇怪。他也没想到车门打开的一瞬间阿诺德就坐在里面。
“顺路送我。”他说。
阿诺德朝戴蒙扬起下巴，“你应该没几步路。”
戴蒙双手环胸，似笑非笑，“难道你不是？”
“无耻！”
“彼此彼此！”
“……”这种状态乔托已经习以为常，只要不打起来，他还是可以容忍的！他敲了敲车壁然后正准备合上眼小憩，拌完嘴的两个人忽然同时向他投来灼热的目光。
乔托轻叹了口气，语速不紧不慢，“别急，我先梳理一下思绪。”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膝盖上点点，只是停顿片刻，他开始简单汇总陈述了目前的大致情况。
事情的开始是藏着枪支的货物被海关扣下，紧接着青年党曝出丑闻，在总督察将要来调查的前夕，希克斯又出面以此为筹码，要挟彭格列家族和瓦伯雷迪斯家族与总督统一阵线！
“你真觉得委员会就是他们的目的？”阿诺德突然发问。
乔托低头揉了揉眉心。“是与不是现在都顾不上了。”
一旦总督察到达巴勒莫，哪怕是光荣会也无法阻挠封闭的仓库被重启。到时候那批隐藏的枪支怎么躲过调查？再加上马蒂亚等待委员会干预的保守方案提醒了乔托，另一个危机就在眼前了。
如果委员会出面肃清的那天来到，在他们看来，与希克斯接触过的人是否还值得信赖？风险太高，他没有试错的机会去赌这些可能性。这一切触发地太过理所当然，他们就像机器上环环相扣的齿轮，开关启动后零件没有叫停的权利，直到坏死。
“不得不做选择了。”乔托低声仿若自言自语。
阿诺德挑开薄纱帘望了望外面的环境然后瞥了眼戴蒙，“我知道的他也知道。”
戴蒙学着阿诺德口吻转头对乔托说：“我知道的你也知道。”
阿诺德作势就想起身。
“我说！”
在乔托疑惑的目光中，戴蒙单手托腮正色道：“关于露台上的人。路瑟尔?海斯勒，总督的亲信，虽然是贵族，但早年在北方参战经验丰富，和我们挂虚名不同，他的功绩都是自己打拼下来的。所有总督不方便出面的都由他来解决。以他的年纪有这番作为很少见！”
“他是一个公正的人！”阿诺德突然不咸不淡地补充道，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乔托不愿过多揣度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但也好奇，一个公正的军人能够容忍和光荣会勾结在一起，暗中谋划、操控海关。如果他个人没有任何怨言那确实十分割裂。两人视线触碰的瞬间，乔托微微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我到了。”阿诺德扯了扯铃铛线，谁知道戴蒙也跟着起身。
“我从这里回去更近。”戴蒙真诚地解释道。
阿诺德懒得争辩，他的素养让他强忍着不翻白眼，自顾自的下车。
“真的不用我调头送你？”乔托问。
戴蒙摆手，“不用客气，有你送我的时候！”
两人走后乔托才疲惫地靠在车壁边。马车在平稳的路面行驶，声音不大，在这寂静的夜晚却依然显得刺耳。
等行到庄园外路口，乔托提前叫停了马车，扯了扯领带让自己尽量放松，独自往回走。
深秋的夜晚，空气中夹杂了水汽，明显能感觉到丝丝凉意。空中的月亮并不完满，但月光足够照亮铺满落叶的路面，泛着微光，一路蜿蜒直到庄园大门口。
乔托停住脚步。
大门侧边有人仰着头站在那里，月光洒在身上，寂静的黑夜都成了陪衬。直到对方也注意到他、走近他。
“怎么不进去？”乔托开口说道。
耳舒拉摇摇头，顾不上其他，她急切地说：“抱歉一直打扰您，但有件事求您。”她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摊开给他看，“或许，您见过这几枚戒指吗？”
乔托犹豫片刻，接过了纸，无意中碰到她的手，指尖异常冰冷。他走到门边借着灯光打开纸张，看到图案的瞬间陡然惊住。
那上面画着七枚指环，周围有残留的笔痕，可见画它的人改了又改。几枚指环看起来简约古朴，上面分别雕刻着花纹，有雨滴有浮云……细看下来竟然恰好对应了死气火焰的几种属性。其中一枚戒指中央什么也没画，像是刻意留白，与之对应的应该是……大空！
并非是他要多想，只是着种种迹象都指向了这一点。
“没有见过。”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耳舒拉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
长时间的等待里虽然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可是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耳舒拉还是抑制不住心底的空落。她的脸色一片惨白，顿了顿她依然开口恳求，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如果……如果您有这几枚戒指的信息能告诉我吗？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让我做什么来交换都可以。”
“为什么……你这么笃定我会知道？”
乔托犀利的提问让耳舒拉的思绪不可抑制地带到了几年前，如同幻灯片一样的画面在眼前一一闪过。
她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在这件事上甚至编不出任何理由，只能不知无措地看着乔托。许久许久才很没有底气地说：“可我只有你能相信了。”
“相信？”
乔托的指腹在纸张上漫无目的地摩挲着。关于信任一词他今晚已经谈论太多。希克斯让他信任自己、玛蒂亚也让他信任自己，现在仅仅见过几面的人也说相信他，这样沉甸甸的词好像霎时间丢失了它应有的份量。
乔托还想继续追问时，看到耳舒拉眼底忽灭的微光，话到嘴边又生生止住。他叹了口气，终是不忍，“这张纸能留给我吗？之后去哪能联系到你？”
“每个礼拜日，我都在圣萨尔瓦多教堂。”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耳舒拉嘴唇轻启，可到底也没能发出声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信任的基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