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村上呆猫

4、第 4 章

　　过了一段日夜疾驰、风餐露宿的日子，金禅国主一行终于在一处胡汉杂处的市镇停下了脚步，采买物资，休养身体。

　　“慕容攀墙视，
　　吴军无边岸。
　　我身分自当，
　　枉杀墙外汉。
　　慕容愁愤愤，
　　烧香作佛会。
　　愿作墙里燕，
　　高飞出墙外……”
　　艾成一边哼着这几日新学的小调，一边仔细地擦他那把不离身的短剑。王泰在一旁正巧抄完一卷经书，听到后笑道：“不坏啊，将军。”

　　“哈哈，随口唱唱罢了。”

　　“你不唱‘野鹿思长草，游人思故乡’么？当年分别时你写给我的，还记得？”

　　“乱写的，早忘了。”

　　“忘了也好。故乡，我们是回不去了。”王泰放下笔，把手卷徐徐摊开，打量了片刻又卷上去。

　　“回去做什么，那边正乱着。”艾成闷闷地说。

　　“不过我还是很期待啊。”

　　“什么？”

　　“你有朝一日能封为干脯侯。”

　　“你还记得啊，这么无聊的事。”艾成忍不住笑了。

　　金禅国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很权威地宣判说：“封侯，你想都别想。”

　　“我根本不指望你，陛下小哥。”

　　“而且那算是个什么名字？干脯侯？”金禅国主一脸厌恶的样子。

　　“恭迎陛下。”王泰站起来躬身为礼。自从他身体恢复后，和金禅国主洽谈过一两次，两个人相处得倒是挺客气。此后金禅国主没再提把他们扔路边或者沉江里。“此名，因洛阳的一座名山而得。那座山，据艾将军说，叫干脯山，从上到下都晒满了风干肉脯。他想要那个当封地。”

　　“粗鄙。”

　　“哪里粗鄙了！这么动人的名字。”艾成热烈地捍卫，“陛下小哥，你们国家没有肉吧！”

　　陛下一禅杖劈过来，差点扫掉艾成的鼻子：“我大金禅国以佛立国，以佛治国，岂是你这蠢货所能想象！”

　　“啊哟！以佛治国还这么凶残吗！”

　　王泰在一旁勉强忍住笑。

　　金禅国主走到王泰身边，低头看他写的经卷，沉吟片刻点点头：“说得过去。”

　　“陛下谬赞了。”

　　“凭你的学问才识，倒是不难在朕的官学里谋个儒林祭酒。”

　　“多谢陛下容留。”

　　“你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吧。”

　　“诚如陛下所言。只是……”

　　“怎么？”

　　“陛下，在下对贵国情况也并不了解，如今行程过半，陛下可否言之一二？”

　　“唔。也难怪世人所知不多，我大金禅国是在凉国边陲的国中之国。”金禅国主一本正经地说。艾成本来躲到一边，此时却不知死活地哈哈大笑。

　　“你这大国方圆有个五六里吗，陛下小哥？”

　　“你想死吗！”

　　“艾将军此言差矣。我想五六里的应该是国都吧。”王泰一本正经地说。

　　金禅国主气哼哼地把他俩一起扫视了一眼。

　　“陛下恕罪，还请赐教。”王泰安抚道。

　　“我国乃凉国奉为国师的光明法师所立，以伽蓝和封地起家。后凉国政权动荡，光明法师脱离凉国，定都金城。因为国都有一个金字，又是以佛立国，故此国号金禅。三年前光明法师圆寂，国家就传位于朕。”

　　“敢问陛下是法师的……”

　　“朕是他的亲传弟子。”

　　“那么陛下又为何亲自犯险，深入别国去收集佛像呢？”

　　“我国民众虔心佛法，家无贫富，均设佛堂。国内大小伽蓝十余所，僧徒众多。然而立国不久，伽蓝内不免佛像匮乏。为尽淳信之心，朕不惜以身犯险——”

　　“——四处偷盗……”艾成自然而然地接话。

　　“信不信我砍了你！”

　　“不就是说了实话吗！”

　　“陛下有此弘法之心，真是难能可贵啊。”王泰镇定地说。

　　“这才是实话，你好好学着吧，蠢货！”

　　“陛下。在下有一事不明。适才陛下提到官学一职，可在下幼染儒学，不通释教，恐非贵国所用。”

　　“朕的官学里不仅教授佛法，也有儒学律学。朕看你经通理熟，文字可观，可堪一用。”

　　“如此多谢陛下。”

　　“至于这个蠢货——”

　　“你请我我还要好好考虑呢，陛下小哥！”艾成昂起头声明，“佛国啊，一定是个超级无聊的地方，没肉吃，不喝酒，女人也不怎么样。老子还没成家呢，不想断送在那里。”

　　“要是准保能断送你，朕就邀请一下。”金禅国主满意地说。

　　“那可说不定啊，将军。”王泰笑道，“可能你会遇到一位虔诚美丽的妙音天女，结成夫妇，终身敬奉三宝。”

　　“哈……妙、妙什么音？跟歌女怎么结亲啊？”

　　“啧。果然对佛法一窍不通。”金禅国主说。

　　“妙音天女不是歌女呀。就算真遇到了歌女，你嫌出身低微，我可以认她为义女嘛。”

　　“啊？”

　　“琅琊王氏之婿，不辱没你的门庭吧，将军？”

　　“我把你救出来，就是为了当我的岳父？！”

　　“那你要我当什么人？”王泰笑道。

　　艾成答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