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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转角的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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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透过窗户看见外面荒野的地面铺着一层白霜,一起坐车的同伴说,好久没见着下白霜的天气了。
的确,南国温暖,冬季名不副实。
看看时间,已不远,快了。
发短信跟他说:我要到了。
三十余分钟后回信:刚醒。现在下车没?等我,去接你。
我抬头望望四周寻回行李蠢蠢欲动的人群。归家的人在下车的最后几分钟多有莫名的悸动和兴奋,尤其这样一个时节的前夕——该是团聚的日子。蓦地仿佛也被感染了,有些感动。
低头给他发短信:马上就下车,怕是等不及了,我直接转车回去好了,下次再见吧。
一分钟后回过来:等我,去接你。
车是彻底停了,人们拥挤着挪向车厢口。迫不及待。
一时怔忡,痴愣片刻。
我回到:好!
背上背包,把事先准备好的冬衣套在身上,起身,与同伴走下火车。
迎面而来的寒气刷得脸生疼,快步出站。同伴的男友等着她,我跟他们道了别,找了个地儿住脚,给他短信:等你。
寒冷的感觉又分明了几分。
无所事事,凝视来来往往的人们,茫然的人群,刺透心肺的凉,手指莫名其妙的微微颤抖,天太冷了吧。
悠悠地等着。
“等久了吧?”久违的声音。
他自右边方向走近。我侧头看他,客气回答:“还好。”看着他,静静地看。最后停留在他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
不自觉地裂开嘴巴,笑起来。
他也笑了。
笑个没完没了。在冷清的冬日清晨,格外,格外艰难,有些冷风,夹杂着冷气,让人在难受。
我弯下腰,笑到落泪,掉下一滴在衣服上,顿时淹没。
平下气,仰头视他,轻轻道:“杨谊,我又冷又饿又累。”
躺在后排,安心闭上眼,独自坐了一夜火车,太疲倦。
最后是被他叫醒,迷糊地随他进门,倒到沙发上,倦到不想呼吸。“你去上班吧。“我咕噜道,闭上眼。
再次醒来,看看时间,才一个小时。不知为何,睡得并不安稳,却再也睡不下去,只得醒了。
身上加了条毛毯。
我望着钟上的指针发呆,中午他会不会回来?
想到他了,醒后的时刻。
是“想到”罢了。我想。
面前有一串钥匙,还有他的留言,我找出一些吃的喝的,填填肚子罢了,这副肠胃不大听话,坐一次火车,换一个地方,便脆弱得很,须得慢慢调整过来。
拿了那串钥匙,想出去买买东西,我站在门外,景色依旧。唉,都好几年了,怎么都没变化呢,可又能怎么变呢?不过如此罢了。我又呆下来。
回屋,找不着另外的人,度到车库看看,取了辆车开出去,凭借几次模糊的印象,瞎蒙吧。
最终的到了某商场区。路过一家羽绒店,见着模特身上穿着一白色束腰细长及小腿的羽绒袄。一时兴起,推门进去问:这件还有没有其他颜色?店员回说没有,极其熟练地夸我这位客人肤色白,绝对撑得起白色,建议试穿上身看看效果……我又看了两眼,忍不住,真试了。
服装店里的穿衣镜永远不真实,把人照得要比现实好看。大小样式极合。极为称职的店员在一边不停地赞美着。见着镜中人修长大一身,蓦地心动,便决定买了,笑道:我直接穿着可以么?让店员把我之前穿着的衣服包起来。末了,店员热情建议道:“过去几步是鞋店,小姐不妨……”我沿着走,不两步还真看到鞋,冬日里大大小小款式各样的靴子。女孩子的水晶鞋,会不会化身其中?也许女性天生对精巧细致的女鞋没有抗感染力,无论是女孩子,还是女人。大概童话的情节处处纠结着女人们的潜在意识。我驻足傻想。
店员过来热情招呼我进去看看。我赧然,大概在人家店门口站得有一会儿了。不好意思,只得应付着进去看看。有店员建议道:“您配上这双靴试试吧,这一身穿得气质真好……”见那店员拿过来的长靴,真正精致巧丽,仿若精雕细琢的珍品。难得的是不见得格外夸张,最最见不得的是如今许多女鞋做得性感张扬,张牙舞爪,肆意得令人难受。我再次动心了。试穿上,又恰恰好。没费什么思量,便让店员包起来,买了。第一眼智商罢了。唉,我今儿如此这般轻易心动,真不知待会儿会不会后悔?应该不会,我一向喜欢自己在第一时间看上去时的感觉和判断。
到商场挑了一套保暖衣,又洗漱用品等等,回家后用得着,估计母亲这几天忙,之前就没告诉她,免得让她替我准备这准备那的,本来想回去后再买的,不知怎的逛着逛着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都买了。一切完毕后提着大袋小包,取了车回去。
正掏着钥匙时,门被打开,他已回来。我抬眼,他的脸却是微怒。
我愕然。
他接过我手中的东西,我跟进去。不开口。
把东西放下,他平静道:“一个人出门,也不招呼一声,迷路了怎么办?你开车又那么差劲儿,出车祸了怎么办?连……”他还没说话,有人从上面下楼的声音,伴随着问话的声音:“真的是颜言吗?”我望过去,是他,杨悦。他怎么会来?
“连驾驶证都没有,你也赶冒冒失失把车到处开,也不怕车毁人伤。”什么时候杨谊这般罗嗦了?以前也不至于如此。看来真的是又长了几岁,老了。
“也亏得只有她做得出来。”杨悦走近了,打量我,笑了,“没变。哥说你没变,真的没怎么变。”
我被他上下打量得心有不悦,窝到沙发上,应付道:“好长时间没见了。”转而对杨谊解释,“哪能怪我?你家一个人影都见不着,外面又没公汽,就自己开车去了。你看,还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
杨悦挨我坐下,戏言:“老哥最近中年危机,正式步入罗嗦协会……”我不觉得这话好笑,把身体外另一边缩。空出一段空隙。
杨谊干笑两声,道:“你小子……”
杨悦笑道:“是,是,多谢老哥。”他又靠近,凝视得我难受。
“颜言,终于又见到你了,你这个好狠心的女人。”一字一字,敲打昨日尘封旧事。
我转而去看杨谊,他已往外走去,回头嘴角含笑,“二位慢慢叙旧,不便打扰,恕不奉陪。”可他好看的眼睛里,没有笑意。
什么意思?杨谊,我跟他,早已没有关系,你是知道的。为何把我推给他?
我起身闪开,道:“夜里坐了一夜火车,又累又脏,我先去洗个头发,改天再聊。”
待我擦着湿发出来时,赫然见着杨悦仍在。
他吊儿郎当的样子,依旧。“我替你擦头发。”拿过我手中的毛巾要擦。我夺回来,道:“我自己擦吧。”
“以前又不是没给你擦过。”他又把毛巾夺过去,兀自给我擦起来。
我恼了。闷闷地随他擦。
“你的头发长了不少。”他说。
我不语,废话,没必要回答的。
“你讨厌我?”
“没有啊。”
“真虚伪。”
“的确。”
“以你的性子,分手了,巴不得永远沾不上半点边。”
“是。”
“当初跟对方牵手亲吻,十分亲密。一旦分手,跟路人一般。不念情分。有人说女人长情,我看不见得。”
“旧人再见,想起以前种种,觉得尴尬不已,唉,我曾经跟这人那么亲密过呢……所以还是不见最好。”
“所以什么分手后还可以做朋友之类的话在你这儿是行不通的。包括我这么优秀的玉树临风的帅气迷人的……”他轻笑。
“是。你一直很自恋呢。”我万分诚恳,带着笑,“不过你的确优秀。”
“谢谢夸奖。”
“不客气。”
“颜言!你真的够坦白的话,就回答我下个问题。”
我抬起头,透过凌乱的头发看着他,笑了,“擦好了,谢谢。”边梳头发边说:“我为什么要回答?”
他笑了笑,“其实,问不问都没什么关系啦。”起身走了。
我仍旧梳着自己的头发。两三分钟后他又折回来,道:“送我出去吧。”
“神经。”我瞥他一眼,却仍旧起来随他出去。
我倚在门口,见他走了,欲转身进去。
“颜言!”他在背后叫住我,大声问:“你喜欢我哥?”
我蓦地恼了,对他大声道:“你乱吼什么。”
“你看你,一急就跺脚,还没改。”他嬉笑,“喜欢就喜欢呗,以前敢爱敢恨的颜言怎么变得这么倔强又懦弱?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性子。”
以前,以前,以前年少青春懵懂无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爱就爱到底,恨也恨之入骨,淋漓尽致的性格和生活。然而人终究要长大,要内敛,要沉静下来。现在想想,真不敢相信,那样痛快那样决绝的生活竟是我活出了的,竟是我人生中存在的,呵,可笑又可怕的青春期啊,真正容易冲动,真正激昂极端。人的青春期,大概是一生中最最不安稳的时期。待日后偶尔回想起,既为之惊叹感慨又有点儿悔不当初,太过干脆武断,不留半点余地。
在最躁动热血烦闷的时候,也是最为张扬肆意的时候,遇到了他,同样不羁,却更为狂放,不在意旁人。同样两个骄傲的人,却迅速在一起了。直到后来上了大学,慢慢沉淀,安静,慢慢学会理解和宽容许许多多的人和事。就像浮尘在空中飘够了,尘埃落定,远离太多的浮华躁动。再到后来,某个长假,大三时候的吧,悦借了这里,诸多旧友碰面,叙旧,莫名的伤感和寂寞,玩乐数日。
就在那个时候遇见了谊,还有他的妻子,哦,不,未婚妻。
某天短信给悦:分手吧。他只回了个好字。我的三个字,他的一个字,便结束了数年的感情。
此后彼此音讯全无。
我至今欣赏和感谢他的洒脱。
相遇的时候并行一起,然而到了后来各自有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我以为即便不是相交缠,至少也会平行,相并,相伴而行,然而不是,后来不再是平行线,各自向边上分散,距离拉大。这是我们俩之间的问题,跟其他人其它事都无关。
我是真的欣赏过他,喜欢过他的,即便当时年少,也许不懂更为深久长远层次深邃的感情,然后却是最为纯粹热烈真实的。
“在想什么?魂丢了?”他不客气的大吼,“这么迷糊,还没被人拐卖,真算你运气好。”
我抬起头,笑了,“你怎么长这么高了呢?我要仰头跟你说话。”
“呵呵,也不看看我是谁。”一副臭美。
“杨悦。”我轻声唤他的名字。
“恩?”
“悦。”
“恩?”
“我是真的欣赏过你,喜欢过你的,即便当时年少,也许不懂更为深久长远层次深邃的感情,然后却是最为纯粹热烈真实的。想必现在的我和你,谁都无法喜欢现在的彼此。我们的喜欢,是当时的我们喜欢当时的对方。”
“酸。”他讥笑,“文绉绉的,越发书呆子气了,毕业了,工作得好好的,干嘛跑回去读什么研究生,读得一身酸气,哪有男人要哦!”
“一张臭嘴。”我轻轻抱他,问:“你看出来的?”
“看出什么啊?”
真混账,我狠狠掐他背上的皮。他一把抱起我,我惊得连声叫,“快点儿放下来。”
他不应,直把我抱上车,扔到后座,“我们出去兜一圈,说说话。”
“早就看出来了,从你见到他的第一眼,傻乎乎的,一言不发,跟呆子似的。”
“唉?我那么糟糕?”
“我看得懂你的眼睛。”他开着车望着前方,我在后面,看不到他的表情,无法想象他一本正经说这样酸的话,是什么样子?
“酸!”
“彼此彼此。”他猛踩刹车,转过来说,“刚才我跟他说想跟你谈谈……其实只是想问,你暗恋他几年,不辛苦么?”
我摇摇头,“一见钟情本身就是不现实的。更何况,更何况他是有妻子的,没想要有结果。”
“的确。”他悠悠道,“不过这两年嫂子在外进修。”
“也差不多了,听说她还有半年就要从德国毕业回来了。”我望向车外。不由“唉”地一声叹气,“杨悦,乱七八糟的事儿都被我们挑起来说了。”
“这些他跟你说的?”
“恩。”我忽然有些难过,是啊,几年了,毕业,工作,又回到学校……时时跟他发短信,今天上了节很无趣的课……昨天做梦梦到以前的同学了……路过园圃,瞄见里面的开得一片灿烂……快毕业了,找工作真的人挤人啊……终于找个个饭碗了,打算回本省工作,呵呵,在一个城市,说不定还会偶然遇见……真他妈的憋气,恨不得朝我的那个混帐上司大吼一顿……真可怕,当初厌恶读书,恨不得一觉醒来就已经开始工作了,等到真的工作了,才知世事艰难,步步须得小心,字字必要谨慎……这些天琢磨着做菜,总算有些进步,自己感觉味道不错……莫名的惆怅……唉,总算做出点样子,那可恶的人竟夸我了,发现上司也有可爱的一面呢……贪恋学校里面的舒缓……算了,算了,我越来越贪心学校每年的寒暑长假,干脆回去再接着读书,日后就找个学校当老师算了……唉,考研也是条不归路,可我已经走上来了……你说我是不是很幸运呢?考上了……今天见着以前念本科时的一个副教授,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受宠若惊,我以前课堂上可是懒散安静得很呢,没想到老师还记得有这么个学生……最近课业居然很忙……晚上无事,到学校附近的夜摊走了走,心情不是很好,就化郁闷为食欲,吃了许多烧烤,撑得要命,真是自作自受,活受罪呢,我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呢,唉,估计以后我再也不想吃那些烧烤什么的了,今儿吃到反胃……天气慢慢热起来,想想从现在开始一直要热上半年,感觉真漫长……今天上课的路上,见着一对穿中学生校服的小孩儿相拥,唉,看着他们,觉得真小,仿佛自己已经离那个时期遥远得如同隔了一个世纪……突然打算尽快回去,这个时候飞机和火车的票都不好买,恰好有本来打算一同回去的两个老乡,其中一人不想现在走,把票转给我了……今天在图书馆发现了一本蛮不错的书……
一点一滴,再无聊的事,时不时也会跟他说,他回也好,不回也罢。有时也会惆怅得要命,我这是做什么呵,第三者不屑于做,甚至也没资格,不敢往前走一步,生怕触动雷池。于是便约束自己,然而没过多久,还是熬不过去,仍旧手痒,短信说,最近天气怎样?……
手机里面储存的,也全是他来的短信。
“他知道。”他说。
是呵,他应该是知道的,难道他真迟钝到那般地步?
“知道又怎样?”
“你疯了还是傻了,”杨悦忿忿道,“凭什么,让他安然享受你几年的感情付出?”
蓦地心酸,杨悦,你总是不遗余地呵。“我又没付出什么。只是觉得,有那么个人在,耐心地听我生活中的一点一滴,也让自己有个寄托,总是好的。”我埋下头。
“你不想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想,不想,就这么维持熟人、好朋友或者兄妹似的关系就好。
“我刚才那话说的一点没错,我真的很不喜欢你现在这样的性子。”他把车开动,飞快。
在车上坐着兜了一圈回来,我下车,对车内的杨悦道了声谢谢,真的很感谢。
“颜言!他也喜欢你。”
停下脚步,身后那句话,飘渺的让人不感回头。
“他也喜欢你,真的。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
仿佛一股分明的气流灌入,冲得心发慌。身上穿得太少,应该呆在车内说话,或者尽快进屋,这风很冷呢。
“你们何苦来着?什么年代了,还演一见钟情的烂戏码,一个当时还是弟弟的女友,一个已有未婚妻,两个都憋着不说,活该受罪。拖拖拉拉几年,白白错过,不累么?”
“悦!”我转过身急切地望着他,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
“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毕业后工作,不想再住在家里,就一直住在哥这儿。所以……偶尔有突发情况,借用他的电脑和手机什么的……所以,知道你在和他联系。”他握住我的手,“我嫉妒他,你我之间音讯全无,你却时时和他联系。你偏爱他呢。”
浑身无力。我全然不知道他们住在一起,谊从来没跟我说过,一直以来,若有若无,若断若连,聊得都是不痛不痒,不相干的“废话”。
我犯了一个错误,不该在此停留,应该直接回家的。我为什么,为什么糊里糊涂跑到他这里,如此危险地与他相处,我真管得了自己么?现在还加上悦的这些话,唉,乱了,乱了。今天早上在火车上,估计我的心蒙了油脂。
良久,我想起什么似的,“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又为什么不早些说呢……”
“就像你自己说的,没有结果的。我知道的时候正是他们临近结婚的最后几天。他们俩,不见得爱得多深,多透,却是多年纠缠不清,更何况,我嫉妒他,不否认,我是存有私心的。”
蓦地心惊,“杨悦,你等我,我进去拿东西,你送我走。”急忙跑进去,三两下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迫不及待地冲出门,对杨悦说:“你送我去车站吧。”
“既然来了,总该吃顿饭再走。再说,咯,他刚才出去一会儿,现在已经回来了,在屋里呢。”他略带嘲讽地动动下巴示意,我回头,赫然看见他站在楼上,从窗户往我们下边看着。一瞬间有些尴尬。我扭过头,对悦说:“算了,送我走吧,这顿饭就不吃了,下次有机会再说。”
他没再说话,直接载我朝车站驶去。
心凉的感觉渐渐分明。真傻,真的,自己真傻。一些事情,没有被点破,就拖着,蒙着,不去想它,一旦被旁人点明,就彻底地崩塌。够了,够了,嘴上那么说,甚至心里也不真实地想,没关系的,我又没付出什么,又没想过要有什么结果……其实还是在意的,还是会痛,会哀,会难过……
“杨悦,我真是个傻瓜。”之前单恋暗恋数年,然而一天知道对方当初也有意,却落荒而逃,唉,这什么跟什么啊,好乱。
“我见过的最傻的最糊涂的女人。”他毫不客气。
我哭笑不得,气恼道:“你这张嘴,真正讨厌。”
“呵呵,不知有多少女人被我这张嘴骗到手。”
“是,甜言蜜语,即使再虚假,也能被你说到心坎上;刻薄时,也割到人心。你就不能怜悯一下呢?”
“傻瓜不配。”
我气极,沮丧死了,没得太多力气跟他都嘴。心里有个念头,此后跟杨谊一刀两断,断绝任何联系。
有电话找杨悦,他叫了声“哥”,我惊起,想听又不想听。他刻薄,故意对我眨眼睛。
他“恩”、“好”应了几声就挂了,说:“他追上来了,让我停下。”说着长长舒口气。
我急了,“开车。”
“别小女孩脾气,他动一步,你也该迈一步,没的后退的道理。不妨告诉你个小秘密,你每条短信,他都打到电脑上,保存着。”
“没耍脾气,我是认真的,只是突然觉得不值得,傻气,糊涂,不想再继续。到此为止吧,不想再继续了。爱到这份上,突然耗尽了感情,没了。他是男人,真若爱,当初就该果断,不该拖拉。算了,算了,看我说的什么,我还不是拖拖拉拉的么?谁都不怪,怪彼此太懦弱。……”我絮絮叨叨,自各儿都混乱了。末了,懊恼万分,无力地对他说:“求你,开车。现在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杨悦迟疑了片刻,还是依了我。
我迫不及待地往车站里走。
“颜言!”是杨谊。
“四年了,不想再蹉跎下去。”这是第一次,涉及到对他的感情,却也是最后一次吧。“是的,一直以来默默喜欢你,但是所有这些,到此为止吧。”
“是的,的确不想再蹉跎下去。所以想挽留,想争取什么了。给我一些时间,我会给她好好谈谈。”
我忽然恼怒,“谈什么,离婚?杨谊,当初若是爱我,就不该娶她;若是爱她,娶了她,就不该爱上别人。”顿了顿,想到什么,加上:“是,我也有不对,不该莫名其妙地跟你联系着,跟你说不痛不痒的废话,给你发短信说天气,学习,风景什么的鬼话。”
我难过死了,嘴巴和脑袋都激烈失控,混乱死了,心却是分明的,难过。
我攥紧车票,上车去了。
没想回头。不要再回头。
这个寒假,过得很平静,无事串门,听父母叔婶他们拉家常里短,跟小孩子们玩小学时候玩过的游戏,仿佛回到从前,也是蛮好玩的事,有个姨妈还跟我讲该找什么样的男朋友,我只点头赞同,觉得真正好玩,一切都很美好安静。
我彻底死心塌地,自己终究是做了几年的错事和傻事,不再有任何声息和动静;谊没再来短信或者电话,即便是新年祝福短信。
就此了结作罢。
他终究是如同悦所说一开始便爱上我了,还是只是无意间我做了他日常生活里尤其是婚后夫妻分隔两地期间的调剂品,都不再重要。
年过完了,回校。
去课室,上课,下课,去图书馆,借书还书,去仔细时温功课,在宿舍上网,看小说,定期给父母和朋友们打电话讲几句话……
又是周末。
室友有安排,我一人安静地呆在宿舍,安静得毫无声息。把音箱开大,放歌库里的歌听。
忽然老歌,我依然爱你,突然想爱你,你的眼睛,爱情电影。
寂寞得要命。
打电话给老友,跟她聊了几句天,她即将结婚的男友在一边催的声音不经意飘进话筒,我识相地说我这边有事,不能多讲,得挂了,下次再聊。说罢匆匆挂断。
几分钟后,老友短信过来:颜,别让自己太寂寞,我们姐妹几个会心疼。
唉,何时流行如此煽情和脆弱了。泪腺忍不住。
几分钟后,又有短信。“颜,我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你。”哦,是他的。他来了?
太突然,不知怎么办。
我蜷在椅子上看一部去年出来的电影,还没看到结局。
“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十几年了你才来找我?”苍老,憔悴,乡土。一点都不浪漫的人物和场景。我却感动了。
末了,我写到:一部不美丽的电影,开头让人闷的电影,看到最后,心却被动了好几下。感动了。
我关了电脑,拿了钥匙飞奔而去。
转得太急,撞到他人。我道了声不好意思,继续赶路。
“我在这里。”他的声音。
我后头,正是他。撞到他了呀。
“门口等不到你,就进来找。”他不轻不重的声音,“好狠心的女人。”
如同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