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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干辅将军,准备受死吧。”
      烟气氤氲的殿堂中,国主的声音含着恶意满满的喜悦。
      “……为啥?”
      “你还没解释给他听吗?”国主转头问一旁的王泰。王内史很无辜地摆摆手:“陛下,由臣来说似乎不妥……显得有私心一样。”
      “别打哑谜了!为啥要杀我?”
      “都是为了你,浪费我两颗金弹子。”
      “不是给你带回来一车金砖吗?”
      “俗物岂能与之相比!那是光明师尊的遗物!”
      “哈~有本事别把俗物收归国库哇陛下小哥!你也不是什么公心的典范吧!”
      国主掏出弹弓,扣上一枚弹子,稳稳当当对准艾成的脑门。艾成挺了挺腰杆,手指额头中央:“我帮你比着点啊,再浪费一颗可说不过去!”
      王泰在旁边低声笑了:“嗯,师尊遗物有数,陛下宜自谋身。”
      国主瞪了内史一眼。王泰道:“臣能理解陛下心情。臣当年被迫开蒙读书,也是这般沉痛……”
      “哈哈你别安慰他了,你读书就跟喘气儿一样不费事,陛下小哥可不开窍——啊!这个败家子!”
      国主的弹丸堪堪贴着他头顶擦过去:“再多嘴马上让你开窍。……给我捡回来!”
      “谁管你啊!这玩意儿上头是不是有你师父的法术啊?你不会对吧?”
      国主悻悻然咒骂了一句。艾成知道自己说对了。王泰咳嗽一声道:“我主天纵奇才,生而神明,只需稍加些时日,多用些功夫,定有大成。”艾成听了忍不住笑。王泰道:“怎么?”艾成道:“你方才说话,还真像凉国那个赵司马。”内史正色道:“休得取笑,法术是有的,你我都见识过了。”
      “啊对!我就想知道,为啥陛下小哥打退僵尸那么容易!”
      “所以说陛下生而神明嘛。法术固然大多是后天习得的,要依靠复杂的计算得出,但有很少的人天生就会。陛下正有这样的血统。”
      “咦,早知道他的血这么管事儿,临走前抹点也能防身……”
      “还想死吗你!”国主怒吼。艾成自顾自问得起劲:“陛下小哥,那你怎么说你不会法术?”
      “……就是不会!师尊没教!”
      “你懒得学是吧!”艾成由衷地说。
      王泰提高了声线:“但是现在陛下不学是不行的。固然您可以依靠天资随机应变,但如今的异变,不懂法术可是行不通。臣遇到的僵尸已经是有阵法的攻击。”
      “这你昨天就说过了。”国主不甘心地咕哝道。
      “学……也得有点啥……材料吧?书啊什么的。都搁在哪儿了?”艾成问
      国主揣起弹弓,烦恼地吐了个烟圈:“师尊还真没告诉过我……”
      王泰道:“就算有典籍,都被乌哭继承了吧?”
      “应该是……”国主说话少有地含糊。
      线索似乎断了。艾成回头当真去找那颗目前还无法复制的金弹子。他进来许久,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国主的宝云这会儿也没那么浓厚,他忽然发现墙壁上闪着一点金色的微光。
      “陛下小哥,劲头不小啊。弹子都嵌进墙缝啦!”艾成走到墙壁跟前,伸手触摸墙面。金光闪耀之处,照见四周暗淡的线条——墙上面绘有壁画。然而这些画——飞天、夜叉、龙、狮子、散花天女、金刚力士,好听点说是丰富多彩,不好听点说就是乱七八糟。
      “快来看!”艾成招呼王泰,“这算啥?”
      “真的是壁画呀。看手法不像是专业的画师,而且构图很随意。”
      “我说,这个露天大棚——呃好好,陛下你这个至高宝殿,是你师父主持修的哈?风格和寺里其他地方可不搭啊,而且画这些……神啊佛啊,什么什么的,平时又看不见,应该有原因吧?”
      内史若有所思:“陛下师尊生前留下壁画或有玄机。”
      国主把烟袋收起,袖着手走到壁画前,含糊地发出一声不明意义的“……啊。”
      “你师父真是什么都没告诉你!”
      王泰笑道:“可见仁者心不动,这些就都不存在。”
      国主意外地没有发火。他面对墙壁,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小时候只对武术感兴趣。师尊从不干预,也不向我言说法术之秘。他为人就如明月行空……”
      “陛下好比喻。明月照千里春江还是照一尺沟渠,都是一样的。”王泰附和道。国主困惑地皱了皱眉,不知他这话是把自己比春江还是沟渠。艾成却不管这些比附和联想,他兴致勃勃地提议:“咱把这塔拆了吧。”
      国主威胁地眯起了眼睛。
      “说不定有什么藏在里头的秘籍嘛!这四面石墙,能有什么呀。要是看画能看出来——”
      国主若有所思地伸手一抹。壁画颜料都是矿物粉末调成,相当防水——但此地所谓“防水”并不指前些日子那几十年不遇的大雨。触手处颜料随之剥落,露出来的并非墙面,而是一痕弯弯曲曲的字迹。
      “哎哎!再刮一下试试!”
      “你指挥谁呢!好大胆子!”
      “陛下,别用指甲刮,还是找把刀来。”
      “刀我有啊!”
      “用这个!刮坏了就宰了你!”
      “陛下小哥这刀不太好使,切烟丝的吧?”
      “这样就好,太锋利了会把画层弄坏,本来就很薄。”
      “也对……但特别薄的刀刃还是能做到的。在凉国见过一把……”将军一边干活一边说。内史点亮一盏灯给他照着。国主在一旁袖手旁观。墙壁上逐渐现出成片的梵文字迹,但扭曲模糊,一时之间难以辨认。王泰道:“陛下不妨手触一下那枚弹丸。”艾成道:“要念个什么咒不?”国主一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气急败坏。王泰笑道:“陛下权且念念弹丸上的那句吧。”国主依言,左手指尖触摸墙壁上的金弹,右手从荷包里又掏出一枚,对着光亮不情不愿地念诵,可见平日全不走心。艾成取笑道:“幸好还识字!”国主只顾辨认那细微字迹,没空理他。他虽咒语不熟,但发音深沉悦耳,回荡在大殿圆形穹隆之内,当真显得庄严神秘。
      三人屏息等待着。随着国主念诵的停歇,空中似有嗡嗡的震颤。眼前忽然弥漫开一片温暖的金光,如火焰般忽大忽小,跳动了几下后,化作数道光波飞入墙壁,那些梵文咒语闪烁着,发出……似乎可以强化记忆的光亮。
      “还真华丽啊。”艾成赞叹。
      “不认字的是你吧,蠢货。”国主睚眦必报的记性好的出奇。
      “这就是流传几百年的金禅秘术吧。直到光明师尊那里集大成……”王泰喃喃低语。
      “他谁也没传授,就默默写在这儿?”
      “我想国师还是领悟到了一些。但最完备的文字记录,应在于此。”王泰笑得很愉快,“陛下,事不宜迟,这里也不是万全之所。依臣愚见,陛下全都背下来,随后毁掉,比较稳妥。”
      “朕闻王内史过目成诵,你就给朕备个副本吧。”
      “……臣遵旨。”
      “好好学啊,你们俩。陛下小哥,你少抽点烟脑子能更好使点儿,学法术就更快。”
      “滚!门口给朕望风去!背下一条你就刮一条!”

      等艾成和王泰回到北营,日头已西。王泰忙着摆开文具,伏案书写。
      “累了一天,你还写什么字啊?留神你的伤口。”
      王泰点点头,把笔从右手交到左手,流畅地接着写下去。
      “嘿,你左手也能写字啊?”
      “嗯,我小时候本来惯用左手,让……家人给扳过来了。如今左手写得潦草,可是也没办法。”
      艾成过来看他,见那口称的“潦草”字迹尤胜一般书吏,更比自己强过百倍。字是汉字,但似是全无意义,完全读不通:“你写的是啥?”
      “将军啊,就算我过目成诵,不过是死记硬背,还是要有个凭记。”
      艾成压低了声音:“那些不是梵文吗?”
      “嗯。为了保密起见,不能用原文。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暗语。”
      “真有你的啊……”艾成伏在他书案一角,下巴枕在手上,看王泰全神贯注,就不再说话。他刮了一天墙壁,还是下手不能重的精细活儿,这时又没事可做,过了一会儿便目光迷离,开始犯困。
      王泰起初没有留意他。过了一会儿,他写字速度渐渐放缓,右手揉揉眼睛,又把灯盏挪近……笔毫停在半空,脸上无悲无喜。随后他右手拿起镇纸,一个字一个字量着距离,稳稳当当写完了最后一行。笔嗒地一声放下,艾成像是惊醒了一样抬起头来。
      “……嗯?怎么了?”
      “你困了啊。”
      “嗯。”
      “我给你揉揉太阳穴。”
      艾成也没起身,就势蹭到他身边。王泰揽过艾成的头和肩膀,指尖抚过前额,按上眉心,沿着眉骨慢慢描绘轮廓。衣袖里散出伤药的气味,好在愈合还算顺利。在微凉指尖的触摸下,艾成阖上眼睛,感觉熟悉得似曾相识。他的轮廓很深,睫毛垂下来的阴影尤为明显,王泰掌心覆上他的眼睛,声音很低:
      “就算哪天看不见了,靠手指也能认出你。”
      艾成握住他的手腕:“不许再吓我了。”
      “随便一说。”
      艾成小心地把他的手移开,握在自己手里:“法术那些东西我不懂,但总觉得一沾上没那么容易脱身似的。”
      “……嗯。”
      “你刚才说——什么哪天看不见了,是不是眼睛不舒服?你要说真话。”
      “方才有一阵视线模糊。现在好点了。”
      艾成道:“也可能是白天太累……不过……”
      王泰有意笑道:“不放心的话,要不让御医来给我扎几针?”
      “曼拔那老头?简直是个兽医……”
      “罪过呀将军。北上途中,还是人家给我治好了呢。”
      “那时你病糊涂了,我可是记得!龙行虎步的就进来了,后头跟着一群徒弟,叫什么灵芝,犀角,冰片,手里拎着刀斧锯子。还有——那针粗得能撂倒一匹马!”
      “哈哈哈……我记得啊。”
      “是吗?”
      “你当时就那么说的。然后被曼拔师傅骂了一顿。他徒弟灵芝汉话不错,还帮着翻译。”
      “……嘿。”
      “还好御医大人大量,没把怒火发在我头上。”
      “哼。”
      “不过啊,你那会儿在外头废话挺多,可治疗结束,你一言不发就走了,也没进来看我一眼。”
      艾成想要坐起来,王泰手臂勾着他的脖子。艾成怕牵扯他伤口,只好不动,脸一径热了起来。
      “你说你为什么?”
      “……不知道。”
      王泰放松手臂,轻声笑了。艾成趁机坐起来,揽住他的腰,额头抵着额头问:“那……你后来,半夜不怕冷,非要坐在车外面,又为什么?”
      王泰笑道:“侬格戆大拎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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