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离月---霍去病》夕熙

16、16

　　从含月身边清冷的温情中出来，乍回到堂厅纷乱的吵杂，霍去病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他本来并不想去上林苑看皇帝的新马，但是如今看来，去上林苑总比呆在这里或是回詹事府的好。
　　不说话是他自小对付不痛快的最好的办法，不说话在大多数的时候都能让那些围着自己嗷嗷叫的人拿他没有办法。母亲是知道的，所以母亲从不烦他。但是今天母亲却没有放过他，“去病，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只要不是打仗，总要听完了我的话再走。”
　　霍去病不禁皱眉，他本可以守在含月身边，现在心浮气燥得根本不愿意搭理任何人，母亲却偏偏扯住了他的衣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他，让他不得不重新坐下。
　　“一晃眼，你都大了，本来你十八岁的时候就想和你说，你却跟着舅舅出征去了。一去就是两年。儿子大了，不留家啊。”
　　“母亲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和我家去。。。。”
　　“我要出去！” 霍去病终于不耐，黑着脸就要发作。
　　“不许动！我是在和你说你亲爹的事！”卫少儿突然发飙，“你连亲爹都不要了？”摔开儿子的手，怒目而视。一时间，连平阳公主在内所有人都愣住了，陈掌脸色煞白，两个儿子却脸涨得通红。两人对视了一眼，终于不耐，话也没有一句就联袂匆匆而去。陈掌张了张嘴，终于没有说话，只尴尬地笑笑，起身也走了开去。
　　卫少儿，却似乎恢复了平静，“你亲爹现在就在山西当县吏，叫做霍仲儒。你不肯叫继父，由得你，要不要亲爹，也由得你。”瞧见霍去病怔怔地看着自己，纤秀的眉头一皱，端起茶浅抿了一口，“不是还有事？你娘我的话完了，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霍去病愣愣地站起来，神色间似乎仍在梦中一般恍惚，抬起眼来看了一眼母亲，想问什么，终究没有问出口，默默地离了开去。
　　平阳公主看着霍去病的背影，不由得叹息，大惊大喜，大悲大痛，今天落在这小妖怪身上的都叫什么事啊。转脸来瞧卫少儿，似乎不胜疲惫，嘴角却还带着依稀的笑容，便不禁问，“今儿个这是闹什么玄虚？”
　　卫少儿抬起头来一笑，“不过是说开了，去病终难是这家里的人，大家心里清楚了好。”
　　“是陈掌说了什么？”
　　“我还怕陈掌说什么？是他的那两个小畜生！”卫少儿叹气，“他这个人可有可无的，本极好相处，不过是年纪大了，耳根子软些就是了。”
　　“既然翻不起什么风浪，你这又是何必？“
　　“本想去病有个弟弟妹妹，便会和家里人亲近些，但这么多年终于是不能如愿啊！”卫少儿抱起身边领养来的女儿，仔细打量，再美终究不是自己亲生的，不禁又叹了气。平阳公主想到自己嫁给卫青也好几年了，夫妻却是聚少离多，膝下也是歉然，不由得也是一叹。却又忙回过神来，“你这是让去病认霍仲儒？难道去病以后就成了霍家的人？”
　　卫少儿笑着摇头，放下女儿，伏在平阳公主儿边神秘一笑，“你难道不明白？去病是卫家人。”
　　平阳公主只觉得心里突然一松，抬起头来和卫少儿相视一笑。卫少儿拍拍她的手，“你放心，知子莫于母啊！”

　　含月姐姐，你可要吃些东西？”果儿小心地询问，含月这样一动不动已经好一会儿了，她不禁有些担心。没想含月却突然间坐了起来，刚才看着还是苍白憔悴，神色木然，现在却脸色潮红，气息匆匆，猛然握住果儿的手，“果儿，你给我送一封信好不好！”
　　“送…送给谁？”
　　“送到羽林军里给马医官司马敏！”
　　“我….我如何能找的到啊！”果儿被她惶急的神情吓了一跳，连忙推脱，实在想不明白，含月姐姐就要是骠骑将军的人了，眼下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急？
　　“找不到？找不到？那你让我出去就好！”
　　“天啊，你这是要到哪里去？”果儿连忙拉住含月，“公主叫我看你好些就陪你到莆景居骠骑将军那里去呢？”
　　“好果儿，你让我走！我求求你了，让我走，我不能跟他！”
　　“你这是什么话！”门突然洞开，突如其来的光亮和声音让含月和果儿不由的都是一惊，没想到居然是平阳公主来了，身后跟着好几个使女都捧着盘子，里面衣裙钗簪不一而足，不满地瞟了含月一眼，回头吩咐，“不是早就吩咐给含月打水洗浴？怎么这个时候还在磨蹭？”
　　\\\"公主！“含月突然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不已，发直的目光瞧得人心里只发慌，平阳公主似乎也瞧出些不对来，却只道霍去病刚刚进来又做了什么好事，只那么一会儿工夫自己就叫人催促他出来，这小妖怪也能作怪，瞧含月的样子怕不是吓着了？她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不心疼你，自你来我这里，我怎么瞧都觉得我们有缘似的。原来缘分就在这里。冠军侯年轻，免不得暴躁些，你是极知情识趣的，却不晓得什么叫百炼钢变绕指柔？”瞧见含月手腕上的淤伤和脖颈上青青红红的斑点，知道是霍去病做的好事，想啐，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以后有什么不对，还可以到我这里来，毕竟你是我这里出去的，我自然担待你。”
　　话说到这里，瞧着含月仍然是默然不动，便觉得她不免有些不知道好歹，“快好好梳洗一下吧。”
　　“公主，你让我走吧！”含月突然抱住平阳公主的胳膊，“我不能跟他！”
　　平阳公主的胳膊被箍得发痛，忍不住拨开她的手，抬眼却看见含月的脸色白得实在吓人，眼中全是泪水，目光却惨淡锋锐瞧得人心里发怍，“你做死呢？难道没有听见他说话？他那难道不是爱你？”这副模样分明是要吓死人呢！“你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含月突然松开了手，口中喃喃地重复着她的话，忽然后退了一步，惨然一笑，慢慢地撩开了齐眉的额发，“姑姑，我不能连累他！”
　　这一声“姑姑”并不比平阳公主看见的更让她心惊，那雪白额头上一抹淡淡的嫣红如同飞舞腾越的火焰，瞬间让含月清冷的容颜与记忆中一张妩媚妖治的面容重合起来，刘陵！她的阴魂不散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