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色入青山（天涯明月刀）》狐悦

19、第 19 章

　　叶开并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因为他知道一个道理，高处不胜寒，当你成为一个万人敬仰的大侠是，第一个要舍弃的东西就是自由，
　　叶开绝不惧死，但要像笼中鸟那样活着，他情愿一死。
　　所以即便他有让自己样扬名天下的能耐，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仍是籍籍无名的一个江湖浪子。
　　做一个浪子自然有做浪子的好处。他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再懒洋洋地去街角酒寮打壶酒，然后晒着太阳在街边躺上一天。他也可以骑着一匹老马，走到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去看斜阳芳草，西风古道。最重要的是，他可以不用避忌任何的人看法和目光，和喜欢的人浪迹天涯，四海为家。那才是他想要的日子。
　　所以当侠客山庄的事流传出来之后，叶开的第一个反应是拉着傅红雪赶紧离开。胜利的喜悦他是半点也没有，然而是有种大祸临头的不祥之感。
　　然而离了城叶开才想起来，傅红雪原是要去云天之巅找天下第一女诸葛明月心询问仇人一事。
　　他本是万万不愿傅红雪上云天之颠，若是他真的从明月心那里打听出什么来个大开杀戒，那就是惹祸上身，届时无论自己捉了多少妖，行了多少善事恐怕都无法帮傅红雪顺利度过天劫。
　　“傅红雪，难道你非要去云天之巅不可？”
　　叶开心里也清楚，每次他们两个一说到这个事情上总是闹得不欢而散。天底下很少有让叶开怕的事情，但是每一次傅红雪一声不吭扭头就走真的让叶开很是忐忑。他有千万种法子可以困住傅红雪，可是偏偏因为他是傅红雪，这些法子也就统统都失灵了。
　　“劝我的话你不必再说。”
　　果然又是这一句。叶开一副我早知道的模样，习惯性撅了撅嘴，“我知道我劝不住你，那我陪你去总行吧。”
　　不知为何，他这句话傅红雪似是已经想到了，但亲口听他说出来的时候，却仍是有种说不出的满足。叶开见他又沉默下去，以为他会像上次那样又丢下自己一个人先走，忙追上去拽住他，“我总比那个燕南飞靠得住吧，他都可以跟着你，我为什么不行？”
　　“我只是不明白，你对我的事，好像总是特别关心。”
　　傅红雪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叶开。那眼神让叶开禁不住觉得面颊发烫。他已想不起上一次看到傅红雪的这种神情是在什么时候。
　　或许已经太远了，只有他一个人守着回忆的日子，总是特别的难熬。
　　“我……”
　　叶开慌忙扭过头，他怕自己继续看下去就会失态。他们之间曾有过那么多情思旖旎的过往，如今对傅红雪而言已像前尘往事一般遥不可及，但对他来说，那却是支撑他活到今日，走到傅红雪面前的唯一力量。
　　“我不是说过，我们是朋友……”
　　这理由简直糟糕透了。叶开只盼着傅红雪不要再继续盘问，他真的已经编不出别的话来了。
　　“呵，”猝不及防地，叶开居然看到傅红雪的嘴角动了一下。百年来，这好象是他第一次看到傅红雪笑，
　　很温暖，很美的笑容。向来只会出现在他梦里的笑容，竟然真的就在他的眼前。
　　“你也不怕自作多情。”
　　傅红雪把手上的刀背起，脸上的笑容一晃而过，然后便板起了脸，往城外的方向走去。叶开似是过了好半天才从那个笑容里缓过神，急急忙忙追着傅红雪而去，
　　“怎么是自作多情，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么？”
　　傅红雪看到叶开的脸上简直是笑开了一朵花。他也知道这人一笑起来十分要命，任谁看了都要忍不住动一动心。他这些年虽然已经修炼得无情无心，可是碰上了叶开却像是遇着了克星，傅红雪也觉得自己这心态愈发有些奇怪，从前周婷缠着他的时候，他只想着快些脱身。如今叶开跟在自己身边，对他冷不得，更热不得，近了又嫌他烦，远了心里又惦记。
　　罢了，烦就烦一些，总好过一回头看不到他。
　　然而就在两人快要离城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有人一路喊着叶开傅红雪的名字骑马追来。
　　傅红雪和叶开都不认识马背上的年轻人，不过看他的衣着，似乎是骆家的下人。
　　“叶公子，傅公子，可算找到你们了。”
　　那人打马背上下来，恭恭敬敬地冲着傅叶二人行了个大礼。叶开本是个随意的人，别人这样待他，他反而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忙打住他道，“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我家少爷想请两位前往碧湖雅筑一聚，”
　　“你家少爷？”
　　那人忙把自己的腰牌接下，递给叶开，“鄙人是临江府骆家的下人，叶公子与我家少爷也曾见过几面。”
　　见倒是见过，只是每次见他总不会有什么好事。
　　叶开看到傅红雪的脸已阴沉了下来，赶忙笑着接过话来，“你们少爷这不是在设鸿门宴吧？”
　　“我家少爷说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叶公子救了夫人性命，又帮少爷找到了伤人的怪物。若是两位肯与骆家一泯恩仇，就请赏光前往碧湖雅筑一趟。”
　　他揪出魅影可不是为了骆少宾，不过既然他记这份情，可见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叶开瞥了傅红雪一眼，对方果然依旧是冷着一张脸，全完没有要赏光的意思。
　　“少爷的话我已带到，去与不去全凭二位定夺。”那人说完就跃上马背，鞭子一扬，绝尘而去。骆少宾此举确实令叶开有些意外。可他转念一想，让若骆家肯不再追究傅红雪伤人一事，那南宫家的人自然也不会继续为难他们。傅红雪虽然心心念念要报仇，可是几次出手都是被这群人逼出来的，倘若他们肯罢手，叶开有信心能劝服傅红雪放弃报仇。
　　“骆家一片诚意，你去还是不去？”
　　“不去。”
　　傅红雪抛下两个字，转身就走。叶开知道他会如此，也知道此事劝也无用，不过他自己已打定了主意定要替傅红雪走这一趟。
　　“你不去，我可去了。”
　　傅红雪看了叶开一眼，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人拎到自己面前，“别替我做什么决定，报仇是我的事。”
　　“你放心好了，”叶开侧过身，冲着他眨了眨眼，“你以为我想和他费那口舌？你是不知道，师傅老人家早就跟我说了，碧湖雅筑的荷香东坡鱼和冰糖蜜藕天下闻名，我早就想尝一尝，据说那里的桃花酿也是一绝，还有……”
　　“够了！”
　　傅红雪果断地打断了正如数家珍一般叶开。天下美食对傅红雪没有任何吸引力，纵然叶开说得天花乱坠，在傅红雪眼中也与白面馒头毫无区别。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叶开一说到吃，就好像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
　　“我只等到酉时，酉时一过我就走。”
　　啧啧，居然还愿意等，还敢说没把他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