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信任的基础（中） ...
-
戴蒙说要搅乱这场舞会的时候，短短几瞬乔托已经设想了多种可能出现的场景。希克斯想要做什么他能猜到一些，反正彼此都达不到对方的要求，至少他得保证场面不会闹的太难看。
戴蒙固执地要释放幻术维持那个金发美人的形象，按照他的话就是说什么也要去见识一下希克斯是怎么忽悠他和瓦伯雷迪斯家族的首领。于是乔托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人看了都羡慕的’女伴‘。
侍从带着他们到了一间会客厅。靠近露台的位置摆着一张赌桌，上面早已摆好了牌和筹码，虚位以待。
乔托和戴蒙匆匆对视一眼。戴蒙弯起唇角，那神情分明就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桌旁除了瓦伯雷迪斯家族的首领还有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他的身材并不高挑健壮，但他面貌精神，留着打理整齐的两撇小胡子，在桌前漫不经心地眯着眼睛，看起来十分精明。
他一定就是希克斯！
“彭格列先生！”他大声喊道，语气熟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早已相识。希克斯主动和乔托握了握手，“您比我想象中要年轻许多！”
目光落到乔托身旁的‘美人’脸上，希克斯眼中还是流露出一丝惊艳，“这位小姐是？”
不等乔托编，戴蒙自己就伸出了手，“切拉尔·斯佩多，很高兴认识您。”
“斯佩多？斯佩多男爵是您的？”希克斯有一瞬惊讶，他一手托起下巴，拧起眉毛，似乎在努力回想着斯佩多家族的成员。
“堂兄。希望不会打搅到你们！”她面庞上的微笑似有若无，得体的恰到好处。
作为贵族，老实说戴蒙并不受欢迎，不仅仅是他自己厌烦疏远所谓的上流社会，重要的是他是少数公开加入玛菲亚家族的贵族之一。在玛菲亚横行的时代，贵族和玛菲亚同行早已不是什么新奇的事，但为了荣耀和声誉，他们从不在任何公开场合承认这层利益关系，所以戴蒙的行为在多数贵族看来非常不耻和费解。
希克斯明显没有多想，他的目光和脑子全集中面前的‘美人’身上，他谄媚地献上吻手礼，“怎么会打扰呢，认识您是我的荣幸！”他低头时正好错过戴蒙眼中一闪而过的鄙夷之色，转瞬她美丽的面庞上又恢复如初。
希克斯沉浸在切拉尔创造的氛围里，半天才想起身后的人。“瞧瞧我这脑袋，高兴的忘了跟你们介绍！这位是马蒂亚·瓦伯雷迪斯先生！”
和希克斯的热情对比，马蒂亚就显得冷淡许多。他从始至终就坐在赌桌前没有起身，不像刚来时在人群中的拘谨样子，相反他的面部表情看起来很沉重，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阴郁的氛围里。直到希克斯介绍到他，他才反应过来，但也只是冲乔托和切拉尔微微点了点头。
看来，谈话的结果并不理想。
希克斯挥挥手招呼他们往赌桌前坐下。切拉尔拨弄着桌上的筹码故作惊讶地咦了一声。
“只是小赌，切拉尔小姐也会参与的吧？”希克斯说道。
“我可没什么能输的东西！”切拉尔摊手。
“如果只是输给我，我想……一支舞就能抵消！”希克斯摸摸下巴，已经开始幻想那画面。
切拉尔不再说什么，轻笑一声便坐下。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连在场的唯一‘女性’都已经落座，乔托和马蒂亚也无法再张口婉拒，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洗牌、发牌的间隙，侍者为大家倒上红酒，红宝石一样的液体在透明的高脚杯里泛着诱人的光泽和香气。
乔托只抿了一口，那种果味浓郁且夹杂着丝丝柠檬香气的熟悉感让他瞬间知道这是什么酒。
“听说彭格列先生名下经营着一座酒庄？”希克斯忽然开口说道。
乔托面不改色，“晨曦酒庄。”
“想必您在品酒方面一定有不俗的造诣吧？我身边的朋友可是极力向我推荐这红酒呢！”希克斯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中的酒杯。
果然是晨曦酒庄生产的酒！
乔托放下酒杯，诚恳道：“很惭愧，我只是个普通的生意人，勉强维系着酒庄的运营，谈不上什么造诣。”
“您可太谦虚啦！”
“品酒怎么不问我呢！”切拉尔适时开口，她狡黠地眨眨眼，笑的娇媚。
难得和美人能有共同语言，希克斯惊喜地望向切拉尔，完全忽略了在场的其他人。
切拉尔面庞上一直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看不出丝毫不耐烦，反倒是热情地哄着希克斯喝了很多酒。
看着希克斯快速泛起潮红的脸，乔托嘴边扬起一抹探究的笑。这类红酒的酒精度可不低，希克斯一定不善于品酒。
一旁的马蒂亚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晃动着手中的酒杯。晨曦酒庄他知道，早年听说那里地方偏僻，除了葡萄园以外，不远的地方有成片的柑橘林。按理说这么好的资源觊觎的人不少，偏偏致命的是柑橘林的附近有个贫民窟，想要整治这个问题需付出的代价恐怕远超于得到的，无底的黑洞让每一个想要掠夺的人都忘而却步。
然而……再听说晨曦酒庄的事已经是好几年后，不知道酒庄的主人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贫民窟的人，还修了道路和桥梁，连通了两片地方，酒庄的生意也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蒸蒸日上。
马蒂亚重新打量起面前谦虚的青年，目光幽幽，几年前他就能做到这样？那会他才多大？
看见马蒂亚在观察自己，乔托大方地朝对方举起酒杯抬了抬，再没有过多回应。他们都是被动方，从某种程度上说今晚过后他们搞不好会成为敌人，所以实在不适合有太多交集。
落座许久赌局没怎么进行，希克斯已经满脸通红，他似乎也开始意识到这酒不简单，但他又实在无法拒绝热情的切拉尔。再这样下去还没有说到正事，希克斯恐怕就要神志不清了。
乔托轻轻咳了声，切拉尔立马就接收到讯号，她妩媚地……瞪了眼乔托，怪他阻止自己的恶作剧！但她还是放下酒杯不再刁难希克斯。切拉尔起身弯腰靠近希克斯，眼下的红痣摄人心魄，“剩下的酒等到你输给我再补！恕我先失陪一下！”
希克斯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女人，但他还是松了口气，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和桌上其他人的平静，他讪笑道：“真是让大家见笑了。”说完他瞟了瞟阳台的位置，眼神闪躲。
乔托顺着他的目光不着声色地望过去，虽然坐在赌桌前无法看出露台的全貌，但依然能看到外面有绿植做遮挡，装饰的纱幔在晚秋的夜风中只是微微起伏，太过收敛以至于显得很不正常。
他早该想到的。
场面在切拉尔离去后冷了几分。借着这个空隙希克斯终于有机会进入主题！
“听说晨曦酒庄从外地采购了许多……酒？”希克斯支着脑袋突然发问，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题转移的多么生硬和无礼。他的语气虽然是不解的，但他眼神尖锐，分明是质问更多。
“您指的是海关扣下的那批货吗？”乔托明知反问，他也不想再耗下去，“罗马的朋友特意推荐的，说是在当地很受欢迎，说不定在这里也能得到不错的反响！提到这个，还想问问海关什么时候才能放行呢！”
“唔……我想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马蒂亚先生的那批货也是，海关一定会同等对待的！”希克斯一脸真诚。
听到希克斯这种敷衍的客套话乔托也没有着急，他也装作很满意似得不再追问。只是余光一瞥，旁边的马蒂亚眉头紧皱，脸色比来时还要难看。
几次三番聊下来，反倒是希克斯有些焦急了。他搓着自己的手，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往桌前凑了凑低声说：“如果我说有更快的方法呢！”
在乔托故作疑惑的目光中希克斯拍拍自己胸脯，“提前放行也不是不能做到。”说到这里他适时一顿等待着乔托的反应。
“条件是？”
“朋友之间哪里需要谈什么条件，信任，信任就够了。”希克斯强调着。
在座的人阶级各不相同，信任二字从希克斯的口中说出，真是令人感到讽刺又费解。
“或许我这样说更直白些，您一定和马蒂亚先生一样，希望生意能够越来越好，这一切都应该建立在西西里稳定的状态下才能做到对吧？眼下抛开南北内战以及沉重的债务不谈，最大不不安因素来自……委员会！我们希望能和志同道合的人结束这乱糟糟的状态。像您和马蒂亚先生这样的生意人，还有一些思想保守的地主，我们所有人的最终诉求都是一致的，铲除委员！”
希克斯一番大胆的说辞让气氛下降到冰点，乔托低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乔托的沉默让希克斯以为自己离说服他成功了一半时，乔托忽然出声，“我们？”
“当然是我们！”希克斯正激动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乔托指的我们是什么。
乔托礼貌性微笑，这次他当着希克斯的面把头转向露台，“所以……庄园的主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希克斯和一直不发言的马蒂亚都为之一愣。
希克斯停顿了很久，瞥见露台方向没有动静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低声道：“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要知道有了总督的支持，未来不会有任何人能威胁到您的事业。”
“真是诱人的条件。”诱人到会让人产生以为这种支持能赋予他们一切区别于他人权力的错觉。乔托的脸上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相反他冷静地出奇。“但我恐怕无法答应，彭格列家族目前只收到邀请，实际上对委员会一无所知，恐怕无法提供有价值的东西。”
希克斯敛起笑容，他微微扬起下巴，扯了扯嘴角露出不同于之前的轻蔑笑意，“不用这么急着拒绝，您还有考虑的时间！”
希克斯笃定的态度让乔托没有再争论的心情。等切拉尔回来之后，希克斯马上转移的话题，四个人才继续已经没有意义的赌局，象征性地互相敷衍。
临走的时候希克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彷佛自己是已经预知了结局的胜利者。
“彭格列先生，我会等着您的答复！”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信任的基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