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色入青山（天涯明月刀）》狐悦

29、第 29 章

　　然而，等叶开驾着马车回到竹屋前的时候，眼前的一切让叶开犹遭雷击。只见眼前遍地残枝断木，处处可见触目惊心的刀痕，石径的竹子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狼狈不堪，叶开一见此情景，以为是那些武林人士追到了这里，跳下马车便往石径深处奔去，
　　越往里，那些刀痕便越多，越狂乱，叶开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
　　他只怕再往里，看到的会是……
　　“傅红雪！!”
　　叶开大叫着一路飞奔而来，好几次险些被地上的断木绊住，好在这一路都没有看到血迹，傅红雪不会有事的，
　　曾经那么难，他们都一起挺过来了，现在眼看着就可以再无牵绊地厮守一生，难道还会在横生波折？
　　不会的。
　　不会的……
　　叶开猛然撞开竹屋的门，这一路上没有看到尸体，没有看到血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却跳得更快。像是有什么不祥的事要发生，
　　“傅红雪……”
　　叶开赶着马回来的时候，天色就已经开始暗下来。半山都是阴云，像是要有场不小的雨。此时的竹屋里已是漆黑了一片，没有点灯，但能看到傅红雪就坐在桌边，
　　桌上放着他的刀，周围亦是一片狼藉。
　　“这是……怎么了？”
　　叶开站在傅红雪几步外的地方，他看到傅红雪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面色铁青，而嘴唇却苍白得没有颜色，握着刀的虎口处渗出血渍，像是刚和什么人大战了一场，
　　然而这里，除了他再也没有别人，是谁，将他变成这副模样的？
　　“傅红雪……”
　　“别过来！”
　　那一声压抑的低吼听得叶开心头一惊。这声音这语调他曾是那么熟悉，熟悉到心都痛了。可是他为什么要用这种语调对他说话？
　　不是忘了么，不是不恨了么？
　　“你骗我，”
　　没有，不是我，我没有！
　　一时间，记忆像是错乱了，叶开以为自己被错置到了百年前，傅红雪从沉睡中醒来时，看到他的第一眼，说的就是这三个字。
　　可是这情景明明就在眼前，到底是谁错了？还是说他其实陷在噩梦里，还没有醒来？
　　“你骗我，都是假的，”
　　“傅红雪，我……”
　　叶开刚上前一步，傅红雪忽而抓起桌上的刀，叶开只感到迎面刀光一寒，他抬手去挡，手心里顿时如撕裂一般剧痛起来，
　　血色从他眼前划过去，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傅红雪，看着他完全陷入疯狂的眼睛，叶开终于意识到，
　　他完了。
　　“冰姨什么都跟我说了，你的事，我的事，花白凤的事，所有的事我统统都知道了！”傅红雪的嘴边还噙着一丝嘲讽的冷笑。当燕南飞和明月心把真相告诉他的时候，他甚至恨不得一刀杀了这两个人，他告诉自己不要信，不能信，叶开绝不会是他们说的那种人，花白凤也不会对他撒下这种弥天大谎，可是他的心头确实有很多疑问，叶开的种种表现，花白凤的种种反常，所有的事联系起来想，确实有着许多无法解释的地方。于是他上了山，想找花白凤问清楚，因为他不愿带着怀疑去面对叶开。然而他上山的时候，山上只有冰姨一个人在，傅红雪对她说了一句谎，他说花白凤已将一切告诉他了，而此时阴差阳错的是，花白凤正巧一个人下山去见了叶开，冰姨不知这其中种种，更不怀疑傅红雪会说假话，一听他这么说，慌乱之间便说了许多万不该说的话，傅红雪看到她这副反应，心里已然明白了一切，
　　燕南飞和明月心没有骗他，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生死与共？
　　骗人的。
　　从头到尾都是骗人的，他们何曾说过一句真话？
　　从百年前诱他堕入妖道，再到百年后的纠缠。难怪他梦里都要说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多容易。可让他怎么原谅他？
　　“傅红雪你要去哪里！”
　　叶开顾不上鲜血淋漓的手，冲上前就要把傅红雪拦下来。他现在这个样子下山，若是碰上仇家哪还有活路？
　　“我可以解释，你听我解释……”
　　叶开冲到傅红雪的面前，想拦住他，不料傅红雪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那力道大得甚至能把他的骨头捏碎，叶开咬着牙看着他，不敢喊一声疼，
　　在傅红雪的面前，他有什么资格喊疼呢？
　　“别让我看到你，”
　　原来，那时的他就怕再见面时两人会是这种情形，所以才选择遗忘。原来比起漠视，恨才是这样锥心刺骨的痛。叶开望着傅红雪写满恨意的眼睛，整颗心都被冻住，
　　“别让我更恨你。”
　　傅红雪说着一把推开叶开，握着锋芒上还沾着血的刀，一步一步走出叶开的视线。他没有回头，没有看到叶开被他推开的一瞬间有多么狼狈和无力。他没有看背后那个已经失魂落魄的人，他怕再多看一眼，便会压不住心头的杀意，
　　他说过，会原谅叶开一次，
　　可是，他没有想过真相是这样的。
　　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什么？
　　不断地被鞭打，责骂，被逼着去杀人报仇，究竟是为了什么？
　　等一切恩仇消泯，他们再一起携手山林？
　　呵呵，真是好笑，这是谁家的恩仇？这与他傅红雪有何关系？
　　他这百年来，到底在做什么？
　　他的痛，他的伤，是为谁来承受的？
　　叶开跌坐在地上，天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巨雷，片刻间大雨倾盆而下。叶开坐在雨里，始终看着傅红雪离开的方向。
　　雨水冲过他的掌心，血色已被冲得很淡很淡，
　　但那痛，已经很深了……