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村上呆猫

32、第 32 章

　　“我为金禅国立过功！我在波旬城流过血！放开我！我要见王内史！”
　　大老远就听见有人这么喊，嗓音又粗又哑，颇为急切。王泰微微一怔，然后又是一笑，对艾成道：“后会有期啊……来得还真快。”将军也笑道：“你是不是没结人家的烤肉钱？”内史待要回嘴，见已经近了关押人犯的土屋，就不再说话。
　　屋里燃着火把，数十卫士团团围住五花大绑的两个汉子。见将军和内史到来，金禅卫士提醒道：“这两个人颇为扎手，还请小心。”一个汉子闻言哑着声音怒道：“要不是你们使诈——”另一个汉子啐道：“你省点唾沫罢！王内史和艾将军来了，赶紧说正事！”
　　王泰摆手道：“别说啦。”两个人都愣住了，争着道：“王先生——”王泰道：“凉国武士夜来闯关犯禁，这里可处理不了。将军，把他们带到国主那里去，才好问话。”哑嗓子的汉子瞪大眼睛，吼道：“你不认得我们了？”王泰道：“我新近得了病，夜来就视物不清，人就更不认得。”艾成瞟了他一眼，没说话。那汉子还要分辨，同伴却像是明白过来，抢着喝道：“见就见，怕什么！”艾成点手叫来几个素日得力的副将，让他们把人押送上车，临上车前低声嘱咐道：“绳子稍微松些，不要废了胳膊。”两个汉子听到，便知其意，就此不嚷了。艾成上马与车随行。王泰裹紧了披风，骑了那匹从中原带来的白马，由人牵着慢慢跟着。艾成回头看看，也没催他，自己先行而去。

　　大晚上打扰清修，国主的脸色一贯地不好看。好在这一日圣驾亲临讲经堂，一行人用不着去他那至高无上宝云缭绕的神殿，在执事沙弥引导下，到了背静的偏殿见他。国主还是穿着棕色的简朴僧衣，老气十足地揣着双手，不无疑惑地瞪着眼前尚未松绑的陌生武士。随行押送人员除了将军都退到殿外，这时王内史才从外头进来，脚步很轻，好似踏足不稳，一个沙弥搭着他的手。内史站定，微笑道：“多谢。”又跟国主见礼。国主不耐烦地道：“看座。”王泰也不逊谢，便坐在沙弥端来的矮墩上。国主这才问话：“报上名来。”
　　哑嗓子的汉子恭恭敬敬地道：“回陛下，在下叫步六孤敏而，他叫达奚舜若，我们俩都是大冢宰——凉国安平侯的卫士。夤夜闯关，实在事出急迫，急——”说着不由自主又去看王泰。王泰缓缓道：“臣奉旨赴凉国时，权代安平侯出使大秦，与结盟好。一路上便是这几位照应，方保无虞。”敏而道：“先生说差了，倒是我们几个仗了先生搭救——是以现在我们，我们也想求先生拿个主意……凉国我是待不得了！”说到这里忍不住急痛失声。国主皱起眉头，对达奚舜若道：“你来说。”
　　舜若嫌弃地看了敏而一眼，复道：“回陛下。我国——凉国妙音公主许嫁大秦，是前些天忽然间订下的事。几日之内就送了公主过去。公主的女伴，如未有婚约，多半随行。我有个小姑姑伽罗，是敏而的心上人，无奈未及结婚，也跟了过去。”说到这里又怒瞪敏而，似是怪他磨蹭才惹出这么多事。国主道：“那又怎样？”舜若正在气头上，脱口道：“这家伙就疯了！非要把我姑姑抢回来不可，又没主意，急得没办法，才想到来找王先生。”国主冷笑道：“那你来干什么？”舜若理直气壮地道：“秦是虎狼之地，我姑姑没入深宫，家人远离，还能有指望么？宁可嫁给这小子！”艾成在旁边忍不住一笑。国主却不为所动，冷冷地道：“没这么简单吧？你们就算有了主意，夺回亲人，以后如何安身？”
　　敏而和舜若对看一眼，犹豫着不敢说话。王泰笑道：“所以我让你们不要跟我说，要跟陛下说啊。”国主哼了一声道：“我大金禅与此事无关。”敏而面如死灰，舜若却似有所悟，说道：“回陛下，凉国，我们几个确实待不得了。大……安平侯他，遣嫁公主之后，在国内剪除异己，图谋大事，弄得人心惶惶。我等家族虽非权贵，也都牵连其中。我们自小虽事征伐，但要自相残杀，实在为难。如今敏而和我又有了这个主意，想来凉国再不能容。”国主脸色阴沉沉地听着，没说话。敏而这时也冷静了一些，续道：“陛下，我们不敢求贵国容留，也不敢劳烦太多，只盼着王先生能指点一二，此事尚有一线生机。就算没有生机，我……我还是要去的。”王泰忽然道：“敏而，你的兄弟学而呢？”敏而不料他忽然一问，顺口答道：“跟着木寿哥去安置家眷了，等我们请了主意，再会合。”国主嗤之以鼻。将军笑道：“木寿也跟着你们胡闹？真是难兄难弟。”国主直接看向王泰：“喂，他们都说你有办法，你怎么看？”
　　王泰起身回道：“臣出使大秦，为安平侯传递书信，示以盟好，并不知悉许嫁公主等事。但此事虽并非由臣而起，到底也有关联。臣恭请陛下圣意。”敏而、舜若听他没有推辞之意，不由得大喜，又忐忑不安地听国主的意思。国主道：“你说下去。”王泰道：“臣以为处理此事，宜小又宜大。大处着眼，小处见机，或可成功。那秦国国君后宫庞杂，当地又极为迷信。可派人与妙音公主先通消息，做好内应，就假称后宫有鬼怪需要禳除。然后派人伪装成凉国使团和巫师，与公主相见，再作打算。”
　　敏而和舜若听得呆了。国主啧言道：“说了半天就是半个烂尾的主意。”王泰笑道：“陛下说的是。臣不能料事如神，权看事有可为与否。”敏而张口结舌道：“这事听着就头大，小人怕是办不来。”舜若哼道：“你能办来的就是在宫门口送死吧！”
　　国主忽然道：“这事你不能去。”他指着内史，“你去过大秦，又是显眼的汉人。”敏而、舜若一惊，而王泰并无异议。国主道：“我问你们俩。路上是不是看到一个古城？”二人愣了愣，点点头。国主站起身来，袖着手，面无表情地道：“朕要去那里看看，你们带路。——顺路，就去一趟秦国。”
　　二人一时间呼吸都停了，直僵僵发起呆来。王泰道：“快谢陛下隆恩。”他俩这才恍然大悟，手还被绑着，就连连俯首称谢。将军这时上前，给他们松绑。就听内史笑道：“还有一事，麻烦将军。”
　　“什么啊？”
　　“要凑个使团，对吧。”
　　“那没问题，我提供人手。”
　　“陛下要扮成凉国贵族，是使团的领袖。将军，你就扮成请来的巫师吧。”
　　艾成差点把敏而的绳索打成死结。
　　“我哪会作法！”
　　“会手撕活鸡就行。”王内史淡定地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