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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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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宁看着他逐走的背影,见耗子垂首不曾做怪样,抿了抿唇,想说的话咽了下去:“都下去侯着,耗子你去歇息,这儿我盯着。”
耗子缓缓抬眼,见裘宁已向二层走去,压根没瞧上他一眼,牙齿紧嗑,心里早将原因全归在江砷身上。用力挥手,后面的弟兄齐齐散成两道,个个眸光成乐地看着耗子走向江砷。
江砷一手指着账簿,一手持算盘,忽觉光线暗下,愣了半会,直了身看着耗子:“怎的了?”
“你是自己主动,还是想被打着出去?”
江砷垂下眼低笑:“主子还未开口,做下人的倒先做起主子来了。”
耗子厉光一闪,扫视一楼周围,确是不见裘宁本人方挥动手,声音不徐不缓又刻意压低:“封住他的嘴,给我拉出去乱棍打死!”
江砷面色也不好看了些,看着那些上前的人试图说理:“呆至几日,江砷自认未曾惹过谁。”
“听他废什么话,快拉出去,要让老大听着半点音声,老子宰了你们!”
那些个人闻言再不停顿,拿起桌上抹布便往江砷嘴里塞,待伸出手想制住他时却捞了个空,各个愣神,快速转过身环视各周。
眨眼半刻间便不见人,耗子愤恨之间又精明地笑了,刚偏过身便被人抵住喉间,舌尖扫着唇边,语气悠闲:“这么快便露出了马角?是谁带你来的丁氏赌坊又是谁救回你的命,这些你别忘了!”
“自然,都不是你。”
耗子僵着头动了几下:“不管你接近老大是为了什么,你要是敢动她,她有本事捡回你的命就有本事再送你去死。”
江砷抿唇,收回手别上玉簪:“我不会害她。”
耗子不明哼声,脖子转动几下,瞥见裘宁身子笔直的站在二层外梯口那,登时嘲道:“老大你自以为他无害,我今儿个亦就试试,谁曾想他反过来要杀了我,以秦主子的话说,此人留不得!”
江砷身子一僵,侧过身就见裘宁立在二层,嘴角微启,到底连解释都说不出口。
裘宁一步步下楼,江砷则是移开眼,一楼赌者皆止了动作,光眼瞧着这幅情景。
裘宁在江砷跟前站定脚,眼神淡漠:“救你当时遍体鳞伤,你会武本公子知道,但你用错了地方,你走吧。”
江砷神志一凝,抬眼盯上裘宁双眼眸:“为何?”
“无何。”
决绝的二字,各人听得不同滋味,耗子在裘宁身后面露笑开,不出半点声音,江砷则巍巍退了几步。
赌坊内私语不断,江砷强扯嘴角,默然转身,抬脚出了赌坊。
裘宁看着他出门,头往侧偏,正巧瞧见耗子脸上还未收起的笑,伸手晃动:“下去。”
耗子眼见江砷被赶,心下暗自得意,大声应着,脚步轻快地向厢间走去。
赌坊内的人唏嘘,连有几人摆回场:“都快下桌注。”
裘宁回长孙府已是长灯皆挂,街上半多挂彩节。推开房门却不见一人,眼尖注意到一处,挑眉走去,伸手敲打附耳去听,往里推进便现一道暗门。
裘宁勾唇,顺手持过那书桌上的烛灯,提脚向里走去,一路阴黑。
走至尾底方透出半点光亮来,裘宁灭了蜡烛,出了暗道便愣了神,眸光紧紧落在每件武器上,尖锋凌锐,鞭之有力。脑中忽地闪过一丝想法,却又快速掐灭,一边走着一边环视各种兵器。
直至在铜人体前停下脚,围着走了几圈,心态微痒,既伸出手去摸了几下,正打算掀开那铜人身下遮掩的布绫瞧个明白时,铜人却快速躲开,睁着黑眸瞪她。
裘宁蜷了手,语气幽幽:“现在的铜人也明白羞耻?”
铜人不出声。
裘宁在旁处开始转悠,最终再次回脚站在铜人跟前,紧紧盯着铜人面部,确定他不会再动时快速伸手掀去。
“你个女子怎这般不知羞耻!”怒声扬起。
裘宁伸出的手被人拽住,她抬头,见这铜人面上一片黄,真面倒难看出,蹙着柳眉,强行用力收回手。
‘铜人’哼嗤,用力甩开她的手。
裘宁好不容易稳住脚,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见那黄银粉顿时眯起眼来:“你是何人?”
‘铜人’不答,眸子大圆的瞧着裘宁,似在反问她是谁。
他不答她不语,气氛半刻僵凝,裘宁冷嗤,转身向原路走着。
她抬一步‘铜人’便跟一步,二人之间仅差一手的距离,裘宁忽的停脚,‘铜人’一个不留神,差点撞上她:“做什么,快走!”
命令的语气让裘宁着实不满,即刻止脚,身子斜靠在道壁上,打量起这会动的‘铜人’来。
“你想跟哪儿去?”
‘铜人’竖眉,没看她半分:“快走!”
裘宁哼笑,愣是不在动半步脚。‘铜人’咬牙:“本王同你一起走,若能出去,赏赐少不了你。”
“长孙殿下的皇亲?”
他点头,裘宁愈发困惑。
“何尝会呆在这儿?”
‘铜人’面色一青一紫,低碎了两句,推着裘宁继续走:“一个婢子如此多话,小心本王要了你的脑袋。问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裘宁翻白眼,走到与他有几寸距离才悠悠停住脚,似笑非笑:“长孙府暗门。”
萧敬羽神色变幻百态,裘宁瞧的明白,心中好笑却也僵着个脸不说话。
萧敬羽回神过来,面露怀疑,步步逼近裘宁:“既是长孙暗门,你一个奴婢怎能进来,你莫不是……”
裘宁眼睛不眨,等着他后边的话。
“太子皇兄派来的奸细?”
“……”
萧敬羽见她脸色烩变,自以为猜中了,还不及裘宁说上什么便快速挥掌。裘宁淡下眸光,闪在他身后紧箍住他的手:“话还没说清楚便急着动手,王爷也不过如此。”
“你!松开!”
裘宁不曾将话听进,粗鲁的在后边推着他走,两人还没踏出几步脚,就见萧楚一脸笑意,点着笼灯向他们走进。
“敬羽,爱妃。”
萧敬羽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谁是你爱妃!快唤这贱婢松手。”
“贱婢?”萧楚眼角微扬,又见裘宁立在他身后紧锢着他的手,顿时笑了:“长孙妃何时成了婢子,你可得慎言。”
裘宁松开手,而萧敬羽一脸黑沉,视线在她身上游动,最终砸嘴摇头:“果真够色!”
这‘色’一字,萧楚,裘宁二人领会的意思各不同。萧楚自以为在说裘宁貌好,弯了眼不说话。裘宁不由想到方才掀□□的事,轻咳了声,若无其事地向外走去。
萧敬羽向萧楚说道:“本王醒来便寸缕不挂,全身黄银粉,你且好歹留下一件衣物来,方才你这长孙妃进去,我愣是扯下你那遮兵器的烂布来围着下身,她却是两次掀我裤下,好生色道!”
萧楚眯眸,见前方的裘宁停下脚步来:“果真有此事?”
裘宁侧过眼来:“第一次见活的铜人,何不上手摸摸。”
萧敬羽快速走至裘宁身前,没注意到身下的围布在慢慢脱落:“羞耻心无半点,你是不是女人!”
萧楚眉梢高挑,瞥了眼他身下的围布,快步过去,挡在这二人之间:“烂布若是掉了下来,小心我命人阉了你。”
裘宁偏过半点头,忽的对上萧楚嘲弄的眸子,唇角微开,慢慢移开眼看旁侧。
萧敬羽忙背过身,揪着围布打了死结,挺直腰背回过身:“论辈分你还得唤本王皇叔,你敢?”
萧楚眸子快速扫过,笑着:“掉进宫中大池,被锁殿内饿肚子三日,再者……这次的黄银粉,都是我做的,单是阉了你,皇爷爷不会说什么。”
萧敬羽抿唇,暗想他是父皇最疼爱的小儿子,但和他这皇孙来比……还是有些不得心啊。
阴湿之地干咳声起,萧楚不闻另音,牵着裘宁出了暗门,萧敬羽能见的仅剩黑暗,大声嚷着,快速奔了出去。
刚出去便有一物飞来,萧敬羽下意识往后退,见着地下躺着衣裳顿时欢了,蹲下一件件拣起。
站起身正准备说话时便被人用力推了出去,屋内声音传来:“脏了地,洗净再来。”
萧敬羽额角一跳,只得甩着干净衣裳离开。
萧楚不闻屋外有音,慢慢走向裘宁,挑眉笑问:“爱妃怎进的暗门?又在里边瞧见了什么?”
裘宁懒散伸腰,唔了一声,答道:“本姑娘聪明自然就找着了暗门,至于里面的东西,我只看到活铜人。”
萧楚点头,面上无半点变化。
裘宁默然移眼,心下明白,这世间最恐怖的人不是什么皆摆在脸上,而是这种何事都埋在心里不曾露出半点的人。
萧楚杵下身来,端详着裘宁:“爱妃果真如萧敬羽说的那般好色?”
裘宁抿唇,不语。
“那又为何不在为夫身上动半点色心?”
“……”
萧楚闷笑,拿过她的手放在胸前:“昨日及成亲那日,整整算来二夜未归,去了何处?”
气氛尴尬起来,裘宁想缩回手却被他紧紧握着,避开他的视线,说道:“自有去处。”
萧楚眸光微闪,强行转过她的头,四目相对,慢慢逼近:“何处?”
裘宁看着他俊脸放大,愣神了半会儿,低过眼看时才发现萧楚已是半身倾在她身上,姿势极其暧昧。
“你压着我了。”
萧楚怔住,随后嘴角抽动,站直身端详着她:“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是。”
萧楚有些哭笑不得。
裘宁抬眼看着他,似猜透他在想什么,眨了下眼便低下头来,道:“别拿那些女人来比较,若喜欢刺激,南城青坊卿相楼大门开着的。”
“就这么想将你的夫君推出去?”
裘宁哼笑不语。
萧楚眸子黯淡,挺直了身子,不发一言向外走去。
裘宁闭上眼,幽声道:“这时代三妻四妾无错,但我不喜欢肮脏之人,唯一的出路,和离。”
萧楚离开的动作猛地顿住,改笑一嗤:“和离嫁谁?这南城无人会因你一人破了这例。”
他气,气秦乾昨日方对她说休夫,她今日回来还没与他说上几句便提出和离,两夜不归他不多问,但她从未考虑他的感受。
裘宁弯唇,那角度恰到巧处,似嘲似讽:“若真如你说,南城无一人,终身不嫁又有何。”
萧楚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愣神之间又有怒火腾腾烧来:“休想!”
话毕已是摔门离开,仅留裘宁一人在房里,她睁眼,起身走到铜镜前,指甲抚上那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死愣得抓出一条红痕来。
旁边杵着的丫鬟霎是一惊,忙阻拦道:“容面是女子最拿出手的一样,您自个儿不爱护无人替你疼惜,长孙妃细想。”
裘宁侧眸盯上这丫鬟,柳眉挑尾:“敢这么对主子说话,不怕拉你出去打几十杖板?”
那丫鬟自知多嘴,跪下身嗑了一个响头:“奴婢命贱,自古女子以夫为天,长孙妃又何必作贱自己,您刚进府,可不知这府内有多少想麻雀飞凤凰的。”
“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丫鬟磕头的动作顿住,想是她说了半天这长孙妃连半句亦没听进去,翼翼抬头,见着她面上的指痕,大着胆子道:“女子有子位置方稳,您前日刚同殿下成亲,近日断没音讯的,男子喜新厌旧是出了名的,长孙妃您……”
裘宁听她二话不离刚进府三字,上语不接下词,伸手打住她后面还想说的话,一语点破:“你难道不是想麻雀飞凤凰的其中一个?”
丫鬟低下头,再没答上半句话。
裘宁见此已是明了,讽刺一笑,尖指敲打着桌面,声音有律:“想是你方才听见了我二人对话,我便再不喜他,在和离之前我没这么宽心给夫君找妾,主动些,滚出去!”
根基再不稳,她也不需一个婢子来稳住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