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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线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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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珂无法把手臂抬起,只抽了抽手指。傅百城用另一只有空的手捡起抱枕塞到她手里。
“不过……”陈秘书顺了顺气,“背面的车牌角落有被油漆泼到的痕迹。”
傅百城想到什么:“白油漆?”
“是。”陈秘书给出肯定的回答。
如血的残阳之下,比迟到一步的主角们更迟赶到的警车和救护车呼啸而来。
傅百城按了下耳机说:“我知道了,你现在回来。”
在黎珂被撞倒的地点,一小圈染红的水泥路面与四方形院子里的大块血泊遥遥呼应着彼此,像一大一小两只充血的眼睛,瞪着彤色的晚空。
警戒线很快拉起,人墙阻隔,在外面再难看清院子里的尸体。警员们一再疏散现场,却反而吸引了更多的学生,密密麻麻蜂拥至警戒线外围观。人总是这样,越是看不真切,越是被禁止,就越想一探究竟。
黎珂也是如此。即使跳楼自杀的是雷浩几乎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在亲耳确认之前她还是不能放心。
她摔倒时撞到了尾椎,走路还有些别扭,边走边给雷浩拨去最后一个电话。
拜托了,但凡还有最后零点零零零……一的可能性。
傅百城扶着黎珂的肩膀,一位警官认出了她:“黎小姐,你……”脱下帽子,目光在她身上上下一扫,“好像情况不太妙。”又看了傅百城一眼,“你男朋友?”
黎珂定睛一看,居然是曾因王紫报警说她失踪而出过警的聂子旸。
她赶紧问:“里面的人是……”
举在耳边的手神经质地抖了一下。电话居然接通了!
“雷浩!”黎珂呼吸急促,悬悬欲坠的心脏摇撼着——
“是一名心理学系大四学生,姓名还在确认中。”聂子旸的冷静与她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向同行的警员询问了几句,回过头,“叫雷浩,在宿舍留下了一封遗书。”
电话另一边的人说道:“喂?我是雷浩的室友……”
直到此时,才是尘埃落定,再无转圜的余地。
黎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掐掉通话,睁大哭肿的眼睛望向聂子旸:“遗书……”
聂子旸打断她:“不好意思,遗书内容暂不便向外公开。”
“……”黎珂抿住嘴,神情倔强。
任谁都看得出她没有放弃,聂子旸无奈地摊手:“好吧,官方的版本公布后你记得打我的私人号码,说不定有一些内部消息可以透露给你。”
黎珂这才稍稍展颜,微微鞠了一躬:“谢谢你,聂警官。”
弯下腰,正对着灰扑扑路面的脸上,一颗存蓄太久的泪珠顺着下睫毛落入地面。
她下定了决心。倘雷浩的死另有隐情,她必定亲手掘出真相。
“黎小姐不用这么客气,这不过是我的衔恩报答。”
黎珂不解地抬起头,聂子旸高深莫测地笑笑,“我还有事要忙,失陪了。”
他朝傅百城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身便汇入来往的警员队伍中。
正好傅妈妈的电话再次追过来。黎珂站在原地,用视线追着四个护士推着的担架,疑惑聂子旸的话外之意,始终不得其解。
傅百城单手扶着黎珂,没办法丢她一个人在原地,只能就地接起电话来道:“妈,我这里有急事。让他们多等一会又怎么了?”
他的“一会”已经过了足足两个小时。傅妈妈不准备再听他随口搪塞,不依不饶地追问:“你有什么急事?”要是公事她多半也能收到消息,“私事?”
傅百城含糊地应了一声,用手喽了一下黎珂:“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车门一关,黎珂和聂子旸对话时强撑着的状态顿时垮下来。从发白的脸色和唇色上看,手臂上持续不断的疼痛依旧折磨着她,心理上的压力和痛楚更不遑多让。
傅妈妈隐约听到他的声音:“你和谁在一起?陈秘书?”
“我和……”他看一眼抱着正态分布抱枕的黎珂,脑子一热,“我女朋友受伤了,我现在要送她去医院。”
像是为了与他唱和,救护车发出巨大的鸣笛声。
傅妈妈:“……”
他女朋友伤得这么严重,都上救护车了?!
不对!
重点应该是……
她儿子什么时候闷声不响就交上女朋友了?
她向林悦投去问询的目光,林悦:“他们和好了?真是太好了。”
同席的一对企业家夫妇也露出了然的表情,夫人笑着奉承道:“小傅总的女朋友?是啊,九月初的晚宴他带来过的嘛。又有礼貌又可爱,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傅妈妈内心咆哮着“你问我我问谁”,脸上却滴水不漏,维持着贵妇得体的笑容,给了林悦一个眼神。
林悦立刻接话说:“她姓黎,黎曼的黎。”
企业家夫人微笑着在心里把国内知名的老牌和新晋名流挨个数了一遍,心中十分疑惑。
——有姓黎的吗?
她与丈夫对视一眼,交换了某些独属于两人的信息。
黎珂在晚宴上并非没有自我介绍,这位夫人还当场夸她可爱,与傅百城般配之类。当时这两人都不过想借她和傅百城搭上话而已,对于她姓甚名谁根本不感兴趣。毕竟以傅百城的条件怎么会缺女人?谁知道下次他身边又要换成哪一位。
同样疑惑的还有傅妈妈。
好啊,保密工作做到亲妈头上来了!怎么?全世界都比她先知道?
*
陈秘书心眼活络,在回来的路上帮黎珂捎了一板止痛药。
黎珂是那种吃止痛药也会犯困的体质,身心沉甸甸的装满了事,耳边若有若无地传来傅百城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她轻易地屈服于疲惫,脑袋一下一下地向身边歪倒,最后实在控制不住,靠住什么就失去了意识。
她是在一张大床上醒来的。
睁开眼睛,天光昏黑,没有一丝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布,大约还是凌晨三四点的光景。
视野逐渐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陈设无比熟悉,就连昏暗中一闪一闪的烟雾报警器指示灯都如出一辙。
她想用手臂撑住身体坐起来,一下子被右肘关节处的剧痛刺醒,混沌的大脑彻底一个激灵。
这不是九月初那一夜后的场景梅开二度了吗?!
同样的宾馆,同样的床,还有——
她咔咔咔扭动酸痛的脖子。傅百城在她身边安静地睡着,身上的衣服没脱,头架在两个枕头之间。
同样的人!
似乎被她的动静吵醒,傅百城皱着眉抬了抬眼皮,半眯着迷蒙地看了她一眼。
“黎……珂?”他含糊不清地嘟哝一声,缓缓伸出手把一缕盖在黎珂睫毛上的碎发挑开,指腹在黎珂眼角稍稍停留,又缓缓收回。做完这个动作,他重新阖上眼,露出一个半睡半醒之间毫不设防的微笑。
真奇怪啊。
他的五官都懒懒的,没有用力,顶多只是动了一点点微妙的角度。
但那眉梢和唇角却都在笑,安宁而生动。
黎珂突然就想起昨天他那句“我女朋友受伤了,我要送她去医院”。
……
一定是傅百城的笑容后劲太大。
明明受伤的是手不是腿,黎珂走进浴室的时候差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脑袋也沉甸甸的,聂子旸、雷浩、狂奔的神秘人,该思考的东西团吧团吧挤在一起翻滚,偏偏傅百城还来横插一脚,把她本就混乱的脑海搅得更乱。
右手臂缠着整齐的新绷带,肘关节处敷着药包,鼓起一小块。
她在镜子前慢慢转了一圈,腿上、背上破皮的伤口也都搽了药水,像打在皮肤上的补丁,一小块一小块。
单手洗澡各种不方便,黎珂把浴缸里的防滑垫拖到淋浴室,全程举着右臂,用左手握着莲蓬头在身上冲过来冲过去。总之水流是流遍了全身,洗不洗的干净全都随缘。
浴室门被人敲了敲。
淋浴室只用一层磨砂玻璃和外部隔绝,她心里惊慌地一跳,瞬间把水关掉,抄起毛巾遮挡:“别进来!”
敲门声顿了顿,傅百城在门外问她:“陈秘书马上过来送衣服。你先穿我的衬衫吧?”
“……”
昨天的衣服确实惨不忍睹,不能再穿了。可傅百城的衬衫……
水汽蒸腾,热度一寸寸攀上黎珂的脸颊。
离开浴室之前,她用莲蓬头对着整间浴室冲洗了三遍,保证自己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留在这里,才放心地拿过多浴巾和浴袍把自己裹得像个毛茸茸的雪人。
室内只点着一盏廊灯。幽黄的光线下,傅百城半靠在床头看着黎珂的手机不停地震动,屏幕上弹跳出各种信息,“公主”、“蜗蜗头”、“李师兄”、“王子”……
整个场景别提有多梅开二度了。
等等,李师兄?
黎珂不自在地走出浴室,他抬眸一看:“……”
好家伙,除了一双眼睛,一寸皮肤都看不到,跟阿拉伯妇女有的一拼。
但即便什么都看不见,单单是知道黎珂真空着站在不远处,他就感到莫名地燥热起来,单手拉了下衣领,随手把衬衫丢过去,正好蒙在黎珂头顶:“喏。”
趁她窸窸窣窣穿衣服的时候,傅百城拧起眉头,做贼一样快速解锁她的手机。
李师兄,呵!李师兄!
好,很好。除了微信之外还给黎珂打了三通未接来电,所有的人里就属他最事儿逼。他倒要看看这个李师兄都给黎珂发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